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阴风四起,鬼哭遍地,时乐还是第一次看到萧执操纵嵬国术法,意料之外的没被炼狱般的场景吓到,反而觉得有点意思。 而此时的萧执,身着嫣红的花魁衣裳,一张脸苍白冷艳,时乐想到一个词,鬼新娘。 真美,真冷,真毒。 刹那间,整座揽月楼灯火尽熄,所有厢房的窗户啪的敞开了,无数淬了毒的骨针从四面八方直刺而来,与此同时令人冷出一身鸡皮疙瘩的琵琶声响起,泠泠冽冽,飞雪消魂。 时乐此时衣襟半敞着,也顾不上去整理,默念咒决筑起屏障,一旁的萧执微微诧异:“你恢复了?” “一点点……”时乐如实答道。 萧执无所谓的轻笑:“那别费气力了,我一个人就能解决他们。” 如此说着,萧执扬了扬袖子,淡蓝的光晕飞掠而出,将骨针悉数击成粉末。 “时乐,今夜你别出手,留着气力给我暖床。” 时乐:……?这种时候开什么玩笑? “萧执,逼人做这事儿,你能要点脸不?”琵琶声截然而止,与此同时一阵香气袭来,一名容貌姣美的女子不知何时立于萧执三步之遥处,面色煞白,显然身上带伤。 时乐揣测,这就是那位方才在街上中了萧执暗算的洛青子。 萧执冷笑:“逼?你看他这副眼含春色的模样,像是被逼的?” 时乐暗骂一句去你妈的,眼含春色这个词,还是先前写小黄文他教萧执的,这小子倒学得快,将这个词用在了启蒙师父身上…… 那女子显然被这话击中了,她看了眼衣衫半敞满脸红痕的时乐一眼,气得浑身发抖,袖袍一挥,无数鬼针朝萧执疾射而来,与此同时,四尊鬼煞将整座揽月楼以骨阵封锁。 而另一边,叶知行提着无枫剑走出客栈,神色焦急面沉如水,刚巧遇到正往回赶的秋觉,对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叶知行忙问道:“怎么了?时前辈呢?” “方才看花魁,我们被挤散了,之后再找不着前辈,我以为他提早回来了……” 叶知行尽量压制自己的情绪道:“花魁?他们去向何处?” “揽月楼。”觉察到事态不对劲,秋觉语气也有些慌乱。 叶知行点头,难掩焦急之色:“你先回客栈歇着。” “那叶道长你呢?”他发现了,只有关乎于时乐的事儿,叶知行面上才有情绪的起伏波动。 叶知行沉声道:“我去把前辈寻回来。” …… 时乐发现了,这萧执真的很鸡贼。 他明明让自己别动手,说自己一个人应付嵬国四煞和洛青子绰绰有余,结果呢?修为只恢复四成的他差点没被四煞洛青子要了小命,亏得及时赶到的叶知行出手,两人联手才把四煞困于事先顺备好的北冥阵。 萧执气定神闲,端起时乐先前喝过的酒杯,一边品酒一边看四煞被北冥阵吸干灵力魂魄,最后化作四副枯骨。 而那位洛青子,被他用鬼钉钉住了手脚,像个耶稣一样挂在厢房西面的墙上…… 时乐算是明白了,萧执不让他动手,是看不上他恢复的那点功夫,而把他拐来揽月楼,也是想引出叶知行帮忙。 说白了,他不过是萧执用来威胁叶知行的一个饵。 待四煞终于灰飞烟灭,萧执将未喝完的酒洒在他们的骨灰上,拾起骨璜片收入囊中,莞尔朝叶知行道:“叶知行,许久不见了,修为精进不少。” “萧公子,彼此彼此。” 萧执依旧是皮笑肉不笑:“此番,多谢道长出手相助。” 叶知行不动声色:“前辈无事便好。” 萧执则看向那位无事的时前辈,冷冷道:“时乐,在叶道长面前,把衣服穿好。” 如此说着,他竟弯下身打算替时乐拢紧衣衫,时乐吓得忙自己将衣服裹紧:“……别恶心,我自己来。” 叶知行在一旁脸都青了,萧执看他脸越青就越欢喜。 “前辈,随我回去早些歇息吧,明早还要赶路。”叶知行忍耐功夫一向了得,青着脸语气也能温和有礼。 萧执却阻拦道:“别着急,这洛青子如何处置,时乐,交给你了。” “……?”时乐奇怪的看着他,一脸好端端的你又把锅甩给我干嘛的无奈。 “萧公子,这是你涂煞宫自己的事,于前辈无关。”叶知行看出时乐的不乐意,很体贴的维护道。 “叶道长,你可能搞错了,时乐也是我们涂煞宫的人。” 时乐是真的困了,反而无所谓道:“萧执,你想怎样吧?” “你去杀了洛青子,我就给你解药。” “……哈?”时乐困惑,解药,方才萧执不是嘴对嘴喂他服下了么? 还未等他回应,萧执又继续补刀:“若你舍不得这老情人,就等着浣灭毒发身亡,也随你。” “不是,解药你方才……” 时乐一句话未说完,一旁不动声色的叶知行早已抽出无枫剑,手起刀落,被钉在墙上的洛青子转瞬身首异处,鲜血溅在一旁的牡丹画作上,妖娆又诡异。
时乐惊呆了,萧执也有些惊讶,反而是叶知行面不改色,冷静得骇人的望向萧执:“解药呢?” 萧执微微眯起眼,用一种深不可测的目光望向叶知行:“解药,先前我喂时乐吃过了。” “……”一抹戾气从叶知行眼中闪过,转瞬即逝。 “方才,多谢叶道长替我杀了洛青子。”萧执很是得意。 叶知行已经变回冷静克制的翩翩仙君模样:“嵬国鬼女,人人得而诛之。” 言下之意,你也一样给我等着。 时乐看着叶知行擦掉无枫剑上的血渍,一瞬间,他觉得这个男主很陌生。 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了,先前有好几次,不经意间,他似窥见了男主款款温柔下的另一张面孔。 这张面孔,似乎比萧执更冷厉无情。 “前辈,随我回客栈吧,方才在灯会走散,秋公子十分着急。” “啊是……”时乐被拉回现实,正要同叶知行离开,萧执又不乐意了—— “我随你们一道儿住。” 一听这话,时乐就无比头疼:“萧大小姐,我们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我身上没银子,无处可去。” 闻言,时乐一脸懵逼,你无处可去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身上的钱,不都被你拿走了么?” 萧执理所当然道:“用光了。” 时乐委屈:“……我现在身无分文,住店的钱都是叶道长付的。” “多我一个不多。”萧执继续他的歪理邪说。 时乐反驳:“可少你一个也不少。” 萧执摆出一副你活腻了解药不要了的神情,冷声道:“别废话。” 时乐真的,脑仁疼:“我都说了没钱,要住店,你问叶道长同不同意吧?” “我只问你。”萧执笃定道,不容商量。 “……” 萧执莞尔:“无需单开一间房,我同你住就成。” “我不成。” “没你反驳的余地。” 时乐脑袋都要炸了:“行行行,你爱咋咋的,我困了回去睡觉了!” 叶知行站在一旁看着拌嘴的两人,默默垂下了眼,一双背在身后的手,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 秋觉从叶知行的神色里觉出了不寻常,也顾不得正月风寒露重,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守在客栈门外,过了子时,看到街尽头走来三个人,组合十分诡异,一位红衣散发的姑娘走在最前头,身后跟着一位吊儿郎当的公子,一位仙风道骨的道长走在最后…… 待看清后,秋觉愣住了:“时哥哥,你怎么把花魁拐回来了?” “拐?赶都赶不走。” 秋觉眨了眨眼,盯着时乐姹紫嫣红的脸喃喃道:“难道……你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 时乐漫不经心的揉揉太阳穴,有气无力:“觉儿,你看这花魁眼熟不。” 闻言,秋觉定睛一瞧,捂嘴惊诧道:“萧公子!” 顿了顿又笑道:“萧公子是专程来给前辈送解药的吧?” “不是。” “不是。” 