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是文科类黑洞,但是在这方惩罚世界中,他也无法转职,只能在其位谋其正。所以偶尔偷听一下学子们的最新想法,已成为他每月的必备行程。 然后,他便看到了,仿佛一直若无其事的在他隐蔽雅间外晃悠的庄柏。 “方兄。”低吟状。 “方兄。”沉思状。 “方兄。”恍悟状。 “方兄……” 方坤顶着额角的青筋,趁着四下无人,将雅间门吱呀一声推开,“进。” 庄柏眼前一亮,语带惊喜:“我就知道只要一直念你,我们定会心有灵犀。” 方坤:你无耻,你有理。 方坤冷眼瞧着庄柏熟络的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他几乎维持不了嘴角的笑意:“不知庄参将此来千卷书肆,有何贵干?” “听闻方兄博闻强识,在下在入伍前也是书虫一枚,特来与方兄讨教交流。”爹想泡你,所以来走走大众基调,发展发展共同爱好。 方坤保持着高冷的风范勉强抬眼,眼底是满满的厌烦,“哦?庄参将此次是想探讨《风语》、《青史》,亦或者《论贾兵法》、《大周奇谭》?” 庄柏但笑不语。他虽说是枚不折不扣的书虫,但他到此世刚刚一月便被打包扔到边关去了,又哪里有时间研读此世巨作,“非《青史》也,实乃《情诗》哉。” “本书肆尚无此书,烦请庄参将下楼右拐。” “无需,备纸墨来。我已将其中字句全部默记心间,保证你将此书印出后,全城热卖。” 方坤:你文采斐然、记忆超群,你厉害! 酒楼中。 当方坤再次看到庄柏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时,他的忍耐终于走到尽头。 他咬了咬牙,不想崩人设,却又半天挤不出笑意:“庄参将,您慢用。”言罢,转身就走。 庄柏急忙起身,“既然来了,不如便尝试一下。这家的牡蛎汤颇具一格,方兄可能赏脸一尝?” 面对这位甩不脱、挤不走的铜豌豆,方坤到底没忍住心间的怒火,噗的吐出一口血:“阁下错爱。但在下身子虚,虚不受补。” “无妨,不吃就不吃了,走,我带你去喝补血汤。” 因此世武力值太弱,几乎被夹起来走的方坤:“……” 方坤身后一众经过他亲手调.教出的四名黑衣卫,八只手愣是没从庄柏的一只手下抢回方坤。 方坤:来人,谁来帮他戳死这人,重赏! 半月中,庄柏尝尽各种方法,无论是从人文关怀、还是诗学经史,从相游相伴、还是美食爱好,各种他曾经百试不爽的套路,俱都在方坤身上碰了壁。方坤的心防就好像是个紧蚌般,坚韧、刚硬,让他不得其门而入。
庄柏百般思忖后,决定祭出舆论助攻。 于是,接下来,几乎全京都的人都知晓了庄柏与方修撰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京都盛世茶楼中,学子赛诗,总能看到参将府的小厮在一旁抄录,整理成册后快马加鞭送至修撰府;某大儒发表新书,第一刊,总是被参将府抢购到,快马加鞭送至方修撰处;京都最新八卦,各大商家赛舟的比赛记录,总有参将府的小厮马不停蹄的为方坤送去最新趣闻…… 一时京都中,关于庄柏与方坤之间的各种传闻,传得沸沸扬扬。虽有庄柏的爱慕者们对此消息伤心不已,但更多的,却是对这两位八卦当事人之间结果的好奇。 作为幕后自认为的最大受益者,庄王笑得志得意满。虽然庄柏那里一而再的拒绝了他的好意,但是只有有方坤这条纽带在,庄柏迟早会踏入他的队伍。 而大皇子康王则在听到这则消息后,不可置信的与属下一再确认:“你确定,那位方坤是老二的人?” “回王爷,据属下查实,三年前,方坤曾在微末时救过庄王一命,庄王为报答他,顺手帮方坤祖上平了反,打开了方坤的科举之路。这之后方坤也算争气,一举得中探花,得任翰林院修撰。表面上,他与庄王似乎没有再继续联系,但实际上,方坤名下的那两处被列为宫中贡品的铺子,百香阁和千卷书肆,之所以一直没有人动手,都是庄王派人暗中护持的结果。而方坤为表诚意,更是将这两处铺子每年的七成利润赠与庄王。这些都是属下在买通了一位千卷书肆的伙计后,得知的密辛。” 康王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啧啧称奇:“老二这运气确实不错。出门遇难,遇到了救命恩人,随手还了恩,既收了个人才、又收获了银钱,现在更是能钓到庄柏这条大鱼,啧啧。”
