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围观群众还是很善良的，绷着僵硬又尴尬的表情，抿唇忍笑，悄咪咪地踱回自己座位。 冯娇娇脑袋里嗡嗡直响，一身国际大牌堆起来的傲娇和自信，此时碎得满地都是，她塌着肩膀转身，懵懵然跟着观众一起往回走，中途却被甄浪一声叫住。 甄浪用两个手指拎起冯娇娇忘在他桌上的彩虹腕表，好意提醒道：“名媛贵妇，你的高仿，别忘拿走！” 冯娇娇机械性地转身，伸手从甄浪指间取走了那只让她出尽洋相的腕表，背后甄浪恳切品评：“不要伤心。虽然是某宝爆款，但做工真的不错，应该能卖六七百。某宝的高仿一般只要二三百，这一款做的这么精致，已经很用心了，能看出你男朋友的诚意！” 堪堪接近上课，冯娇娇没再说话，僵硬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刚一落座，冯娇娇的手机“噼里啪啦”响起了一阵微信提示音，她怔愣愣地拿起手机看，然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方寸屏幕上，一排信息在跟她求淘宝链接。 “冯大美女，麻烦把链接发给我呗。手表很好看。六七百买这个很划算，女朋友要过生日了，拜托。” “娇娇，求个某宝链接，谢谢！比心~” “美女，抚摸，别灰心。我们不会因为你戴一只高仿表，就怀疑你的包和衣服也是高仿的。所以，那个香奈儿菱形包，如有链接，请告知。[双手合十]” “娇~~给哥甩个店名，谢谢。你知道的，我是个有理想的人，想在大学四年拼一把，开个网店，赚笔大的。[羞涩笑]” 冯娇娇气得睚眦欲裂，脸颊通红，猛地站起身，桌椅摩擦大理石发出一阵锐响，然后她哔哩吧啦地将书本文具塞进包里，往后狠狠甩着包，疾步奔了出去。 出去的匆忙，没有看路，跟前来上课的系主任老许撞了个满怀，那股强劲的冲力，把老许撞了个趔趄。 老许站稳后回头去看，只见前任系花冯娇娇跌跌撞撞跑远的背影。 老许不禁皱了皱眉，随即充满关切地喊了一句：“冯同学，想开一点，不要自暴自弃！” 【三更】 那天，系花跟校草使出了一招双剑合璧的绝技，一张一弛共同抵御外敌，一边大撒狗粮，一边啪啪打脸冯娇娇，经现场吃瓜群众的润色加工，最终传成了软件系一段流传不衰的爱情佳话。 陆可煜跟甄萝之间本来还没发展出什么端倪，在路人眼里，他们已经成了在草丛里修炼过玉女心经的过儿与姑姑，完全不纯洁了。 那件事之后，冯娇娇开始韬光养晦。她虽然知道自己收到了糊弄人的高仿货，却没敢在吕新博面前发作埋怨，毕竟吕新博现在是她全部的底气。她隐隐觉得，要是身后没有吕新博这座靠山，自己已经跟李方冰同时下线了。 其实，她想太多。她没有跟李方冰一起下线，是因为某神秘人物觉得余兴节目还不够精彩，而她下线的日子也完全取决于某人的心情。 冯娇娇每天顶着一张怨妇脸，灰溜溜地来，灰溜溜地走，完全没有了原来的趾高气扬，嚣张气焰。 外表看上去好像是被甄萝的“公开处刑”修理得安分服帖，实则心里恨毒了甄萝，一直没有放弃兴风作浪，背地里暗戳戳搞小动作。 学生档案管理得还算严密，她查不到甄萝到底是什么家底，更不愿相信在明大这一亩三分地，还有人能比“子午科技”的太子爷更具经济实力，便开始“以己度人”，往跟自己相似的情况上联想，觉得甄萝背后说不定也有个干爹金主之类。 冯娇娇回忆起甄萝第一次出现在总校时的情形，她看到甄萝手捧一束玫瑰，款款走进了系主任老许的办公室。 系主任老许虽然掌管系里事务，也有部分授课工作，课上课下对甄萝的照顾大家有目共睹，结合老许去年8月正好申请下来一笔几百万的项目研究基金，还好巧不巧去了趟法国巴黎，参加一个国际学术交流会。 冯娇娇觉得一切关节都对上了，自己简直是当代的福尔摩斯，兀自进入了深邃无比的脑内黑洞，发挥脑补和造谣的特技，开始以宿舍楼为中心，影影绰绰散布甄萝跟系主任老许之间不能说的风花雪月。 明大校务主楼，三楼软件工程系.主任办公室，老许正端着一杯白气袅袅的清茶，一边优哉游哉地吹着茶叶沫，一边听面前一个女生的恭敬汇报。 女生话毕，老许抬头，银边眼镜后面一双精明睿智的小眼闪了闪，慢条斯理确认道：“是冯娇娇说的？” 女生默然点头。 老许呵呵一笑，温蔼道：“好了，我知道了。”
