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电话是在教学楼走廊里打的,上课时间,走廊上几乎没有人。 挂断电话后,严啸先是一动不动地站在走廊中间,双眼直视前方,仿佛正调动全身的细胞、神经、血液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 半分钟后,他同手同脚地走到墙边,鼻尖几乎挨到了墙壁,像个犯了大错不得不面壁的士兵。 但“士兵”的唇角却无声地、慢慢地扬了起来,不久前还皱着的眉倏地松开,连眼角也翘了起来。 “士兵”垂在身侧的手捏成坚硬的拳头,可拳头与整条手臂,乃至肩膀都在颤抖。 终于,“士兵”憋不住了,低沉的笑声从喉咙里挤出来,乍一听很是冷酷,甚至有些吓人,仔细听,却听得到随笑声一同溢出的兴奋。 这副画面在安静的走廊上有些诡异,吓坏了一名翘课的女学生。 严啸尽量镇定下来,朝女学生做了个拱手的动作,又将食指压在嘴唇上,示意对方不要惊叫。
大概是长得帅的人都比较容易被原谅,女学生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愣愣地点了点头,见他快要走到转角的楼梯处,才轻声问:“你,你也翘课?” 他半转过身,终是没压住那股得瑟劲儿,眼睛一眨,意气风发,“嗯,翘课约会去。” • 火车在中午1点抵达禄越省省会勋城,昭凡背着一个迷彩双肩包从车厢里跳出来,还没出站就和三位同伴挥手道别。 来勋城找严啸这件事并不是一时兴起,当初一得知有三天自由活动时间时,他便决定跑这一趟。 一来最后一次见面时把严啸弄伤了,虽然已经道过歉,但没有亲眼看看严啸的胸口,他还是不怎么放心;二来暑假特意给严啸带的土特产没送出去,严啸如果老早就走了还好说,就因为几小时错过,这事不想就算了,一想起就觉得不爽。 他琢磨过要不要告诉严啸自己要来的事,考虑再三觉得还是应该搞个“突然袭击”。 严啸为人温和周到,如果知道他要来,肯定提前帮他订好住宿,说不定还会翘课陪他四处溜达。 虽然他的确希望严啸陪自己溜达,但这样似乎太麻烦了。耽误严啸上课不说,还耽误“颜笑”码字。 严啸在“蜂归”上连载的小说他追到一半了,这阵子因为全情投入选拔,实在是没时间看。也不知是严啸进步了,还是“小学生”的印象破灭了,他越看越觉得新文写得不错,起码不是小学生文笔了。 这次见了面,可以当面夸上一夸。 勋城是一线城市,比肃城舟城繁华得多,但昭凡也不是“乡巴佬”,买了份地图就准备往勋大赶。 每天有七列火车从肃城驶向勋城,只有一班符合沈寻“泄露”的情报。严啸早就等在出站口,脖子都快抻酸时,终于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昭凡穿的竟然是鲜红色的运动罩头衣,下穿牛仔裤和鲜红色的运动鞋,在人群中极为出挑。 鲜红色择人,昭凡皮肤本来就白,被那一身红一衬,明眸皓齿愈加鲜明。 严啸看入了神,直到他走去马路边的报刊亭,才快步赶上去。 “从这儿到这儿,坐21路,转37路……”昭凡正在研究路线,忽感肩膀被人轻轻一拍,“谁……我日啸哥?” 严啸看着他睁大的双眼,和因为连日苦练而变尖的下巴,恨不得立即将他揉进怀中。 “你怎么在这儿?”昭凡收起地图,眼睛极亮。 “你还问我?”严啸温声道:“你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昭凡脑筋一转,“沈寻跟你说的吧?” 严啸笑了笑,领着他往打车的地方走,正想问“穿这么少,冷不冷”时,发现他侧颈上多了个纹身。 就在以前贴子弹玫瑰的位置。 但图案让人哭笑不得,竟是一朵画得相当庸俗的牡丹。 “注意到啦?”昭凡摸了摸侧颈,语气得意,“我自己贴的。” 果然不是真纹身。严啸想。 “上次你给我贴的那个最好看。”昭凡又道:“开学不能贴了,这三天倒是可以。我去商场找了半天,没有上次那张了,就买了张像的,帅吧?” 严啸几乎要笑出来。 子弹玫瑰美艳与力量并存,有种极其张扬的凌厉之美,现在这朵牡丹吧,也就是“同为花”这一点能勉强说得上“像”。 “我觉得挺帅的。”昭凡自己先回答了。 “帅。”严啸忍住笑,“你贴什么都帅。” 昭凡一点儿不谦虚,“我也觉得。” 出租车来了,严啸让昭凡先进去,接过背包时才发现特别重。 想到这重量里有不少都是给自己的土特产,心中就一阵麻丝丝地痒。 坐好之后,昭凡从包里摸出几张卫生纸,小心翼翼地擦运动鞋上沾着的灰。 严啸早就注意到他这双惹眼的新鞋,刚才没机会问,见他如此爱惜,便开玩笑道:“上面红,下面也红,迷信了?”