下首之人垂首,不敢妄语。 康王径自沉思了片刻,起身道:“那庄柏迄今为止,可有站队的表示?” “并无,他现在似乎一心只挂在追求方坤上,就连庄王发出的见面邀请,都被他以事务繁忙拒绝。” “哦?那他都在忙些什么?” “……忙着追求方修撰。” 康王一愣,捧腹垂首,由一开始的低笑,转变为后来的哈哈大笑,半晌,他抹了抹眼角的湿意,笑道:“这可真是一个妙人,也罢,”他啪的一声将扇子扔到桌上,“既如此,咱也派几个小美男尝试尝试,实在不行,就把那位方修撰做掉吧。” “诺!” 几乎是在康王下完这个命令的同时,另一边四皇子齐王处,也下达了类似的命令。 至于最小的五皇子处,则看着下首汇报的属下眨了眨溜圆的大眼,漫不经心道:“这有何可犹豫的。那便将方坤阉掉,或者让他缺胳膊断腿,线索全部指向康王。这样既废掉了庄王手下的这枚王牌,又让方坤以为自己是遭了庄王争斗的无妄之灾,恨上他二人。哪怕之后庄柏仍旧喜欢方坤,他们也会站在康王与庄王的对立面;退一万步,即便庄柏因此厌弃了他,心里也定会对庄王与康王生出恶感。至于四哥?呵!齐王这位文士,根本入不了庄柏这位武将的眼。如此一箭三雕的主意,竟还需要来问我?” “殿下英明。”下首的小太监双目一亮,诚心称赞。 “嗤。若非本殿下年龄最小,尚未束发,又哪里有他们那三个蠢货蹦跶的余地。”五皇子叹息一声,重重靠在椅子背上,嘴角噙着抹古怪的笑意,“走了一个,还剩三个。不过现在嘛,就让他们继续蹦跶吧,希望他们还能多蹦跶几年,毕竟圣人身子现在还算硬朗。”他虽语带愁绪,眼中却满是兴味,让人望之不寒而栗。 随着两人的舆论之势渐成,京都中,凡是有两人出入的场合,皆受到了极大的关注。 而方坤亦在被逼到极致处后,开始筹备反击。 毕竟他们很可能就是此世的挑战者与被挑战者,注定的对手。庄柏根本不可能在他暴漏身份后,仍与他融洽相处,和气一团。所以现在趁他身份尚未曝光时,便是他动手的最佳时间点。 只是,由于他的黑衣卫们完全不是庄柏的对手,他的其他手段比较有私密性,不宜呈现在众人前,需得两人独处时。而庄柏这段时间,则是因为想要发扬他的舆论大计,备爱在人多的场合与他谈天说地、讨论诗词,一旦方坤想要独处时,却又总会有层出不穷的意外及刺杀发生。 次数多了,方坤也就明白了,他这是卷入了几位皇子间的权势倾轧中。而起因,则是身边的这位香饽饽——庄柏。 再次英雄救美、将那几个混混打跑后,庄柏侧脸露出自认为最有魅力的笑容:“怎样?需不需要我抱你回去?” 原本空无一人的小巷中,在混混消失后,逐渐有人走动。两人间的暧昧相处,引来了路人们的别样目光。第14章 就爱你不停吐血的憋屈样(14) 方坤深吸了口气,看着眼前的罪魁祸首反复自念:高冷形象、高冷形象!不能变脸、不能变脸! 未果,噗的一声吐出口老血。 就在两人一方想要增加相处时间、一方想要寻找对方落单时机的拉锯战中,时间再次慢悠悠滑过去了半个月。此时,京都中的各个角落,船坊、酒家、茶楼、书肆、桥边、夜市,都留下了他们的踪迹和传说。 这时,方坤才意识到,只要与这蠢货动脑,最后吃亏的都是自己,他需得转换思路,另外布置筹谋。但就在他准备实施计划时,庄柏却因为公务,数日未再出现在方坤周围。 