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言尽于此,二爷面色微沉,没再继续说下去。 …… 这破虹剑既为上古凶剑,需用人血喂养才能保持锐气,时乐每隔十天半月就割破自己的手指,用自己的血去养剑。
二爷最受不得美人流血吃疼,自己也割破了手企图用他的血喂养,谁知这上古凶剑脾气差还认人,一碰他的血就不安的震颤,想是生气了。 “果然年纪大了,脾气差。” 自从二爷吐槽了这句话后,破虹再也不让他碰了,就连切鱼砍柴都不让,二爷与这把剑的关系正式决裂。 如此过了半载,大暑这夜,无往海风平浪静,时乐和二爷在海边等到后半夜,仍旧没一点动静,时乐有些沮丧,二爷笑着安抚:“没事儿,哪能次次都算这般准,总会有些差错的,大不了再等一年。” 时乐落寞的笑了笑:“也是,横竖在此也不难过。” 天破晓时两人回屋睡觉,因为熬了夜,一睡就睡到翌日傍晚,时乐身上发疼,极少生病的他竟突然发烧了。 二爷给他喂了汤药,他又迷迷糊糊的躺下,在混沌中做了诡异的梦,梦中的萧执满身是血,仓惶又悲戚的望着他,声音有些颤抖:“一年了,你该回来了。” “……” “你不是怨我没保护好你,让你被剜了心么?” “……” “大不了,我把心脏也给你。” 如此说着,萧执用手中的破虹往自己心口处捅,捅了个大窟窿,时乐惊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破虹坠地,萧执苍白又虚弱的笑了笑,亲手将自己的心脏从胸膛掏了出来,并把那团血肉模糊的事物放在时乐手上,时乐浑身发抖,能清晰感知到心脏贴着他的手心,微弱的跳动着…… “别生气了,快回来。” “……” “我,想你了。” 时乐惊醒,一头的冷汗,他正欲下榻去喝点凉水冷静冷静,突然看到挂在墙面上的破虹发出微弱的红光…… 时乐一时没反应过来,恍然以为自己还在梦中,盯着幽光闪烁的破虹怔了怔。 “乐儿,海漩出现了!” 二爷风风火火的赶到时乐身边,时乐望向窗外,原本漆黑的夜幕被天火烧得亮如白昼,原本平静的无往海涛声滚滚。
时乐顾不上自己发着烧,翻身下榻取过泛着微光的破虹:“我们能不能出去,或许就靠它了。” 二爷使唤不动破虹,破除结界还得靠时乐。 彼时时乐的灵脉在二爷的调理下已尽数恢复,加之先前吃了武力值不高的亏,这段时日修行起来也毫不懈怠,又有二爷在一旁悉心指点,大半年下来修为倒是比原书设定的更厉害了。 时乐提剑行至屋外,运转灵力一点点压制破虹的凶邪之气,翻涌的气脉让他全身经络针扎一样疼,剑刃上的红光如游蛇般蔓延缠绕他全身,顺着肌肤纹理一点点渗入毛孔,与他血脉连为一体。 二爷晓得这滋味定痛苦万分,面露担心之色,迟疑了片刻却没上前阻止,而是聚精会神在一旁护灵。 时乐额角冷汗涔涔却面如常色,整个人随着剑意飞身掠出,如一道长虹划破夜空,破虹剑发出嗡嗡的震颤声,在时乐耳畔轰鸣,周遭草木簌簌而动,江海逆流鬼哭妖泣,整个万鬼冢被倾覆了! 破虹剑的凶戾之气排山倒海,罡风四起,饶是站在一旁编织结界的二爷都感觉浑身似被滚刀划过,密密麻麻的疼,更不用说手握破虹直面冲击的时乐了,他错觉四肢被撕裂开来,全身的骨架子都被冲散了。 疼,也得生生忍着。 无往海上卷起巨大漩涡,海面被从中划开兵分两路形成悬天瀑布,万丈水墙轰隆隆由远而近卷来,时乐整个人化作一道剑意,自喉间发出一声低吼,一人一剑与滔天巨浪相抗,强大的反噬力让他口鼻渗出血来,他双臂一挥,几乎是将毕生气力都推了出去,生生破开海啸在夜空划开了一道狭长的口子。 万鬼冢被切开了! 