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床上的伊万慢慢地睁开眼睛，灰蓝色的眼眸里泛起水雾，看起来懵懂又无辜。 被伊万暴力对待过的王十一心想，这家伙可能只有刚睡醒的时候看起来比较乖。 “你们怎么在这儿？”伊万问。 他的嗓音有些嘶哑，昨天那场呕吐里，呕吐物经过他的喉咙，里面的胃酸烧坏了他的嗓子。 比这个更糟糕的是，宿醉后的头痛是无可避免的。 伊万指了指一个柜子，“帮我拿一下止痛药，白色的瓶子，就在那个柜子里，谢谢。” 王十一打开抽屉，拿出一个小小的瓶子，沈弘倒了杯水给伊万。 正当王十一将药瓶递给伊万时，沈弘眉头一皱，抢先拿过了药瓶，扫了一眼上面的字后，又打开瓶盖闻了闻，抿唇，深呼吸，一动不动地看着伊万。 伊万被看得头皮发麻。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沈弘问。 伊万莫名其妙，“止痛药啊。” 沈弘有点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这是吗-啡。” 伊万更加莫名其妙，“我知道这是吗-啡，吗-啡用于止痛有问题吗？” “宿醉头痛而已你吃吗-啡？”沈弘随手将瓶子扔到一边去，“活腻了。” 伊万无所谓地笑笑，“悄悄告诉你，我还有先天性心脏病。” “不要命。”沈弘打开装着药的抽屉，找出一瓶布洛芬扔给伊万，“布洛芬就够了，不要随便乱用吗-啡。” “也行。”伊万满脸不在乎，然后在沈弘的注视下倒了好几片布洛芬。 “你......”沈弘的脸色立马沉下来，“你有什么药是不过量的吗？” 然后把伊万手里的布洛芬一粒一粒地捡走扔进垃圾桶，只给他留下一粒。 伊万皱着眉看手心里那一粒布洛芬，对沈弘坦诚:"春-药，我从来不过量服用。" "闭嘴！！！" 王十一在一边看得想笑。沈弘一直以来就挺能作的，如今遇到一个比他还不要命使劲作的。 “你笑什么，”沈弘回头瞪了一眼王十一，“需要我讲述一遍你勇接三楼坠落女孩的英勇事迹吗？” 王十一闭上了嘴。 数了数大家的光荣事迹，王十一发现，在座的三位都挺能作死的。 敲门声后，门被推开，一个样貌俊美得和伊万如出一辙的男人逆着光站在门口，双手推着一个轮椅，轮椅上的少年被华贵的动物毛皮裹起来，神色淡淡的不悲不喜。 伊欧文和艾斯。 沈弘听到，伊万轻声叹了口气，低不可闻。 伊欧文道，“艾斯说想见你们。” 进了房间，艾斯仰着头对伊欧文说，“我饿了，可以帮我拿一点吃的吗？” 伊欧文点点头，低头吻了吻艾斯的额头后，转身出了房间。 房间里的其余三个人：“......” 伊万心想，能让大哥这么心甘情愿地被指使，恐怕也只有这么一个人了。 伊欧文离开后，艾斯的表情立即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捂着腹部，右手小手指仍旧有些颤抖。伊万记得，艾斯的十根手指，大部分都被伊欧文硬生生掰断过。 伊万笑了笑，拍了拍艾斯的轮椅，调侃：“被X得站不起来了？” 艾斯没有生气，神情仍旧淡淡的，只是掀开了盖在身上的毯子，露出被遮住的腿。 双脚的脚踝上绑着沉重结实的脚拷，厚度甚至超过艾斯的脚腕。脚拷被固定在轮椅上，锁身大概有两个王十一的拳头那么大。 艾斯道：“这样的锁，床上还有一副。” 沈弘蹲下身来，仔细查看锁的结构，艾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没用的，蛇形孔洞，弯折达到十个以上，我探测过。” 