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到底藏了什么秘密?看着左前方用深厚灵气所刻下的“禁”字,陆淮拭掉额头的汗水,平复起稍显急促的呼吸。 这具未经锻炼的身体太过孱弱,一连绕过了几个区域,就算陆淮暗中运转心法调息,他还是能感觉到腿上若有若无的酸软之意。 “唰——” 不知为何, 红纹的小蛇突然跃起向陆淮的方向扑来,下意识地闪身避过, 陆淮并指为剑, 准确地打在了对方的七寸。 果然是陷阱吗? 怒意刚起, 那被人打痛的小蛇就嘭地化作了一团浅红的雾气,牢牢地将眼前的男孩包裹,无数玄妙的阵法就此在陆淮眼前铺陈开来。 这么多用于封印的禁制, 玄诚子到底在这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起了兴致,知晓红雾无害的陆淮迈步踩着地上显眼的红线向前走去,周遭的景色未变,但温度却大幅度地降低,随着那蜿蜒红线的中断,陆淮发觉自己撞上了一层无形的障壁。 红雾氤氲, 陆淮只感到眼前一黑, 人就已经进入了一个特殊的空间。 那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山洞,无数刻在石壁上的阵法明明灭灭, 无端让这里显得有几分诡异。 缠了男孩许久的红雾散了又聚,最终化作一条小蛇钻入了不远处的寒潭,顺着对方游走的方向看去,陆淮总算看清了那个将他引到这儿的魔修。 红衣青丝、眉目如画,藏在寒雾后的青年有着一副足以让任何人艳羡的好相貌,哪怕修真界各个都是得了灵气滋润的风流人物,对方的姿容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在魔道两界摘得头筹。 而在陆淮看向对方的同时,林果也总算亲眼见到了这个自己等了许久的小可怜。 衣物整洁,却可以明显看出浆洗多次后的破旧,注意到对方瘦弱的身体和手上的擦伤,林果眉头一蹙,没想到自己还是晚了一步。 “来。”招了招手,林果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难以接近。 晶莹的冰桥在寒潭上支起,而后悄无声息地蔓延到了潭边十步外男孩的脚下,小幅度地向后退了一步,男孩的眼中写满了警惕。 “我只是想看看你,”嘴角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红衣青年的语气里充满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怀念,“天魔体质,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 被人一口叫破了自己最想隐藏的秘密,陆淮脊背一绷,随即又想起了自己十岁孩童的身份:“魔?前辈,这里是九霄道宗。” “九霄道宗……”沉吟一声,青年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眉心,“玄诚子?” “正是宗主。”恭敬地行了一礼,陆淮掩下眼中的异色,多少对对方的身份有了几分猜测。 不知世事,镇于九霄,联想到他前世听过的那些秘闻,青年的身份简直呼之欲出—— 阎酒,那个半步登天的大魔修。 “原来是他,”不在意地轻笑一声,青年似乎一点也不为眼下的情况而焦躁,抬了抬手,青年第二次呼唤站定在原处的男孩,“来。” 察觉不到对方身上有什么恶意,陆淮装模作样地犹豫了一下,接着面上乖巧地登上眼前的冰桥。 寒潭幽深,透过那清澈的潭水,陆淮可以清楚地看见其下繁复的法阵和缚住青年的四条锁链。 然而,就在陆淮还差一步便可迈下冰桥之时,他脚下的支撑却忽地消散,还未来得及做出什么合理的反应,陆淮就发觉自己被拥进了一个带有酒香的怀抱。 “好玩吗?”笑盈盈地看着跌进自己怀中的男孩,青年脸上找不到一丝“老前辈”应有的威严。 僵硬地窝在对方怀里,许久未曾与人如此亲近的陆淮只能压住自己想要逃离的反应,装作羞恼般移开了眼睛。 小大人似的孩子果然不经逗,见好就收地松开对方,林果拉起了陆淮伤口已经结痂的左手:“你受伤了。” 青年的音色悦耳非常,褪去了之前的恣意,那声线里便自然而然地多了几分温柔。 没料到对方会如此和颜悦色地对待自己,陆淮一愣,几乎要就此推翻自己心中那个笃定的猜测。 如此平和无害,他真的是当年那个声名赫赫的魔修阎酒? “有人在欺负你,”细白的手指轻轻抚过那明显是擦伤的伤口,青年态度平静地陈述,“看来你过的不是很好。” 