可下一刻,巨浪卷土重来呼啸着将他淹没,时乐再无抵抗的气力,破虹脱手,整个人也被卷进了漩涡里晕了过去。 纵然二爷有天大的本事,也敌不过无往海的海漩,刚想去拉时乐,却再也来不及,两人被巨大的水流冲散,卷入两股暗流之中…… …… 时乐的意识还处于半明半昧状态,周遭鸟虫鸣叫之声此起彼伏,空气里有潮湿的草木气息,应当是盛夏时节,骤雨初歇。 辗转间,听得一阵极轻的脚步声靠近,淡淡的冷香萦绕在他鼻间,似一个人于他身旁坐下,微凉的手贴在他面颊上,许久都没发出声响,时乐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声,极近极近。 这双手顺着他眉眼的轮廓勾画,时乐心里产生一种微妙的抵触感,却不能动弹。 许久,回廊处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推门的声音。 时乐认得,这是秋觉的脚步声。 “叶宗主,时哥哥还没醒么?”第50章 清醒 按在时乐面上的手抽了回去“应当快了。” 秋觉点头,端着盛放银针的盘子,正欲给昏迷的时乐针灸施药,叶知行低声道“我来。” 秋觉迟疑片刻,才将浸泡在药汁里的银针递给他。 “时哥哥的事儿真的不与萧公子说么” 叶知行轻微的皱了皱眉“先别让他知道。” “可是,萧公子一直对当年之事心有愧疚,若他知道时哥哥还活着,必定能解开心结” “我心里有数。”叶知行不容置疑的打断他的话,片刻又缓和道“当年萧执那般欺负前辈,我不希望前辈再见他了。” “嗯”秋觉抿了抿嘴,没有反驳。 “此事,等前辈醒来再商量。” “我明白。”秋觉在屋中又站了片刻,看叶知行没有留他的意思,便不怎么放心的离开了。 浮余山刚下过一场暴雨,满眼浮光掠影的绿意,秋觉却无心欣赏这熟悉的仙山景致,心中琢磨着时乐的事儿。 时乐是五日前被叶知行带回浮余山的,那会儿时乐身上伤口无数,又呛了不少水,剩下一口气已属万幸,秋觉守在时乐榻边不吃不喝照料了三日才稍微有些好转,可自那以后,叶知行就不让他再靠近了。 秋觉发愁,一方面因为他担心时乐,一方面是对叶知行将时乐藏在山里秘密治疗的事儿有些不赞同,毕竟当年他是亲眼看到萧执因为时乐的死整个人垮了下来的 他直觉,萧执是真的把时乐放在心里,并非如叶知行所言那般狠毒自私,反倒是叶知行的所为,让他有些看不明白。 每次叶知行亲自替时乐针灸后都会将骨针焚毁,有次秋觉无意间在时乐昏迷的房中闻到似有若无的骨余藤香气。 骨余藤用极少量能安神,但有毒,量大的话能致幻,如果再配合骨针埋入灵脉秋觉自我安慰,是他多心了。 这事儿挥之不去,如一根刺扎在他心里,搅得他日夜难安,数次想向叶知行开口问个明白,可临到开口又都咽了回去。 秋觉忧心忡忡的到药房抓了药,煎好盛在碗里端到归啼峰,那是给莫怀尘的药。 半年前,叶知行命人将莫怀尘从朝露城接回浮余山,重新安置在归啼峰上,彼时莫怀尘虽不似原本疯疯癫癫,但神志一直混混沌沌,时常发呆一整天,不吃不喝不睡,人瘦了一大圈,只盯着一处愣愣的出神。 秋觉从涂煞宫离开后,在寒江村陪姐姐过了年,来年又被叶知行请到了浮余山。 这一年来,他一直守在叶知行身边,也渐渐明白他的叶道长是个捂不暖的人,对他客气有余,但都点到为止,绝不会亲近半分。 秋觉也隐隐约约猜测到,叶知行一直将他留在身边,或许真如萧执所言,只是惦记着他洛桑族的血脉而已 归啼峰平日里无人探访,很是清净,寻常只有秋觉会过来给莫怀尘送药送饭菜,一来二去,他倒是与莫怀尘亲近了,对方痴痴的不理人,他就把心里的想法絮絮叨叨的同他说。 莫怀尘是最好的听众,安静坐着,连点头都不屑的,就似聋了一般。 