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匆匆而过,等赵崇再次找到一个与青年独处的机会时, 御花园里做点缀的迎春已经颤悠悠地吐出了花苞。 因得被自己下了无期限的禁足令, 青年活动的范围就只有清晏殿附近的一小方天地, 不知是屋内太闷还是想晒晒外面的阳光,青年毫无皇室威严地躺在清晏殿外的古树下的摇椅上,姿态闲适的根本不像是一个被软禁的当朝天子。 脸色倒是比除夕那会儿好上了许多,站在青年视线的死角, 赵崇莫名觉得眼前的画面有些眼熟。 好像曾经也有那么一个人…… 摇头晃掉脑海中纷乱的思绪,赵崇转身欲走, 却又被青年脸上恬淡的表情牵绊住了脚步。 “皇叔来了?” 正当赵崇难得为一件事陷入婆婆妈妈的纠结时,看似正在小憩的青年忽然睁开眼睛对着空气说了一句,最初赵崇还以为对方是在使诈,可直到青年的视线准确地向自己这边望过来时,他才明白对方是真的发现了自己。 对比平日里的针锋相对,青年此刻的态度简直称得上温和,见自己已经在对方面前露了身形,赵崇索性也不再回避—— 几个月未见,他确实有些想念这个曾经被他拥有的青年。 原本他以为那不过只是一种对肉|体欢愉的食髓知味,可直到真正的远离对方后,赵崇才发现自己怀念的也许远远不止那些。 “看来没有本王的这段日子,陛下过得倒很是滋润,”明明不想一张口就是这么火|药味儿十足的开场,可当赵崇见到青年那副完全没有想起过自己的样子时,他就莫名地想给对方找上点不痛快,“清晏殿精巧,倒的确适合圈住陛下这只尊贵的金丝雀。” “事到如今,皇叔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抬眸扫了男人一眼,青年拢了拢腿上的毛毯缓声道,“难道朝中的那些事还不够皇叔忙吗?” “果然是你。”对上青年的眼睛,赵崇不知自己此刻到底是气愤更多还是骄傲更多。 无论怎样,对方的所有锋芒都是因为和他的争斗而一点一点流露出来,如果说凌安是那一块已绽光华的无暇美玉,那他赵崇就是对方成功路上必不可少的尖锐磨石。 “如果不是皇叔欺人太甚,朕又何至于被逼迫到今天这一步,”避开男人如有实质的目光,青年偏头将视线落在身旁生机勃勃的花草之上,“在皇叔没有那样羞辱朕前,朕明明从未想过反抗。” “羞辱?”没想到青年将两人的关系定位于此,赵崇心中憋气,简直恨不得直接将青年身后的葱郁古树一掌劈断,“陛下就是这样看待你我二人之间的关系?” “不然呢?”似是不理解男人话语中的怒气,青年一脸冷淡地开口,“一段始于强迫的交易,皇叔还想让朕给它下什么美好的定义?” “好,很好,”气急反笑,赵崇一把捏住青年那精致白皙却又骨头极硬的下巴,“既然陛下说是强迫,那臣便一定要顺应皇命强迫下去。” “赵崇!” 不同于平日里的被动承受,被收走了身上匕首的青年动作极快地拔下发簪,而后毫不犹豫地刺入了男人的肩头。 一声闷哼,淡淡的血腥味在两人之间蔓延,赵崇左肩吃痛,却还是没有松开青年那来不及紧抿的双唇,
紧闭的齿关被人捏着下巴叩开,青年所有的理智仿佛都在这样一个吻中尽数瓦解,愤愤地睁大凤眸,青年发了狠似的将发簪一点点推进男人的血肉。 “滴答——滴答——” 殷红的血液顺着金制的发簪滴落,随即又不经意间染红了青年那保养得当的修长手指,不知过了多久,做记号般习惯性地咬了咬对方的唇瓣,赵崇舔掉青年唇边的血珠,终于餮足地将呼吸的权利还给了对方。 “你疯了。”看着男人丧失痛觉般地带着那根发簪俯身亲吻自己,青年惊觉自己那沾了对方鲜血的右手正在微不可察地发抖。 “世人不知,陛下却早该知道本王的疯狂,”握住青年露出一截的细瘦手腕,赵崇眼都不眨地帮着对方向后一拔,“对于心爱的人,本王理应无所不用其极。” “这簪子珍贵,陛下日后还是仔细收藏为好。” 鲜血四溅,却远不如男人口中的说辞有冲击力,呆愣一秒,青年立即嗤笑出声:“心爱的人?赵崇,你这又是在和朕讲什么笑话?” “是不是笑话,陛下日后自能见到分晓,-”轻柔又暧昧地拭去对方唇角那夹杂了一点淡红的银丝,赵崇终于理顺了心中那干扰了自己几个月的杂乱线头,“不过情是情权是权,这朝堂之争,本王可不会因此而有半分让步。” “朕又何须你来相让!”