* 课间，有学生会成员挨班派发年中活动的宣传海报，华丽鲜艳的铜版纸上写着几个艺术字——孟夏文娱会。 海报的背景是一副孔雀蓝底色的工笔画——《少女与孔雀》，画中少女眼眸深邃，孔雀翎羽华美，文艺气息扑面而来，文字内容是明大年中著名校文艺演出“孟夏文娱会”的场地和时间。 文娱会其实是学生会联合各个社团，共同举办的年中大型文艺演出，一般在晚上举行，像一场大型社团汇报晚会，除了各个社团的节目外，其他有才艺的同学也都可以报名献艺。每年文娱会的盛况堪比元旦的新年晚会，但更具文艺色彩。 陆可煜这样低调内敛的人，能被整个明大学生认识，选为公认的明大校草，也得益于去年“孟夏文娱会”上，他在舞台上演奏的一支钢琴曲。 甄浪拿到新出炉的宣传海报，看到上面文艺气质浓厚的工笔画背景《少女与孔雀》，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听到笑声，陆可煜疑惑地转头看向身边同桌，甄浪以逗陆可煜开心为己任，唇角弯弯，含笑跟他讲了一八归件学生会里的趣事。 “我不是艺术系嘛，专业学的是美术。所以起初学生会是打算让我来画这个宣传海报的背景图的。今年的题目已经定好了，就是这个少女与孔雀。”甄浪指了指海报底图，“我说好呀。然后第二天，我就画了一幅交到学生会里。” 陆可煜听到他的话，拿起宣传海报，凝眸仔细去看那张底图，画面果然精致唯美，眼中眸光闪动，流露出一丝惊艳。 甄浪一看就知道少年正在心里给他加新技能，赶紧打住，急急否定道：“可可别看，这张不是我画的！” “哦——？”男孩讷讷转头，疑惑地问，“你不是说你交了一张给学生会吗，你画的那张呢？” “我把我画的那张交上去之后，学生会的大家表情微妙，一言难尽，甚至还有人不小心喷了果汁，直言不讳地说我的画是——天线宝宝抱鸭图……” 陆可煜想笑，强自把唇抿成了一道笔直的线。 甄浪继续说：“但是呢，学生会长戴明川似乎很懂艺术，帮我强行解说了一番，说我画得——很、有、深、度！” 提到戴明川，少年浓黑的眼睫轻颤了一下，眼中掠过了一丝抵触，但所有微小细节，全被甄浪捕捉到了。 甄浪不疾不徐将故事讲完：“接着，戴明川就开始满嘴跑火车，从欧洲文艺复兴开始谈起，又是提香，又是乔尔乔内，在大家面前狠狠秀了一波艺术史知识和内涵，然后说我的画风跟大师毕加索是一脉相承，是超现实主义画风，很有后现代感，外人看不明白而已。最后给我的‘天线宝宝’定性了一个新词——魔幻抽象主义。” 虽然甄浪解说得绘声绘色，莫名喜感，但身边男孩却蹙起了一双好看的羽眉，心中默默想：那个人外表温文尔雅，演技卓绝，善于攻心，既有手段，又有城府。他担心甄萝会抵挡不了那人的甜言蜜语，被他欺骗。 其实，早在半月前，沧浪技术精英黑进明大安保系统，调出李方冰跟踪戴明川和陆可煜的监控视频的时候，甄浪就已经知道那天雨夜，陆可煜跟谁在一起了，又怎么可能轻轻放过戴明川。 他已经把戴明川的底细，以及签约新博娱乐的事摸了个清，就等着时机成熟，血债血偿。 甄浪觑着少年忧虑的神情，继续讲单口相声：“我觉得我已经被戴明川这段尬吹，吹成了毕加索在世，当代艺术大师，吹得我全身发冷，整个人都不好了。无奈之下，我只能拿出手机，把我照着临摹的原版图片展示给大家看。大家说的没错，我真的是照着《天线宝宝抱鸭图》画的。