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在老圣人一腔热心的撮合下,一行人在明面上纷纷表示愿意放下各自恩怨。由老圣人便发下明旨,将刘侍郎的嫡长女赐予五皇子做侧妃,待四年后五皇子束发后,再行婚配。 对此,李丞相和康王表示终于将自家摘出来了,心满意足;刘尚书以及他背后的庄王心下虽不满意,面上却也只能含笑谢主隆恩;至于五皇子的意见?呵!他直接快被气炸!不过明面上他却只是哼哼两声,向自家父皇表示,虽然他感觉受到了委屈,但还是无条件服从父皇的一切安排。心里,暗搓搓的将这一记仇恨记到了李泉磊、刘尚书嫡女以及那位给老圣人报信之人身上。 别看他年纪小,但他若真想整出什么幺蛾子,谁也拦不住他! 至于刘尚书,这老家伙最好识趣,否则,若他当真敢和他阳奉阴违,那么他将很有必要教教他们,什么叫彻底退出政治舞台,全部回家养老。 临退下之前,五皇子远远看向齐王所在方向,冷冷的扯了下嘴角,他的戏会是那么好看的吗?嗤! 心满意足的将这场八卦从头听到尾,庄柏表示意犹未尽。 他看着正在他车驾上趴着的长发脆弱美人,小心接过小丫头的长扇,为方坤轻轻摇扇。 方坤似有所感的睁眼,眼底似因睡意而带上了一瞬间的迷茫,虽然又很快恢复到初始的冷漠与防备:“你回来了。” “嗯。”庄柏简略的将事情与方坤分说了一下,最后似不经意问道:“你知道这位五皇子最后会如何吗?” 方坤斜斜躺在玉石凉席上,阖目养神。半晌,就在庄柏以为他可能不会回答时,听到他悠悠的吐出四个字:“不足为虑。” 庄柏疑惑的挑了挑眉,“不足为虑?” 但接下来,方坤却并未再回答,仿佛当真陷入深沉的睡眠中一般。 车驾角落,大岚慢腾腾的挪动了下身躯。是的,不足为虑。上一世,方坤也曾将这位五皇子视作庄王登基前的大敌,因为此人别看他年纪小,但论智谋、胆量、城府、狠毒程度,其他几位皇子加起来都不玩不过他。 就在方坤以为庄王注定会败在五皇子手中时,五皇子死了。 死的轻易,并措不及防。他竟是死在了一位他从来不曾重视过的女人手中,这让方坤扼腕之余又不禁庆幸,还好,差点就要功亏一篑。 之后,方坤才从庄王口中得知,他曾经在大佛寺的元智大师口中为五皇子求过批语:他命犯女祸。若能挺过,则一生顺遂,大富大贵;若挺不过,就只能含恨而亡。而他能否顺利挺过的契机,则在于他是否能够在恰当的时机,遇到他命中的贵人。 而事实上,这位五皇子的命中贵人太过缥缈,仿若看不到一般,也因此,注定了五皇子的死局。 对于方坤的缄默,庄柏也只是疑惑的挑挑眉,最终还是没有刨根究底的询问。归根结底,他们两人还是对手,双方各自保留底牌,才是明智的选择。 他瞄了眼车窗外不停倒退着的山水野景,又看向凉席上乌发白衣的孱弱男子,心下莫名有些空落。距离三月之期,还有最后的八天,也不知他这次的恋情,又会是怎样的结果。 不远处,正停在康王车驾顶上听八卦的蝶爷在感受到庄柏的情绪后,漫不经心安慰:“都已经失恋了这么多次了?还怕再多一次?” “可是这次的不一样,”庄柏叹息,目光茫然,“他是维护者。” 蝶爷想了想,心下赞同。 以前,殿柏只是在任务世界中动情,虽然前后仅会动心三个月,但是他都会在动心的感觉消退后,默默的将对方作为自己的前任,在他们短暂的一生中,为他们在危难或紧急时刻提供帮助。虽说没必要保证他们必须大富大贵,但也都在他力所能及的能力范围内,保证了他们的一生顺遂。 但这次,殿柏动心的对象却是一位维护者。一旦殿柏情断,那么以殿柏那个对待前任亲亲的圣母态度,这补偿的战线就未免拉得太长,实在是得不偿失。 索性两人相处到现在,都还保留着基本的理智。大概因为他们在潜意识中还是默认了对方对手的身份,所以两人都未去询问对方的真实姓名和身份。 即便殿柏还沉浸在恋爱中的低智商状态,他也没有主动掀开过自己的全部底牌。 比如说,告诉对方,他和它的金手指是什么。 