秋觉其人心思细腻,平日里顾虑太多,对这种直白的冷淡倒是欢喜,可以把他当做一个说心事的树洞,还是会呼吸会吃会动那种,半年下来,秋觉几乎把自己的心思都同莫怀尘说了干净。 这日他端药进屋,便看到莫怀尘临窗而坐,一脸沉静的自己同自己对弈,秋觉将药推到他面前,莫怀尘下完一盘棋才端起药碗。 秋觉就在一边,像平日般闲闲开口“今天叶宗主还是不让我给时哥哥施针。” “” “我本想问他那骨余藤是怎么回事,可是” “别问。” 秋觉怔了怔,这是半年来莫怀尘第一次同他开口讲话,怔愣片刻后,他呆呆的开口“为什么” “仔细宗主灭口。” “不会”秋觉愁眉苦脸的。 莫怀尘冷淡的扯了扯唇角,就再没开口说话了,将药喝干净,自己到井边打了水将碗洗了。 秋觉追了出去“莫道长,我说话你一直都在听么” 莫怀尘不发一言,又将秋觉送来的饭食从食盒里一样样摆出来,许久才道“我又不聋。” 秋觉笑,一双眼睛明若星辰“那为何一直不同我说话” “我说了,你就不肯说了。” “那这次为什么” “怕你做傻事。” “” “以后就没人给我熬药了。” “莫道长不嫌我烦” “烦。” “哦” 秋觉露出一副委屈巴巴又极力忍耐的表情,看得莫怀尘心头一紧,淡声道“但是不讨厌。” “啊那我以后” “继续。”莫怀尘云淡风轻的看了一眼,便埋头吃饭。 秋觉笑得一双眼睛弯了起来,面上是毫无保留的欢喜“好啊。” 这一声好,真是干脆利落,甜到人心里去。 又两日,时乐彻底清醒了,秋觉看到活过来的时哥哥欢喜得几乎落泪,抱着他不肯撒手,叶知行在一旁静静看着,默默干着端茶送水的活儿,待秋觉哭累了才道“秋公子,前辈怕是累了,有什么话明儿再说也不迟。” 秋觉难得任性道“今夜我想同时哥哥睡。” 叶知行面色沉了沉,倒是没说什么,秋觉瞧见了,忍住没妥协。 时乐揉了揉秋觉脑袋“好啊,好久没同你好好说会儿话了。” 继而转向叶知行笑嘻嘻道“叶宗主,可以” 叶知行为这笑恍惚了片刻,点头莞尔“只前辈伤势尚未恢复,别熬太晚了。” 顿了顿淡声道“来日方长。” 叶知行离开后,秋觉忙拉住时乐的手,将手指搭在他腕脉上,仔仔细细的探了许久才移开。 时乐看他一脸担忧困惑的模样,无所谓的笑了笑“我没事儿,在万鬼冢待了一年,机缘巧合遇到世外高人,被毁的灵脉恢复了,身上七七八八的毒也清了干净,再调养两日我就能下山打家劫舍了。” 这样一概括,时乐发现自己的经历还挺套路的,跌入绝境遇高人,绝处逢生说不定还能走上人生巅峰。 秋觉点了点头“从脉象看确实无碍了。” 只不过因为无凭无据,秋觉没把自己的担忧挑明。 时乐习惯性的揉他脑袋,笑嘻嘻的“我还能骗你不成。” “时哥哥你过两日就要下山么” “嗯,我也不好一直在此叨扰叶宗主不是”嘴上说着轻松,时乐心里还是狠狠感叹了一番,自己穿书搅局,倒是让男主早早当上宗主成为人生赢家了。 秋觉撇了撇嘴“可我觉得叶宗主并不这么认为。” “什么” “他怕是希望你留下长住的。” 时乐笑“那我也得下山一趟,在破除万鬼冢结界时我同那位恩人走散了,不知他现下情况如何,我得去亲自寻找确认才行。” 秋觉抿了抿唇“可是就怕叶宗主不乐意。” 时乐皱眉“不乐意” 秋觉迟疑片刻,组织语言道“叶宗主他担心时哥哥再遇上什么不测。” “没事儿,我现在虽不说能跻身什么高手排行,但寻常人怕是奈何不了我。” 秋觉明白时乐的心思,勉强笑了笑“那以后就没人敢欺负时哥哥了。” 笑着笑着,他险些笑出眼泪来,秋觉早将时乐当做自己的亲哥哥,这些日子里,他从未从那年的噩耗中走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