艾斯这么一说，沈弘便知道撬锁基本是不可能了。 王十一提醒，“反向思维，撬不开锁，我们去拿钥匙。” “算了，钥匙我大哥贴身携带，”伊万道，“我甚至怀疑他把钥匙藏裤-裆里，你们谁敢动大哥的裤-裆试试？” 王十一很快感受到了艾斯的变化。第一次见到艾斯时，这个穿着白色针织衫和牛仔裤的少年从阴影中忽然出现替他挡下子弹，他追上去，然后艾斯微微歪着头，对他说，不要跟上来。 黑发黑眸，面容精致，美中不足的是他脸上始终带着一点茫然，眼神略微有些空洞。 而如今，艾斯的黑发化成银白，幽深的黑色瞳孔变为紫瞳，还带着细碎的裂痕，精灵一般美丽灵敏的少年坐在轮椅上，脚踝上的脚拷比脚还厚。 王十一在艾斯的身上看到了更多名为安静的东西，好像这个少年把对外界的懵懂茫然都转化为了静默。 王十一叹了口气，蹲下身来，和艾斯等高，问道：“这些天，你都在经历什么？” 沈弘为艾斯重新盖上毛毯，目光中满是担忧和困惑。 艾斯的神情是全场中最为淡定的一个，他简单地概括，“躺着，坐着，吃饭，被他推着散步，然后在夜里和他做-爱。” “一年以来，”伊万眼里情绪复杂，“你从未喜欢过伊欧文。” 艾斯垂着眼睛，沈弘还半跪在他身前低头摆弄脚拷，忽然，他看见，洁白的毛毯上有淡红色的液体渗出。 沈弘轻轻拉开毛毯，拨开艾斯脚上一层一层的遮掩物，艾斯将头侧向一边，王十一和伊万紧张地看着沈弘揭开最后一层带血的薄毯。 一双精致的脚裸露在空气里，性状美好宛如雕刻而成。只是，两只脚脚背上各裹着一块厚厚的纱布，两个巨大的血点从纱布里渗出。 王十一和伊万倒吸了一口凉气。 艾斯的两只脚，曾经被尖锐的木钉贯-穿。 沈弘抬头望了一眼艾斯，他捕捉到了艾斯眼眸里的痛苦。 “痛吗？”沈弘问。 艾斯没有回答。 “告诉我，”沈弘又问了一遍，“痛吗？” 艾斯轻轻点了点头。 沈弘起身，将他先前扔到一边的吗啡拿过来，看了一下瓶身上注明的规格后倒出两粒，王十一倒了杯水递给艾斯。 艾斯吞下药片后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对伊万说，“伊欧文从未给我拒绝的权利。” 那个人的同样浓烈的爱和恨，都要悉数不落地加诸在他身上。 王十一想起伊万酒醉后的那句无意识的呢喃：别惊动我的爱人，让他自己情愿。 王十一斟酌道，“艾斯，你不想留下来的，对吗？” “我可以不在乎肉体上的痛苦，”艾斯抬起眼眸，他的瞳孔里逐渐有了光彩，“可是，这幅枷锁，足以让我厌恶他。” 沈弘说，“我会带你出去，返回我们的世界。” 艾斯摇摇头，“那是你们的世界，我不属于这里，也不属于你们的时空。再多的别问了，简单地说，每个任务不过是摆设而已，任务的核心是钥匙，找到他们。” “钥匙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一共有多少？” 王十一拿出已有的那把钥匙，艾斯脸色大变，转动轮椅的轮胎退到一边，“别让我碰到它！” 王十一这才想起，钥匙接触到普通人是会消失的，可艾斯也不是普通人......他问，“会消失吗？” 艾斯面色凝重，“比消失更严重，那不是你们所能承担的后果。” 王十一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便放弃了这个话题。伊万假咳了两声，“你们公然讨论带走我大哥的情人，有考虑过我的想法吗？” “情人？”沈弘嘲讽道，“如果艾斯只是个普通人，能在你大哥手下走过一个回合吗？” 伊万道，“可是艾斯根本不是普通人，他甚至可以关闭自己的痛觉神经。” 