比如说,他会和它说,远远躲开,不要暴露身份。 最开始时,它也以为将对方就是维护者的证据交给庄柏,庄柏便会单方面切断这次的心动,但事实却与想象相反,该心动的,还在继续心动。一直到两人发展到现在这种程度,它都已经有些看不懂了。 “那你便看天意吧。”思忖了半晌,蝶爷最终还是给了庄柏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无论你最后的选择是什么,总还有我呢。” 庄柏会心一笑:“还好有你。” 【呜呜呜,好感动,不行殿爹就和蝶爷在一起得了。】 【楼上太夸张,你忘记伴生魂兽与主人之间的关系了吗?这大概就是自己会很珍惜自己的手,会感觉自己的手很漂亮,但绝对不会抱着自己的手谈恋爱一样的道理。】 【蝶爷是殿爹成年仪式觉醒后的最宝贵财富。有了蝶爷,他再也不用为看八卦没有时间吃饭而苦恼了,因为有蝶爷为他实时转播。】 【我感觉,蝶爷将他看八卦的意志继承走了一大半。】 【我爱蝶爷,其次是殿爹。】 【笑哭。殿爹知道会哭的,你们竟然爱他的手,胜过爱他自己。】 【反正殿爹也是爱蝶爷胜过爱我们,who.care,嘿嘿。】 次日日落前,北行的车驾终于抵达了历城的避暑山庄。 庄柏与方坤正式分道扬镳,各自投入到在历城的忙碌避暑生活。 白日里,庄柏作为简在帝心的人物,每日随伴御前,而方坤则因身体之过,常常窝在室内,偶有走动,也是与几位同僚一起下下棋,看看书。 所以,当庄柏在某日陪着老圣人在别院花园闲逛,在一群泼墨绘画的文士中间看到方坤的身影时,还稍微有点小惊喜。第30章 爱你吐血的憋屈样(30) 绿柳如茵, 群莺飞舞,百花争艳。 一袭白衣的清俊男子长身玉立于百花丛中, 剑眉薄唇, 五官姣好,飘然似凛仙。 方坤苍白的面上带着抹惑人的红晕, 虽貌似高冷、庄柏却一眼能够看出他内里不自在,此时正向周围人说着什么, 换来众人谅解与夸赞的眼神。他面上随之挂上庄柏从未看到过的羞窘,让他差点看愣了眼。 似是瞧出庄柏的心不在焉,老圣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恍然低笑:“你小子,白瞎了朕为你准备的机会, 人都给你叫来了,结果你现在竟还未搞定?” 庄柏慵懒的眼睛难得瞪大,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八卦竟然已传入圣人耳中一般,不好意思的垂首,同样低声回道:“回圣人, 非我军不给力, 实是敌军太强大。” 圣人被他这个比喻逗乐:“你啊, 还是这么滑头,白瞎了一张好看的脸。” “哎, ”庄柏沮丧垂首, “他防心太重, 我实在是没办法钻进去。” “钻不进去就想办法钻进去, 直面进攻不行,咱们就侧面迂回。朕不相信,就这点困难,还会难得住庄参将不成?”老圣人兴致高昂的为他出着主意。 庄柏不好意思的垂首低笑,半晌不知想起了什么,他唇畔挂着痞气的笑意,凑过头来低语道,“圣人,我家父亲不是留下了枚免死金牌嘛。您说,我若是用这枚免死金牌,向您换取赐婚和他的仕途不毁,可行吗?” 圣人瞳孔紧缩,心中狂跳,面上笑意却未变化分毫:“朕倒是无所谓,只是依朕看,你若想请得赐婚,首先得应该征得另一方的同意吧。毕竟都是我大周的得用之才,朕可不想一道赐婚旨意下去,换得一对怨偶。” 庄柏咂了咂舌,面现为难。他直起身子左看右瞧,最终痛道:“这个好难,不过我想我还能再挣扎一下。” 老圣人哈哈大笑,浑然不觉间,他心中隐秘处的那一丝对庄柏的忧心与防备,已在此次话后彻底消融大半。 圣人爽朗的笑声,将花丛深处正沉浸在绘画、赏画世界中的文士们一一惊醒,包括方坤。 方坤这段时日过的不太好。 他很怀疑,庄柏是怎么有这么大的人格魅力,熏陶出庞羲那样一位以他的话为己任的终极脑残粉。