我临摹得十分生动，跟原图的相似度，可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甄浪坏坏笑着，掏出手机给陆可煜看那张《天线宝宝抱鸭图》，以及自己向学生会提交的“魔幻抽象主义简笔画”。 陆可煜望着屏幕，愣了好几秒，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扶额低头，双肩颤动，完全停不下来。 甄浪忍俊笑道：“当时你在场就好了，戴明川的下巴掉在地上，印堂发黑，面部肌肉僵硬，脸都绿了，尴尬得半天说不出来话，他当时的样子更加符合毕加索的画风，非常的，魔幻后现代！哈哈——然后，我就顺势说，学生会的风气我感受到了。我画技太烂，受不了尬吹，今天正式退出学生会。” 陆可煜终于忍住了笑，转头看他：“你退出了学生会？” “嗯，”甄浪桃花眼睛乌湛湛地望着陆可煜，“有那种人当会长，不走等着过年么？” 男孩清亮如水的眼瞳里，有微光轻轻漾动，望着甄浪出了一会儿神。 他觉得眼前这人既神奇又耀眼，好像会发光，好像能洞察一切。她言语嬉笑间，就能将所有虚假伪装轻易揭穿。 她能看到那些阴暗的角落，但毅然决然地选择远离它们，站在最明亮的地方。一走近她，一切阴郁都会消散，阳光仿佛能透过云层，直直照在自己身上。 时间好像被拉长了，两厢静默对望了许久。 陆可煜望着甄浪的眼睛，而甄浪望的却是人家的嘴唇…… 甄浪内心独白：可可，你再这样闪着星星眼望着我，我会忍不住把你按在墙上亲的…… 这时，同班有人没看到两人含情脉脉的互动，很没眼色地插嘴，问陆可煜：“小陆，今年的孟夏文娱会你会参加吧。我记得去年你弹了一支李斯特的‘爱之梦’，超级好听的，一曲动天下有没有。今年你弹什么？” 两人之间正冒着粉红泡泡的暧昧空气陡然一变。 男孩放在桌上的修长手指，下意识地抽动了一下，一些惨痛的记忆快速闪回脑际。那四天，没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同学们也不知道他的手受了伤，不能像从前一样弹奏。 陆可煜微微垂下眼睑，平静回应那人的问话：“今年，我不参加……” “今年，我参加！”甄浪将身侧少年的所有微表情和肢体语言全部看在眼里，陆可煜话音刚落，他便大声说道。 问话那人疑惑接到：“甄萝要表演什么？”不会是现场炫酷编程吧…… 甄浪卖了个关子，甜甜一笑，说：“秘密。” 他转头，对上男孩澄澈明亮的眼睛，对着他认真说：“文娱会那天晚上，你一定要来，为我捧场！”第41章 疯狂加戏 这天周六，陆可煜打完一份咖啡店的工，看看腕表，时间正好接近“孟夏文娱会”的开场时间，便匆匆换下制服，穿上一身精心准备的齐楚衣服，坐地铁往明大方向赶。 他平时走读，周末基本不在学校出现，但那天答应了甄萝，会去现场为她的表演捧场，所以绝对不能食言。 甄萝对自己的演出内容一直神秘兮兮，三缄其口，但告诉了他大概的登台时间。 陆可煜比预计时间提前赶到明大南门，不太清楚女孩子要他“捧场”，具体应该做些什么，犹豫再三，还是去了趟校门外的花店，精心挑了一束很美的花捧在手里。 夜色撩人，美男和鲜花的搭配总是分外惹眼，让人遐想连篇。 通往活动会场的路上，路人们无不一脸惊艳地向这位手捧鲜花的帅哥投去热切视线。 陆可煜还没送过花给女孩子，此时沐浴着这股炙烈视线，觉得脸颊发热，十分难为情。 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暗骂自己白痴、骚包。 ——笨蛋，他怎么能这么笨！如果想要支持她，可以演出结束后，请她吃饭庆祝之类的。 ——难道真的要这么高调地捧着一束花上台，在众目睽睽之下，献给甄萝吗？ 一向沉静内敛的男孩，只在脑中稍微想象了一下，就不禁双颊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