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后,城内的街道几乎没人行走,北风卷着雪絮呼呼的刮刺骨的冷,秋家宅子里炭火烧得极旺暖融融的。 “大小姐,既然你师从浮余山,也想法子除一除城内的鬼患吧?”时乐将温好的黄酒从炉上撤下,倒入琉璃杯中,细细的品。 少年在一旁吃着乌梅酥,淡声道:“凭什么?” 时乐笑:“暗里是你除鬼患,明里我杜撰一款锦鲤圣水,往井里放生圣水驱邪避凶,我们配合着,还愁没银子吗?” “坑蒙拐骗的算盘打得真好。” “过奖过奖。” 秋觉正想加入调侃几句,突然听到有人敲门,三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后还是秋觉披起棉袄起身去开门。 天色渐晚,街上没什么人,近来诡事频发,秋觉警惕,隔着门问对方是何人有何事,门外那人语气谦和有礼—— “在下浮余山叶知行,久闻笠州锦鲤仙大名,今日奉师命前来拜访。” 作者有话要说: 大天使留言:A.喜欢叶知行(死在大佬手里) B.喜欢你(死在大佬床上)C.睡遁(死在读者手里) 时乐:所以我选A,毕竟比起死在大小姐床上和读者手里,死在大小姐手里要体面点。 于是时乐卒,他生前是个体面人…… 第13章 叶知行 叶知行……?! 怎么又来了一个叶知行?! 秋觉整个人都懵掉了,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门外那人却礼貌的没催促,耐心静候。 屋内的时乐见秋觉去了有一会儿了,仍没有动静,放下酒杯嚷了句:“觉儿,是谁来访?” 现在时乐心情好,会叫秋觉作觉儿,他完全把对方当自己亲弟弟看待了。 秋觉这才回过味儿了,迟疑片刻打开了门,只见一位身着水色衣袍的男子对他温和有礼一笑,身材笔挺眉眼似画,漆黑明澈的眸子映着漫天雪絮。 秋觉愣住了,他不是没见过好看的人,屋中那两位就是一等一的好看,叶公子孤冷绝艳,祁前辈清冽俊朗,可眼前这位道长自有一番风流倜傥,是他从未见过的周正坦荡。
这一刻,他是真心希望此人就是祁前辈所预言的叶知行。 秋觉的脸倏忽红了,声音都有些发颤:“道长稍等,我去请祁前辈。” “有劳。” 这厢,时乐看到秋觉没回应心中有些担忧,却不形于色,少年漫不经心的凑了过来,取过他放下的酒盏作势要喝。 “这我喝过的,待会儿给你换一杯。” 少年眸色闪了闪,沉默一瞬方才道了声好。 穿过回廊,秋觉明晰的听到自己渐快的心跳,进了屋,他走到时乐身侧小声道:“前辈,这事儿有些蹊跷,你跟我来。” 时乐拧了拧眉,淡淡的看了眼少年,少年也看向他,似预感到了什么面色倏忽沉了下去,片刻又移开视线,专心致志的吃那半块乌梅酥。 “我同觉儿出去看看,回来再与你饮酒。” 少年没再看他,微垂着眸:“快去快回。” 屋外风雪渐狂,秋觉的脚步也越发快,隔着漫天大雪,时乐也瞧见了规规矩矩站在门外之人,视线相触那一刻,时乐心中有了数。 “在下浮余山叶知行,久闻锦鲤仙祁前辈大名,今日不请自来,还请见谅。” 时乐深吸一口气,心绪并没有过于翻涌,他面上也是客客气气:“道长里边请。” 秋觉暗里扯了扯时乐袖口,动了动唇:“前辈,怎么回事?” 时乐淡淡的摇头,叹气,道了声无妨。 他能有什么办法?屋里那位大小姐,他一直没有完全的信,现在真正的叶知行找了来,他一时也没了主意,可既来之则安之,他总不能当着真男主的面揭发大小姐。 时乐和秋觉一样,打从第一眼,就明白此人是叶知行没错了。 “觉儿,你先与叶道长喝杯茶,我过会儿就来。” 将叶知行引至正厅,时乐礼貌的陪了个不是就转身离开去找大小姐,秋觉心知肚明,面上也不怎么淡定,红着脸为叶知行沏了茶,有一搭没一搭的说客套话。 行至花厅,时乐下意识放慢脚步,一路上他想了许多,见了大小姐该以何种表情说什么话,却终究没个万全之策,他索性横了心推门而入,却见屋内空荡荡的,小半块乌梅酥整整齐齐的摆在桌案上,西面的窗户大敞,细碎的雪花落入屋中。 