瞬间被男人的话拐走注意力,青年暂且忘却了之前一幕所带来的羞恼,猛地将手腕从男人的手中抽出,青年掀开被弄脏的毛毯,起身便要回到自己的寝宫。 身后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走在前方的青年陡然停下步伐:“殿外止步,如果皇叔不想再被刺上一下,最好还是离朕和朕的寝宫远点。” “陛下误会了,本王只是想把这个物归原主,”掰开青年染血的手指,赵崇将那随手被遗忘在原地的簪子塞入对方手中,“禁足的日子乏味,陛下倒不如好好想想本王方才说过的话。” 不愿应声,青年握紧发簪转身欲走,却发现自己又被某人死死拽住了衣袖。 “皇叔有说过什么话?”实在不想顶着一副“断袖”的模样回到寝殿,又实在不想这么轻易地如了男人的愿,青年冷哼一声,故意踩着对方脾气的底线挑衅,“方才风声太大,朕什么都没有听见。” “既然陛下没有听到,那本王也不介意再说一次,”作势欲吻威胁青年抿住了唇,赵崇强势地攥起对方的手腕抵住自己的胸膛,“凌安,我心悦你。” “本王要你做我的人。” 明明是同样的一句话,但林果却可以明显感觉出对方态度上的截然不同,指尖下的心脏砰砰跳动,似要带着主人胸膛的热量一同涌入自己的血液,触电般地甩开手,明知自己是在演戏的林果却还是忍不住沉沦其中,忘记了自己接下来要说的台词。 “真是疯了。”巧妙地用散乱的发丝挡住脸上的热意,林果一边庆幸对方终于在自己的冷处理下开了窍、一边又忍不住怀疑起自己是不是患上了传说中的斯德哥尔摩。 [安啦安啦,老夫老妻的偶尔玩点花样也没啥,]见赵崇终于肯放过自家宿主离开,一直闭嘴围观的零十一也总算是解了禁,[再说就你刚刚刺的那一下,没个十天半个月的他可好不了。] [演戏就要演全套,我已经手下留情了好吗?]指间仍有温热的血液滑落,没有回头看身后那被自己拖出的一道红线,林果强行按下心中对赵崇的心疼,[都是些不伤筋骨的皮肉伤,之后你偷偷把修复剂加在他的药里,保准他三天之后又能壮得像头牛。] [这就算了吧,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在反派面前出现会暴露,]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零十一甩着耳朵放弃了对赵崇的治疗,[为了不影响最后的任务评级,您老还是让赵崇自个儿多疼一会吧。] 正在怀疑自己是否真的下手太重的林果:“……。”其实你就偷懒不想去干活吧? 一国之君带着满身血迹归来,清晏殿的宫人却仍无惊慌喧哗,早已在暗中看到一切的喜顺躬身上前,沉默地将湿润的帕子递到了对方手边。 [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们人类,]见自家宿主突然陷入沉默,零十一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既然会心疼,为何还要那么忘我地沉浸在刚刚的那场戏中?] [因为我要让他知道,他之前用的方法是错的,]细细地擦拭着手上的血迹,林果想也不想地回答,[那一刺,是赵崇自己欠我的。] 不平等的相爱很难长久,只有恩怨两清、伤口结痂,这段感情才不会是一朵转瞬即逝的昙花。第六十四章 64 第六十四章 对于自己肩头的伤, 赵崇并没有多做遮掩, 摄政王完完整整地进宫却带了一身血迹出来,朝野上下人心惶惶,生怕这两位一言不合就撕破了最后一层平静的伪装。 暗潮汹涌, 偏生凌锐也要在这种时候来凑个热闹,刚送走赵崇没几天, 林果的清晏殿便又迎来了另一位野心勃勃的不速之客。 这一个个的还能不能让他好好睡个觉, 打了个哈欠从龙床上爬起,林果表示要不是为了推动剧情完成任务, 他还真有点舍不得现在这种被禁足却堪称滋润的小日子。 每天卯时就要起床上朝,这古代亲政的皇帝当真个个都是劳模。 