虽然每日依旧有参将府的壮汉来方府,为他送上京都的最新八卦,但庄柏的人不来,任何计划都是枉然。 这变故,让勉强压制了自己一个月情绪的方坤,再次吐出一口血。 此时,因西北边疆大捷的战败国魏国使臣来访,礼部官员奉圣上之命全程陪同,而庄柏,这位传言中割掉他们魏国肖将军头颅的功臣,则被长时间传召御前,备受圣人重用。 魏国,作为战败国出使大周,此次准备很是充分。他们对于大周的朝堂官员早已进行了摸底性调查,这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大周的四位现存皇子,主持西北大捷的几位将军,以及干掉肖将军的新晋小将——庄柏。 因此,在文武百官齐聚一堂的大朝会上,在魏国使者进献完礼物后,当庄柏在朝会上听闻魏国使臣要与大周进行一场友好的文武交流时,心中便莫名有了种终于来了的预感。 “文武交流?”康王站在最上首,将此四字反复咀嚼,皮笑肉不笑道:“看来魏国使臣此番,确实有备而来。” “不敢,悉闻大周乃五国之首,文治武功,无一不优。临行时,我国主特意嘱咐我等,此番我魏国既已战败,来到大周,那便好好见识一番大周的文韬武略。只有进行深刻对比,才能认识到自己的不足。故而此番我等舔脸请求,还望陛下恩准。” 朝堂之上,圣人眯眸,虽面上含笑,却难隐其中的冷意:“能得魏国使臣的一句恭维,实属难得啊。周魏两国,多年来比邻而居,虽说其中发生过些误会,偶尔也会动动拳脚,但友邦之情,还是不可抹灭的。此番,既然朕已笑纳了你魏国的战败进献与城池,那你们提出的切磋,朕便如了你们的愿,也无甚不可。” “谢陛下恩典。” 圣人看着堂下的魏国使臣,眸底神色莫测。自他上位以来,两国间便常有摩擦发生,魏国的态度,也一直是强硬的,此次就算是战败,他们使臣的态度也没有太多臣服之意,反而更多是挑衅,这真是让人不爽。 他语气略顿,看着表情从头到尾未有一丝变化的三位使臣,“至于切磋方式,朕便听听,你们有何建议?” 魏国三位使臣中,当首的山羊须老者上前一步,恭敬回道:“回陛下,武斗方面,我魏国此次共带来了十一位勇士,可两国各出一人,相互间进行比斗,只最后一位武斗人员,我国有个不情之请。” 圣人挑眉,心下腻味,不愿再开口,康王会意的接过话头,“说说看。” “久闻贵国的庄参将骁勇善战,虽年岁不大,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国肖将军之子肖腾,此次亦在出使之列,有心想与庄将军讨教一二,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 此语一出,满朝哗然。 盖因这魏国使臣口中的肖将军,即为被庄柏斩首的那位敌军首领。 因为肖将军的死亡,这才提前导致了魏国的战败。 现在魏国带来了这位肖将军的子嗣,说的好听点,那是切磋,若直指内情,恐怕就是直接说是寻仇,也未尝不可。 百官低声商讨,余光皆不动声色看向庄柏这位被提名的新任小将。却见他身姿挺拔,神色饱满,面上表情自始至终未有丝毫变化,仿若方才被当众点出来的人不是他一样,其养气与镇定心理可见一斑。 圣人瞥了眼庄柏,心下甚为满意,口中却惊诧道:“哦?既是肖将军的子嗣,那想必是虎父无犬子。想当年,我国的庄将军也是这方人物,若非英年早逝,现下也定是上阵父子兵也不一定。” 当初的庄将军,虽说圣人知晓那其中有自己的手笔,但在明面上,庄将军也是陨于西北边疆,死于魏国军队之手,所以若论寻仇,那大家半斤八两,谁也不用去恨谁。 虽然圣人说的委婉,但显然殿下的魏国使臣及朝中百官都很好的领会了老圣人的意思。 山羊须老者笑眯眯一捋胡须,“既都是虎父之子,那他二人也当真有缘,既如此,便更有必要切磋一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