昭凡抬起眼皮,“你凡哥像迷信的人吗?” “那你这是……” “不都跟你学的吗?” 严啸愣了,“跟我学?” “你以前老穿特骚的鞋和运动服,怎么,不承认啊?”昭凡把用过的卫生纸团起来,塞进背包侧袋里。 严啸想起自己在警院时的打扮,眼皮跳了两下。 昭凡那时的确说他“骚”,还说过不止一回。尽管他恁是没明白自己穿点儿鲜艳的运动鞋怎么就叫“骚”。 “我觉得骚起来还挺好看。”昭凡又说。 严啸:“……” 昭凡拍拍胸口,又晃晃脚,眉毛一扬,等于是直勾勾抛来一个媚眼,“怎么样?你觉得呢?” 严啸一时不知该说“嗯,很骚”,还是“嗯,很好看”。 倒是司机师傅会接话,“哈哈”笑了两声,“年轻人,就该穿得喜庆些。我看这位小伙子就打扮得不错,从头红到脚,好!” 昭凡跟着笑,连忙又冲严啸眨眼。 严啸快受不住这电眼攻击了,手指在自己大腿上悄悄揪了一下,“对了,你这包这么重,全是行李?” “哦!”昭凡将包拿到腿上,拉开拉链,边掏边说:“我给你带了我老家的土特产。” 司机说:“你们感情真好。” 严啸听着舒坦,不料昭凡又说:“那是,我们是好兄弟啊。” 严啸唇角一绷,又听昭凡问:“对吧?” “嗯,对。”他强颜欢笑。 工作日,路上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勋大。严啸先一步将双肩包背在自己身上,昭凡没了负担,下车就用力伸懒腰。 这懒腰伸得也是太用力了,外套向上一扯,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腰和圆圆的肚脐。 严啸走过去,帮他拉了拉衣服下摆。 “见笑了见笑了!”他连忙整好衣服,左右看了看,“我住你宿舍不太方便吧?这都开学了,跟暑假那会儿不一样。” “不住宿舍。”严啸说。 “好的,学校附近住宿肯定不少。”昭凡笑道:“我去看看。” 严啸抓住他的手腕,“我已经订好了。”第41章 “我操!”昭凡刚将房卡插进取电槽就嚎了起来,“我****操!” 严啸面上淡定地从他身边走过,将双肩包放在电视柜上,回头说:“快进来。” “这就是你给我订的房间?”昭凡把房卡一取,“不行,我得换一间。” “怎么了?”严啸连忙拦住他,“不喜欢这儿?” “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昭凡拧着眉,往房间里指了指,“这他妈是豪华大床房吧?” 严啸点头,“是啊。” “太贵了。”昭凡直说,“一晚多少?好几百吧?” 严啸说:“我已经……” 昭凡打断,“我住不起,我都住几十块钱的。” “付款了。”严啸把话说完,赶紧补充,“退不了。” 昭凡骂了声“我日”,拿起双肩包一通翻找。 “你找什么?洗漱用品吗?都有。”严啸说。 昭凡翻出钱包,“还你钱啊。我先数数够不够。” 