没有正面回应,男孩只是从对方的怀中爬起,然后似模似样地拱了拱手:“晚辈愚钝,不明白前辈话中的含义。” “小老头似的真没趣,”明显不是爱管闲事的性格,见男孩不愿说,青年也没有死缠烂打地追问下去,撑着下巴看向对方,青年的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不着调,“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晚辈陆淮。”大大方方地报上名号,陆淮不断在脑海里猜测这一世经历改变的原因,“不知前辈引晚辈前来所谓何事?” “陆淮。”慢悠悠地重复了一遍,青年坐于石台,懒洋洋地倚上了身后变出的冰床。 一坐一立,尽管只有十岁,陆淮还是凭借站立的优势高出了一尺,被一个比自己小了不知多少岁的孩童俯视,青年却没有半点不悦的表示,他就如传言中一般潇洒随意,根本不将任何修真界的条条框框放在眼中。 “有兴趣做我的徒弟吗?”仰了仰头,看起来像是在走神的青年忽地提出了一个让陆淮意想不到的建议。 “晚辈是九霄道宗之人。”委婉地表态,男孩脸上没有出现哪怕一点慌乱。 “九霄能教你什么?”嗤笑一声,青年抬眼看向对方,“还记得我刚刚说过的话吗?” “天魔体质,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一字不差地复述,男孩看上去丝毫没有被外界发生的一切所动摇。 “第一个是我,”面不改色,让零十一换好体质的林果眼都不眨地骗着某个叫陆淮的小孩,“要是被玄诚子那小辈知道,你不会有机会活命。” “天魔体质可以被炼化,陆淮,你不会想尝试那种被人剥皮抽骨的滋味。” 像是被触动了什么隐秘的闸门,前世被玄诚子折磨的记忆蓦地潮水般向陆淮的心头涌来,眼底瞬间染上血色,男孩似有所觉地飞速垂下了头:“可前辈还活着。” “那是他们杀不了我。”让手上的锁链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青年眯了眯眼,第一次让陆淮感觉到了危险。 “前辈想要什么?”清楚自己的体质,陆淮当然知道对方所言非虚,只是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青年愿意帮他,恐怕还是在自己身上有所图谋。 “陪我说话、或者随便去哪偷点酒来,”扫了一眼身前的脊背挺直的男孩,青年突然伸手抱住了对方—— “借我抱抱也可以,这鬼地方可真是太冷了。” 从没遇过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物,陆淮一个踉跄,几乎能听到青年在自己耳边清浅的呼吸。 他的生命中鲜少有朋友之类的存在,这样突如其来的亲昵,只会让他条件反射地神经紧绷。 太危险了,他的心脏与咽喉离对方如此之近,就连修炼之人最重要的丹田,也暴露在对方随手可及的位置。 可眼前之人并无恶意,对方的体温低得可怕,凉沁沁的像是块刚取出的千年玄冰。 完全不知道男孩的心中在这一瞬闪过了多少念头,第一次见到自家爱人缩小版的林果莫名愉悦,只想趁着对方还小的时候多抱抱捏捏。 穿梭了这么多个世界,他还从未参与过男人的过去,好像每次见到男人,对方都已经长成了那副强大到不会被任何事物所伤的模样。 [注意形象,]轻咳一声,零十一小声地提醒,[你是个让正道闻风丧胆的大魔头、不是个只会傻笑的正太控。] [安啦,我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手,]感受到男孩的身体在自己怀里逐渐放松,林果在对方看不到的角度满意地弯起了眼睛,[我只想让他这辈子功成名就平安喜乐,再也不做那个人人唾弃的九霄逆徒。] 陆淮本性不坏,如果没有遭遇恩师背叛剥皮抽骨的苦楚,对方一生都会是那个温润端方的“君子剑”。 只要陆淮不黑化,再加上有他帮忙遮掩体质,哪怕许微知的主角光环再强,对方也不会与陆淮有更多的冲突。 心中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自认计划可行的林果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怀里的某人是个早就换了芯的芝麻馅汤圆。 “师尊没有别的要求吗?”自然地改口,陆淮在权衡过后还是同意了对方的提议,“比如说让陆淮救您出去。” “做个好人吧,”松开怀里小火炉般热乎的男孩,红衣青年抬手抚上对方苍白瘦削的脸颊,“三千大道归一处,功法本无善恶,做坏人太难了,一点都不适合你。” “至于其他,就等你长大以后再说吧。”第百零九章 109 第百零九章 “淮儿来了?今天又给为师带了什么好酒?”