他都已经说了喜静,这位庞羲竟还能够不间断的、花式向他夸赞了庄柏至少三万字,见缝插针的帮庄柏刷存在感;即便他在他身上天天下.毒.药,都阻止不了他来报道的决心。今日他实在受不了,早早出门闲逛,谁想却遇到了五皇子这位大杀器。 五皇子因为前一阵庄柏的解围,连带着对方坤态度也算不错,但也仅限于不错而已。 在与五皇子的整段谈话中,他都在不断的向他表达着这几个意思:是想死,还是归顺他?!想归顺他,就先应了庄柏,当做诚意!但即便你以后应了庄柏,中心思想也得是向他靠拢,不能吃里扒外…… 方坤:mmp! 这绝逼是个神经病,如果不是他现在没有能力,他一定会反手将他的头摘下来当球踢。 然而,无论他脑海中畅想的多么痛快,现实中,他这副小身板站在身后有六七个侍卫环护的五皇子面前,只有不断绕圈打太极的份。 最后还是庞羲出来寻他时为他解了围,三言两语便将他拐了过来参加今日文士们的画赛。虽说他对画赛这东西并无多少兴趣,但无论做什么,都比面对五皇子那张神经病的脸有意思多了。 或许是满怀着兴致而来,或许他的心情过于闲适,或许是他今日难得未对画画有所抵触,所以这次的绘画,方坤只觉酣畅淋漓。 再回神时,手下墨宝已成,马革裹尸、双军作战、将军杀敌,萧瑟热血的画面已跃然纸上。因过程太过酣畅和投入,画面中的杀伐萧瑟之意几乎溢出纸面,而与之对应的,是将军的兴奋、英勇和激动,二者之间形成强烈的冲突,让观者在观看时便不由的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就连方坤自己也很不可思议,这样一幅画,竟会是被公认为匠气十足、琴棋书画毫无灵性的他所做?!什么鬼! 他若有所思的晃了晃神,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站在闲逸安静的花园中去画与此情此景完全不合情景的马革裹尸,或许他身上当真出现了万年难得一现的灵光这东西? 方坤这幅战场画,从他搁笔完成时,便已在众多花鸟画中脱颖而出,引来众多文人围观。 当方坤回答说是自己精神恍惚时灵光之做,平时画得并未如此好时,庞羲一语扎心:“果然心有所思,笔有所画。从这幅画中就可看出,方兄对庄参将了解至深,深思恍惚时,都能将庄参将的英姿描绘出其中□□,实乃佳作。” 另有文士凑过脸,激动道:“好画好画!这就是我想象中的庄参将英勇杀敌的画面。没想到方修撰的画技如此精湛,对庄参将的了解如此深入骨髓,我辈佩服佩服。” 其他文士闻言纷纷围拢过来,他们一眼便从画面中的景象,推测出正中间那个只露出一只幽深、兴奋并带着残忍眼睛的主人,是一位将军。 再思及庄柏与方坤之间的传闻,众人更是心领神会,纷纷汇集一处,将这副画从各种角度一一进行分析与赞扬。 虽说此画在部分地方处理的稍加生硬,但其可贵之处,是它几乎喷薄出纸面的萧瑟、杀气的嘶鸣,震慑人心。 在众人似有若无的打趣和暧昧笑容中,方坤勉强维持着面上的高冷,却几乎压制住心底的暴躁,任凭薄怒熏红了面颊:“不是,这真的只是一位臆想的将军,与庄参将无关。” “好好好,我们懂,我们懂! “这真是我想象中的将军,不是庄参将。” “嗯嗯嗯,我们明白!我们明白!” 懂你麻痹,我要说我画的是我自己,你们信吗? mmp!一群智障! 就在这时,圣人的笑声从远处传来,众人神情一凛,略正衣冠后叩首行礼。 老圣人在众文士中转了一圈后,果真被方坤那幅与众不同的传神沙场画所吸引,“这画不错,不知是哪位的高作?” 方坤正色行礼:“回陛下,是下官。”
老圣人眯了眯眸,将这位能够让庄柏毫不犹豫拿出免死金牌换取赐婚的男子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意味深长道:“你就是方坤吧。” “回陛下,正是下官。” “嗯,你,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