时乐面色阴沉折回正厅,秋觉陪叶知行已喝了两杯茶,他看到时乐进屋的一刹那松了口气,不知为何,在这位道长面前他总是神思恍惚紧张得很。 “抱歉,方才家中有些事,怠慢了。”时乐亲自为叶知行沏茶,对方双手相接,十分谦逊礼貌,和那位大小姐很不一样。 “是我突然来访冒昧了。” 待时乐坐安稳,叶知行就将此行目的细细说来,原来锦鲤仙的名声已在修仙界流传数月,浮余山祝玄君对这个横空出世的锦鲤仙很感兴趣,刚巧这次笠州不太平,便派了首徒叶知行来除鬼患,同时也拜访拜访锦鲤仙。 说是拜访,其实不过是试探,时乐心知肚明,嘴上滴水不漏:“实不相瞒,锦鲤仙的名头,不过是迫于生计的说辞,雕虫小技上不了台面。” 在大小姐面前时乐油嘴滑舌不着调,可碰到真正的男主,却正襟危坐不敢妄言。 叶知行微笑着摇头:“晚霖城白家的事儿,我们都晓得了。” 时乐眼皮跳了跳,气定神闲道:“不过是碰巧运气好罢了。” 叶知行不置可否,依旧笑得锋芒内敛:“祁前辈若方便,待笠州鬼患除干净,可否同在下到浮余山做客数日,与师尊讨论道法?” 客套话听着舒坦,什么做客讨论道法,不过是对他的身份与本事有所怀疑,想要试探清楚罢了,时乐心下明白,他的存在,或许已经成为各大世家眼中的一根刺,躲是躲不过了。 时乐没立刻接话,抿了一口茶,悠然道:“若我不方便呢?” “祁前辈……”秋觉有些急了,毕竟浮余山在凡人看来是仙门之地,许多人穷极一生都未能有幸踏足一步。 叶知行的脸色丝毫未变:“在下或许会在笠州多停留一段时日。” 言下之意,可以等到你方便为止。 秋觉丝毫未觉出两人言语间汹涌的暗流,咬了咬嘴唇道:“叶道长,若不嫌弃,可以暂住于此。” “……”时乐一听这话,就知道玩儿蛋了,秋觉胳膊肘往外拐,九成九是顺了人设,看上真货叶知行了。 看叶知行不答,秋觉继续小心翼翼道:“我们这儿虽比不上浮余山,但是……但是总比客栈干净。” 叶知行终于莞尔:“可如此,会不会太打扰了?” 秋觉猛地摇头,时乐却云淡风轻答了句:“会。” “……” “……” 和这男主打太极实在打累了,时乐卸下一口气,也不怕得罪男主直接道:“我虽没有留外人住下的习惯,但既然觉儿喜欢你,你就安心在此住下吧。” 就和当年看书时第一印象一样,他不怎么待见这个言语点到为止,客气到令人无所适从的男主。 “祁前辈……”秋觉一张脸红了白白了红,十分精彩。叶知行忍耐功夫了得,仍旧面不改色。 “叶道长,与你去一趟浮余山无妨,只要能让你们安心的话。” 叶知行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波澜,语气依旧柔和又克制:“抱歉,让祁前辈为难了,师尊并无怀疑前辈之意,只是……想请前辈帮个忙。” 时乐笑了:“我一介凡人,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顿了顿又道:“待除了笠州鬼患,就动身吧?” 他想开了,穿书一朝除了靠坑蒙拐骗挣快钱,去仙门之地走一遭也不亏,至于对方是何目的,他想多了也无用,在修仙大能面前他不过是蝼蚁般的存在。 叶知行道:“一切依祁前辈方便。” 三人又客套了几句,时乐便引叶知行到客房歇下,一路上秋觉东张西望,时乐猜透他的心思,沉声道:“大小姐不见了。” “啊……他能去哪?”秋觉下意识的惊呼出声。 时乐愁眉不展:“这大冷的天……待会我去寻他吧。” 其实他心中也清楚,若对方真有心躲他,他再怎么寻也是徒劳。 叶知行微微皱眉:“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忙的?” “家里的孩子离家出走了……”时乐苦笑,叹了一口气继续道:“道长还是先歇息罢,我处理就好了。” 虽只是十月天,雪却越来越大,落了夜,漫天满地的白,落雪将天地映得如同白昼。 