刚一踏进山洞, 陆淮就听见了某人这十日来已经被自己所熟悉的声线,穿过那座专门为自己架起的冰桥,陆淮将藏在身后的酒壶递给对方:“集会上换的,应该比之前的好上一点。” 阎酒的嗜酒程度,从对方的名字里就可见一斑,像是在酒罐子里泡大的妖精一般,连这寒潭内几百年的封印都没能洗去青年周身的浅淡酒香。 执着于某种事物的人大多挑剔,可对方却和陆淮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无论是从杂役厨房那儿偷来的凡酒还是从外门管事那儿顺来的琼浆,他都未曾见过青年脸上露出任何不同的反应。 “集会?”听到这个字眼, 无法探知对方踪迹的林果立即打起了精神, “那里来往混杂, 你莫要让人骗去了才好。” 实力被这该死的锁链封印大半,为了不引起玄诚子的注意,林果的神识只能在对方未加关注的外门游荡, 九霄道宗一月一回的集会地点靠近内门,所以他今日便短暂地失去了陆淮的行踪。 毕竟不是真的孩童,陆淮倒从未担忧过自己会惹上什么麻烦,只是看到青年认真到连酒壶都放下的样子,他还是态度端正地点了点头:“陆淮知晓。” 心中有结,不想总是想起玄诚子的陆淮, 十分不愿用“徒儿”之类的词来称呼自己。 “集市好玩吗?”见人乖乖地应了声, 林果不由暗道这次的反派果然是个好孩子,不打算做个总是扫兴的严师, 头一回带孩子的林果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若有什么喜欢的,大可拿着灵石随意去换。” 虽然暂时没办法从山洞里出去,但零十一的货币兑换功能还在正常开放,以林果这么多个世界攒下的积分来算,这片大陆还真没有哪个门派或修士能比他富有。
袖口一扬,无数亮晶晶的灵石便小山似的在陆淮面前堆成了两处,瞧着那灵石晶莹剔透毫无瑕疵的模样,陆淮这才第一次认识到他这个便宜师傅的财大气粗。 “玄诚子他们杀不了我,自然也夺不去我手里的宝贝,”见小孩的表情有些惊讶,青年不在意地冲对方挥了挥手,“都是些用不完的旧物,若是淮儿喜欢,为师这里应有尽有。” “陆淮惶恐。”微微垂头,陆淮并没有去伸手碰那些令人眼馋的极品灵石。 几瓶劣酒而已,实在不值得如此高昂的回报。 “是为师想差了。”被人拒绝,青年不仅没有生气,反倒若有所思地敲了敲额头。 青年的眉心有一缕火纹,不知是否是因为修为被封的原因,此时那火焰的纹路淡到几乎让人看不分明,抬头瞧向那红衣魔修,陆淮只见对方变戏法似的从衣袖里翻出了一个不起眼的荷包。 “之前游历时随手买的,没想到这会儿倒是派上了用场,”用魔气将那两堆灵石一股脑地引进外形是荷包的储物袋,坐在冰床上的青年稍稍俯身,而后将它系在了男孩腰间,“打下神识烙印,今后就谁也不能抢了。” 真是个傻子,似乎能透过衣物感觉到对方指尖的冰凉,陆淮望着对方鸦黑的发丝,一时说不上心中到底是什么滋味。 ——难道他对每个人都是这么好吗? “为师的眼光果然不错。”满意地正了正荷包的位置,林果忽然有了一种把商店里所有童装都买来给对方试试的冲动。 “师尊的眼光自是好的。”若有所思地拂过腰间的荷包,陆淮只觉得对方此刻的笑容极美,差点拨乱了自己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