严啸一把将钱包按住,眼神一沉,“你头一次来勋城,还给我带了这么多礼物,现在跟我计较房钱?” “我……”昭凡眨了眨眼,看出严啸有些生气,“可你也不能花小一千给我订房啊。请我吃顿饭倒是没什么,但两晚的房费太贵了。” “我不能收你这个钱。”严啸按着钱包不动,“你要把我当兄弟,就安心住着。” 其实他顶讨厌说“兄弟”,但此时只有用“兄弟”去将昭凡一军,昭凡才会妥协。 果然,昭凡眉毛挤来挤去,天人交战似的,半晌犹豫道:“但真的太贵了。” “我才拿了稿费。”严啸说,“我会去‘蜂归’写小说,也有你的功劳。你就当我想感谢你,好吗?” 昭凡靠在墙边,还在算“性价比”,“这么大间房,几百块钱一晚上,我一个人睡,太亏了吧。” 严啸险些噎住,脑筋飞快转起来,“那我陪你?” 昭凡眼睛一亮,打了个响指,“行啊!反正这床这么大。我找找啊……” 说着他跑去床头柜,找出两双一次性拖鞋,“哟,正好咱俩一人一双!” 严啸心里那个乐。 订房时他本就在琢磨要编个什么理由“同居”,昭凡居然直接把话递到了他嘴边。 这就不怪我了。他美滋滋地想,是你说一个人睡太亏的。 此时刚过饭点,两人都饥肠辘辘,昭凡想吃饭,又嫌自己坐了几小时火车,一身都脏。 “我得先洗个澡。”昭凡翻出毛巾,“你快回去。” 严啸愣住,这就赶客了?什么道理! 昭凡解释道:“下午的课要开始了吧?我洗完澡出去找点儿吃的,晚上你忙完了再来,我等你,咱俩一起睡觉。” 这计划得可真周全。严啸忍住笑,“我这两天没专业课,你快去洗吧,一会儿带你四处逛逛。” 昭凡一点不见外,边说话边脱衣,三两下就脱得只剩一条裤衩,“你别是为了我逃课吧?” 严啸心猿意马,不敢往他身上瞧,“没有,我们这儿管理宽松,课程也不紧,和你们警院不一样。” 昭凡点点头,冲进浴室。 几分钟后,严啸因为目睹心上人肉体而紧绷的神经刚松懈下来,就听浴室传来一声满足的喟叹—— “嗷!舒服!爽!” 严啸:“……” 洗个热水澡都洗得这么骚,还好意思说我的运动鞋运动服骚? 昭凡没多久就洗好了,裤衩进去裤衩出来,寸头滴着水,肩上搭了一条毛巾,走到床边一坐,便敞开两条长腿擦头发。 严啸想提醒他赶紧把衣服穿上,又想趁机多看几眼,心里十分挣扎,都快扭曲变态了,才没话找话道:“这次不怕把纹身洗掉了?” “一回生二回熟嘛。”昭凡埋头猛擦,“这玩意儿哪那么容易被洗掉,亏我还为它歪了回脖子。” 严啸视线落在昭凡腿间。昭凡穿的是黑色三角裤,那儿鼓鼓囊囊的,挺大一包。 男生都干过比大小这种事,严啸向来没在怕的,但昭凡和所有人都不同,是他的心上人。光是看看昭凡那儿,他浑身的血就跟被煮沸了似的。 昭凡那寸头也没啥好擦,几下就捋干了,毛巾一扔抬起头,正好捕捉到严啸向下的视线。 于是他也低下头,一下就发现严啸在看哪儿了。 严啸尴尬地收回目光,正要清嗓子,就听昭凡一拍大腿道:“啸哥你脸红了!” 严啸说:“空调温度太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