时乐萧执异口同声,两人对望了一眼又移开视线,气氛十分诡异,亏得走在最后的叶知行云淡风轻道:“我们碰巧遇上了萧公子而已。” 说实话,这说辞秋觉是不相信的,好端端的时前辈在围观花魁时莫名其妙消失,再出现时满脸胭脂印子,怎么想都不简单。 修罗场。 “觉儿,别胡乱想了,外边冷兮兮的,快回去睡吧,明儿还要早起呢。” 叶知行进了客栈,不动声色的同掌柜又要了间客房,时乐住在走廊的最东面,而他给萧执定的这间房则在最西面。 萧执冷眼看着叶知行的一举一动,冷声道:“让叶道长破费了,记在时乐账上吧。” 叶知行面上温和的笑,眉宇间却似凝着千尺寒冰:“我与前辈,不会如此见外。” 萧执微微眯起眼,莞尔:“叶道长真大方。” “过奖。” “只不过,你们浮余山,未必有我嵬国富裕。” “……”叶知行敛了面上的笑:“萧执,你现在已经不是萧宫主了。” 萧执的眸子里冷厉之色尽显:“叶知行,你也还没当上浮余山宗主,彼此彼此。” 叶知行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萧执冷声道:“我的人,你别想动。” “各凭本事。” 叶知行萧执说话的功夫,时乐已经沐浴完毕躺在榻上了,面上沾染的脂粉都洗净,清清爽爽十分舒坦,奔波数日积攒了不少劳累,他头一沾枕巾就陷入黑甜。 即使困,但出门在外时乐并不敢深睡,夜半,他被一阵极细微的声响惊醒,睁眼之际瞧见窗边立着个人影,立刻警惕的汇集灵力。 那人散着发,被月色勾勒出一道修长挺拔的剪影。 看时乐醒了,萧执才走到榻边坐下,他换回了男装,身上弥漫着新浴后的青草香。 两人对望一瞬,都没立刻言语,萧执此刻对着窗,月光正好打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细长的眸子盛着月色,有那么一瞬,时乐的心跳快了几分,他似乎从这双总是冷鸷阴郁的眸子里看到了满天星河与款款温柔。 短短一个多月未见,这小子又长大了几分。 “萧大小姐,你怎么偷摸着来了?”失神只是片刻,很快时乐又恢复了原本漫不经心的语调调侃萧执。 “偷摸?”萧执轻微的皱了皱眉,微不可察的勾唇道:“我来你这里需要偷摸么?” 如此说着,萧执竟伸出了手贴在时乐裸露的脖子上,指腹细细摩挲,似确认先前自己留下的伤痕。 这一系列动作引得时乐汗毛直立,他微微偏过头嫌弃道:“诶,别这么不见外,两个大男人三更半夜摸什么摸。” 萧执冷哼一声:“看先前的伤愈合得如何了,若好了,我再给你咬一口。” 忆起上次被吸血后气若游丝躺了一天一夜的痛苦,时乐打了个激灵:“你别,明儿还要赶路呢,上次被你吸了血,我躺了得有三天三夜。” 他故意夸张了说,生怕对方一言不合又开吸。 可萧执似越发来了兴致,整个手掌覆在时乐的脖子上,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腰,将彼此的距离缩短到极限,几乎是鼻尖碰着鼻尖。 时乐不动声色的聚起灵力,想着若对方来强硬的,自己好歹也反抗反抗一记灵力炸过去。 “别想着做小动作,你斗不过我。” “我晓得,但也不能坐以待毙不是?”时乐尽量让自己显得有底气,尾音却没控制好有些抖。 萧执轻笑:“你怕我?” “不至于。” 萧执越发来了劲儿,掐住他的咽喉道:“怕我就对了。” 时乐摸着了规律,这萧大小姐很喜欢掐人脖子,而他也不会真的把自己掐死,想到这一层就释然了,反而佯做出一副正经模样调侃:“你那日吸了血,为何突然不告而别?” 萧执的神色顿了顿,沉默一瞬才不悦开口道:“我想去哪儿还要与你说?” 本能反应,企图用怒气掩盖心虚与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