为了避开赵崇的眼线, 凌锐并没有走正门这个寻常路拜访, 许是平日里偷香窃玉的事儿做多了,对方这次竟真的成功摸进了林果的寝殿。 好在林果早就在零十一的提醒下做好了准备, 三下两下将自己收拾成能见人的模样,林果顺势将那自己越用越顺手的簪子当剑挽了个剑花, 随即毫不客气地用它抵住了凌锐的咽喉。 刚刚翻窗而入就被人拿住了要害, 凌锐还没从四处躲避宫人的紧张中回过神来, 就又被青年的举动惊出了一身冷汗。 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凌锐尽量放柔自己的声音:“是臣、臣是来帮陛下的,对陛下并无歹心。” 看清了来人的面孔,青年后退一步将簪子从对方的颈间挪开, 但整个人却没有就此因为凌锐的三言两语而放松下来。 瞥了一眼那不知用什么将尾部磨得锋利无比的金簪,凌锐后怕地在心中长舒一口气, 不过才几个月没有当面交流,他这个便宜堂弟就在不知不觉间长成了一副如此凶悍的模样。 看来那赵崇的确是把人逼得够狠,自以为了解地看了看眼前刺猬般警觉的青年,凌锐努力让自己眼中充满不带同情的理解。 在获取别人好感的这件事上,他好像生来就带有无与伦比的天赋。 屏蔽主角光环的影响,林果根本不可能被这种还能看出痕迹的演技骗过,把玩着指间趁手又好用的金簪,林果明知故问,将一个不敢相信他人的傀儡皇帝演到了极致:“你来做什么?” “陛下先与臣换个地方说话。”合上窗户,凌锐迅速地远离那个仍旧危险的窗边,不动声色地瞥了眼那还留着些褶皱的宽大龙床,凌锐注意到青年那随意束起的头发,思绪便不由自主地歪了一下。 侧身躲过主角攻那令人不爽的目光,林果随意指了一把离龙床最远的椅子:“壶内有茶,你自便吧。” 外殿有宫人候着,哪怕林果再不想和凌锐共处一室,为了不ooc和推动剧情,他只能凭借强大的职业操守将人留在了内殿。 被青年这样冷淡又高高在上的语气一激,凌锐很快就抛掉了脑海中那些儿女情长的杂绪,依着对方的话在椅子上坐下,凌锐看似关心实则在戳痛脚地开口询问:“陛下近来过得还好吗?” “还不错,”没有想象中的脆弱或触动,青年拂了拂衣摆与凌锐隔桌而坐,“锦衣玉食、不理俗世,朕的日子过得很好,不需要任何人来施予高高在上的同情。” 这话倒不是林果在为了给主角攻下马威而胡说八道,自打那日他在清晏殿外捅了赵崇一簪后,对方就像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开了窍,各式珍宝美食流水般地涌向清晏殿,除了仍旧没有给林果自由,男人几乎是把所有能找到的美好都拱手奉上。 虽然方式过于直男,但赵崇无疑是在对青年释放着明晃晃的追求信号,外界以为两人势如水火斗得你死我活,可只有那些同样被禁足在清晏殿的宫人们才知道,自家主子和这个又美又凶的小皇帝之间的关系有多复杂。 本还想借着对方沉默或诉苦的回应引出话题,但饶是巧舌如凌锐,他也不免被青年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回答噎了一下,谈话的节奏彻底被打乱,凌锐咳了一声,干脆开门见山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陛下有所不知,京外不远有山匪作乱,群臣请奏赵崇派兵剿匪,时间已经定在了两日后巳时出发。” 有所不知?不紧不慢地替自己倒了杯茶,林果表示他不仅知道赵崇要派兵剿匪、还知道这群所谓“胆大包天惊扰天都”的山匪正是出自主角攻和他麾下那群谋士的手笔。 虽有军权在手,但赵崇手下的兵将大多都在边关镇守,远水解不了近渴,只要能支开对方手里的御林军,凌锐就有信心能顺利成就自己的大业。 说也心酸,这御林军本应是历朝历代只听命于帝王的直属军队,但到了原主这一代,没用上两个月,这御林军统帅便被换成了赵崇手下的人。
山匪作乱、又有各个小国的探子在暗中窥伺,众臣惜命、又大多琢磨着两害取其轻,是故比起护卫京城的巡防营,他们自然更支持调动保护皇宫的御林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