——为什么夏致会这道题?为什么他都写满了?为什么自己还得抄他的? 这几个问题在钟淳的脑子里不断重复着,以至于最后一道题他勉强写了几行,就再也写不下去了。 打铃声响起,监考老师要求所有人停笔,钟淳握着笔想着哪怕再多写一个字也好,但是他就是写不出来。 直到监考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同学,把笔放下了。” 这时候,钟淳才发现老师已经把这一排的卷子都收来了,最面上的正好是夏致那张,大答题满满的。虽然他的字没有钟淳的隽秀,但也是工工整整的,这说明夏致写卷子的时候一点都不着急。 交完了卷子,夏致直接从讲台上把书包领走,就到楼梯转角等着岑卿浼下来了。 岑卿浼老远就飞扑过来:“哥——怎么办,我觉得我考得——” “滚!不要把鼻涕擦我身上!”夏致用胳膊肘把岑卿浼顶开。 “别瞧不起人啊!我是想说我考得挺好的!就像考了满分一样!” “我懒理你!” “你呢!夏致你考得怎么样!老师们肯定是为了抚平我们上一次月考的创伤,所以数学的难度下降了好多啊!” “还行。做完了。” 钟淳就走在他们两人的身后,听着他们的对话,他开始自我怀疑。 岑卿浼觉得卷子简单?夏致把卷子都做完了? 可为什么他自己最后一题只做了一半?就连空间几何的辅助线都是不小心看到夏致的才做出来? 当夏致和岑卿浼骑上自行车的时候,岑卿浼朝着夏致吹了一下口哨:“哥,你知道刚才钟淳走咱俩后头的时候像什么吗?” “什么?” “背后灵啊!阴嗖嗖的!” “他考场心态不好。” 夏致扔下这么一句,就蹬着自行车向前走了。 岑卿浼赶紧跟上去:“那你呢?” “我?我今天带了护身符啊。” 夏致笑了,闪亮亮的,差点闪瞎岑卿浼的狗眼。 “什么护身符?难不成你也和我一样去庙里求了符?” 夏致没回答他,只是越骑越快。 等到了第二天早晨,理科小综合开始,夏致还是照常拿了卷子翻了一遍,遵循“不走寻常路”的风格,先是开始做他一直不怎么拿手的化学。 他翻卷子的声音已经很轻了,但是坐他后面的钟淳却忍不住竖着耳朵听。 钟淳不明白夏致怎么又翻卷子了,他到底在做物理还是化学?这一面才做了二十分钟怎么又翻卷子了…… 钟淳整个人都乱糟糟的,做题全靠直觉。 当夏致再一次翻卷子的时候,钟淳终于忍不住了,假装捡笔,弯下腰的时候故意把桌子挤向夏致,夏致的椅背发出了“吱呀”一声,在安静的考场中尖锐无比。 而夏致的笔也一划,在卷面上留下了长长的一道。 夏致呼出一口气来,将笔往桌面上一按,发出“啪”的一声。 感觉到了夏致的不爽,钟淳却很爽。 他本来想看夏致回头瞪自己,但没想到夏致又拿起笔,继续答题,而且照例十几分钟就翻一次卷子,那声音被无限放大,切割着钟淳的神经。 钟淳故技重施,又弯下腰去捡笔,想要去挤夏致。 夏致眉梢一扬,早就料到了,直接把座椅向后一压,将钟淳的桌子猛地压了回去。 “啊——”钟淳的脑袋被桌子狠狠撞了一下。 “怎么回事!”监考老师走了过来,看了眼钟淳,又看向夏致。 夏致凉凉地说了一句:“我不知道后面同学在捡东西,座椅可能撞了他桌子一下。” “是这样吗?”监考老师怀疑地看向钟淳。 钟淳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回了句“是的”,监考老师就走开了。 夏致又开始翻卷子了,这回是几分钟就翻一下,翻到钟淳想要揍他。 终于熬到理综结束了,夏致揣着口袋就走出了考场,头都没有回给钟淳。 晚上回家的时候,岑卿浼又凑到夏致身边,笑得花枝乱颤。 “哥,我听说今天理综考试,钟淳一直对你下黑手!两次用桌子撞你的椅子!” “是吗?”夏致抬眼看了岑卿浼一眼。 “你……别告诉我,你不认为他是在针对你!” “他又不能把我的卷子扔掉,也不能冲到老师那里改我的卷子,他再针对我,又能怎样呢?”夏致踩在自行车上,那叫一个顺溜。 结果才刚到家楼下,夏致就接到了老妈的电话。 “小致,我听钟淳的爸爸说,你今天在考场上打扰到钟淳了?” 夏致心里“呵呵”笑了两下,回答说:“怎么打扰了?是我抄他卷子了?还是我像他一样不是颠腿就是撞桌子?” 陈芳华回答说:“我也觉得你不可能打扰他,所以我就回说‘大概是钟淳第一次坐在第四考场里,不大习惯’。” 这不就是暗示钟淳在第四考场还摆着第一考场的谱儿,把没考好的锅扔给夏致么! 夏致顿了顿,嘴上立刻就咧起了大大的笑容,“老妈说的好!” 他一边和老妈闲聊,一边走到家门口,果然看到叶粼就在那里等他。第34章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每周五下午, 叶粼就会坐动车回来, 但是他到的时间总是比夏致放学时间早。 夏致都在想, 要不要跟老妈说一声,给叶粼一副钥匙了。 “粼哥!”夏致笑得更明显了。 “你知道自己笑得有多坏吗?” “哈哈,那是!”夏致一边开门一边对叶粼说, “有个讨厌鬼坐我后面。他考场心态真的不好,我就一直翻卷子一直翻卷子,让他紧张!这家伙心态就崩了!我现在特想知道, 他理综考了几分!” 叶粼什么都不说, 只是淡淡地笑着看着夏致得意的小样子。 推开了门,夏致低下头来解开鞋带, 那一刻有什么东西从他的领子里掉了出来。 明亮的,轻轻摇晃着。 夏致赶紧将它塞回领子里, 可是叶粼却先一步摁住了夏致的手。 “那是什么啊?还贴身藏着?” “没……没什么啊!”夏致原本神采飞扬的表情,忽然整张脸都红了。 “有猫腻啊。” 叶粼知道要给夏致留点面子, 没有继续追问了。 夏致看着叶粼的背影,忽然叫住了他。 “粼哥。” “嗯?”叶粼揣着口袋转过身。 夏致从衣领里面取出了一个东西,当叶粼看清楚那是什么的时候, 怔住了。 那是叶粼拿过的第一个冠军, 在他12岁那年。 “你……你戴着这个去考试啊?” 叶粼走向夏致,从他手里把那枚奖牌拿过来。 他记得奖牌明明生锈了,可在他手里的这一枚却亮闪闪的,还带着夏致的体温。 “粼哥,我第一次看你的比赛, 就是这一场。”夏致开口道。 “是……么……” 叶粼还记得自己欣喜地戴着它冲到妈妈的面前,将自己所有的喜悦和她分享。 他记得妈妈脸上的笑容,记得她给他的拥抱。 只是当那天他拖着行李箱回到那个公寓的时候,叶粼并不确定当年她的笑和拥抱到底是真的,又或者仅仅是他的幻想。 “你在水里游泳的样子,和其他人不同。我看着你出发、入水,看着你转身,看你加速冲刺……看着你戴着这枚奖牌去和你的妈妈拥抱。可能那一次比赛对你来说……连级别都谈不上,但是我永远都忘不掉。” 叶粼的手指收紧,奖牌的金属边缘嵌入他的指节之间。 “粼哥,你说过,‘永远不要后悔让你微笑的一切’。也许你已经不在乎它了,但我想留下它。因为我曾经特别兴奋地看着你拿下那场比赛的冠军,那时候我笑的很开心。”