时乐在雪里找了两个时辰,将笠州城的大街小巷都翻遍了,还是找不到大小姐的影儿,近来鬼患作怪,他见过大小姐的身手,倒不至于担心他被鬼魅欺负,只不过这大冷的天,他担心对方着凉罢了。 在雪地里连打了几个喷嚏,时乐吸着鼻子往回走,刚到街口又顿住脚步折了回去,他思及归燕楼兴许还没关门,想去买些新鲜的梅花糕。 虽然是大小姐骗人在先,时乐也猜不透他是出于何种目的,且大小姐性格恶劣极难伺候,但平心而论,这大半年的时间里大小姐也帮了他许多忙,他和对方配合起来也十分默契无需太多言语,人心都是肉长的,时乐不知不觉为这刁蛮的少年在心里留了个重要的位置。 心不在焉的走在被大雪覆盖的街巷里,直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时乐才发觉自己又回到了原地,按理说,从街口到归燕楼不过半盏茶功夫,怎么…… 时乐收拢心神识路,又折腾了半个时辰,没遇到半个人,山重水复兜兜转转,明明是最熟悉不过的街道却总是绕不出来。他心中咯噔一声响,完蛋了,鬼打墙。 虽然笠州鬼患传得沸沸扬扬,时乐却不想这事儿真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硬着头皮继续摸索着,怀中揣着一叠厚厚的锦鲤符,可这都是些瞎几把画的玩意儿,紧要关头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他咽了口唾沫,心快要蹦到嗓子眼来,静谧的雪夜里,听到断断续续的、时远时近的哭声,应该说,似哭又似笑。 突然,一阵细微的声响窸窸窣窣而来,越来越近,电光火石间时乐身形一闪,原本他所站之处已密密麻麻的爬满女人的长发。 虽然是身穿,且这个设定本身的修为已被毁尽,但临场反应已经刻进骨子里,先前在归燕楼被白三公子为难那次,他就有所觉察。 不到片刻,鬼发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四面八方向他蔓延而来,时乐退无可退,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将一叠子锦鲤符洒了出去,那些触须般疯长的青丝立刻缩了缩,时乐见状有了底气,在自己身上贴满锦鲤符,沿路的鬼发似暂时被震住,伺立于道路两侧不敢轻举妄动。 时乐屏息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小心翼翼踏雪而行,这些锦鲤符都是出自大小姐之手,可见对方真有两把刷子,随手潦草一画就能退治魑魅魍魉。 可这条路就跟黄泉路一般,毫无尽头,鬼发似生了眼睛蠢蠢欲动,又被锦鲤符震慑不敢妄来,时乐沿途观察了一圈,料想自己跌入鬼发织的幻境里,周遭还是寻常街景模样,一排排四合院门扉紧闭。 他在一处四合院门前停下,将所剩不多的锦鲤符贴在抱鼓石上,如他所料,门扇上的鬼发便急急退去,他见状忙去推门,门扇后又是一模一样的街景,只不过透过翻飞的雪,街巷上闪烁着温暖的灯火,门之后,才是真正的人间。 时乐松了口气,正抬脚跨过门槛,一阵嗖嗖声传来,他的双脚双手瞬间被鬼发缠住,散落四处的锦鲤符倏忽自燃化作飞灰,消泯在漫天白雪之中,顷刻,白雪化作红雪,漫天猩红。 时乐还未来得及反应,已被鬼发拖回幻境,门扇砰的一身紧紧阖上,四周鬼发疯了一般将他缠住,甚至勒住他脖子让他呼吸不能,直将他拖出十来米远。 完了,难道要命丧于此?正在他不甘心之时,一道剑光划过,勒住他脖子的鬼发瞬间散落,时乐趴在地上猛的咳嗽。 落入他视线的,是一双云纹水色绸靴,半陷在积雪里,他抬眸,还未看清对方的脸,就被温柔的拉了起来—— “祁前辈,我来迟了,抱歉。” 作者有话要说: 时乐:请问掉马就离家出走是什么骚操作? 作者:你家大小姐的骚操作还少吗? 大小姐: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