叶粼没有说话,只是将它还给了夏致,然后用力地将夏致的脑袋往下摁。 “粼哥!你干什么啊——不就是捡了你一块奖牌吗?你都不要了啊!啊呀!脖子要断了!” “你傻不傻啊!还带着这东西去月考!你高考打算带什么?要不要我拿锦标赛的奖牌给你挂上啊!” “你要是舍得,都给我啊!我高考的时候都挂上!” 叶粼看着夏致那一段脖子,白净的、倔强的、带着少年的韧性,让人发了疯一样想要一口咬下去。 “我不后悔。也不难过了。” “啊?” 夏致刚一抬头,就被对方扣着后脑摁进了怀里。 叶粼强劲有力的心跳就在他的耳边响起,夏致本来还要推开叶粼,但还是忍住了。叶粼的手指嵌入夏致的发丝里,揉着揉着越来越用力,夏致也觉得越来越不对劲儿,因为叶粼手上力气大得很,简直要把夏致的脑袋给捏爆掉。 夏致将叶粼的手一把抬起,拽了一下自己的领子:“粼哥!脑壳子都裂了!” 那一刻,叶粼的目光是带着热烫的温度,一触上去,就沿着脑子里的神经狂烧起来。 夏致下意识要后退,但还是没有挪动自己的脚步。 而叶粼视线里的热度瞬间褪了下去,就像他平日里那样温和的毫无威胁感的看着夏致。 “晚上出去吃吧。小综合还有心情耍别人,看来你考的不错。” “那是……搞不好我进全年级百名呢!” 晚上,叶粼在酒吧的后巷里点了一根烟,就接到了太白金星的电话。 “这学期末的对内排位赛,你他么的到底回不回来?” “嗯,这个嘛……我有更重要的事做。”叶粼轻轻弹了一下烟灰,微末的火星也跟着散落下来。 “更重要的事?什么事?你别逼我放洛璃过去逮你!” “我又不是嘉润,你放洛璃我又不怕。”叶粼笑了起来。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白景文用力地叹了一口气,他对叶粼是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想着我的小男孩啊!” “小男孩?……你说夏致吗?你可别把自己不参加训练的事赖到人家身上!” “嗯,我上课的时候脑子里是他,坐着高铁脑子里也是他,游泳入水了满脑子还是他。赢也是他,输也是他……什么都是他……” 叶粼抬起头来,眯着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气来。 两秒的沉默之后,白景文在手机那头爆发了。 “你可拉倒吧!夏致多无辜!你给老子滚回来!” 通讯结束了。 叶粼将手机放回口袋里,眯着眼睛又吸了一口烟。
他伸出手来,仿佛那枚被夏致带着的奖牌就握在他的手心里。 忽然那么地想要时光倒流,回到那一天……他想要在无数的观众中,找到那个盯着自己的小男孩。 周六早晨,夏致就接到了岑卿浼的电话。 “哥——上线了!上线了!网上干架!” 夏致一边还泳裤,一边慢悠悠地回复对方:“你不是都y抱上舒骏的大腿了么?还要我干什么?” “骏哥临时有事!你赶紧的!” “我要陪痞痞了!” “是痞痞重要还是我重要啊!就半个小时的事!” “痞痞比你重要啊。” 陪痞痞有薪水,陪你有什么啊! “我死给你看!” “哦嚯,赶紧,我正好想看这个。” “好——你要是不救我,我就跟你妈说你每周六早晨都没在家里好好待着,你……” 夏致的脑壳子立刻疼了起来。 “闭嘴。我上线。” 夏致刚来到池边,痞痞就转了好几个圈儿然后冲了过来,等着夏致下水。 看着它一脸期盼又欢乐的样子,再回想第一次见到它那沉底儿了不肯起来的小模样,夏致有一种养儿子的快乐。 “痞痞,我有点儿事儿,几分钟就解决,你等我下!” 夏致坐在岸边,拿出手机,岑卿浼果然很需要被拯救,不是因为这家伙太烂,而是对手太强大。 越有挑战性的对手,夏致就越感兴趣,打着打着,十几分钟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