艾斯的肩微微颤抖了一下，说，“坏了。控制神经系统的功能已经作废，永久损坏。” “什么时候？”伊万的呼吸沉重起来，有什么他难以接受的事实即将在他面前裸-露。 艾斯淡淡道，“7月份，为伊欧文挡过一次子弹，损坏了我的神经中枢。” 伊万记得那次惨烈的战斗，艾斯在挡下那枚子弹后，连站都站不起来。 室内只剩呼吸声。 艾斯的话意味着，他身上每一道伤痕所带来的痛苦，都是切实能感受到的，骨折，挑断手脚筋，烙印，从脚底钉入的木钉...... 伊万的声音颤抖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伊欧文？” “我的知识体系告诉我，热衷于折磨他人的人只是在享受折磨的乐趣，如果我始终保持沉默，这种乐趣会大幅度减少。” 出乎意料的是，伊欧文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差点真的把艾斯搞死。 眼看沈弘望着伊万的目光越来越充满愤怒，王十一轻拍他，说，“不关伊万的事。” 沈弘问，“那后来你是怎么骗过伊欧文的？” “上-床的时候多叫两声就行了，”艾斯弯起唇角，如果不是那双淡紫色瞳孔里的冰冷太过明显，任何人都会沉迷在这个浅淡的微笑里，“你们真的以为伊欧文爱我？” “大哥他......” 艾斯打断他，“不过是为了满足他的心理和生理需求而已。他在乎的只不过是我能否留下和能否满足他的欲-望，妄图斩断我和外界的一切联系。他时时刻刻关注着我，可就连初次见面的沈弘都能看出我在遭受痛苦......伊欧文他，要么根本不在乎，要么就是自欺欺人。”
“他毁了我，”艾斯看着伊万，冷静地说，“我之前是什么样子，如今又是什么模样。” “明天下午有我大哥的订婚宴，女孩是弗罗多唯一的女儿丽薇，”伊万似乎是在艰难地做决定，“大哥顾不过来。你们带着艾斯走，守卫我来对付。” 艾斯略带惊讶地问：“那你怎么向伊欧文交待？” “别管这个，”伊万苍白地笑了笑，“我答应过故人要照顾你。” 王十一试着将轮椅整个抱起来，试了试重量，道，“我没问题。” “开锁的事情逃出去在想办法，”沈弘说，“内部的守卫和门禁交给伊万。” “不，”艾斯摇头，“找不到钥匙，谁都走不了。” “钥匙在弗罗多那里，我会找机会狙杀他。”王十一道。 沈弘补充，“逃出去的事情，之后再做打算，能躲一天是一天，船到桥头自然直。枷锁我会想办法打开，实在不行直接用切割，让你继续留在这里，我们做不到。” 敲门声传来，伊欧文亲自端着早餐过来，像一个合格的仆人那样服侍艾斯用餐，动作极尽仔细与温柔。 王十一和沈弘看见那份温柔，只觉得毛骨悚然。 伊欧文察觉到伊万脸上唇上的伤，问道：“谁做的？” 沈弘不经意间瞪了一眼王十一。 伊万愣了一下，然后才猛然醒悟，道，“遇到个性格有点野的，不碍事。” 伊欧文无奈地叹了口气，仿佛伊万还是小时候那个调皮捣蛋的孩子。他抬手轻轻抚摸着伊万的侧脸，伊万疼得皱了皱眉，却没有闪躲，伊欧文的手往下滑，拇指在伊万的唇瓣上逡巡，比划着已经结痂的伤口。 “痛吗？”伊欧文收回手，看着这个不那么让人省心的弟弟。 伊万无辜又委屈，“痛。” 王十一不自然地移开目光，沈弘冷淡的表情有了一点尴尬，两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个[伊万你丫还挺能装]的眼神。 伊欧文叹气道，“伊万，你不小了，以后不许再任性到处玩。” 伊万乖巧地点头。 围观群众王十一和沈弘一阵恶寒。 不过看伊欧文的神情，倒不像是装的。伊欧文或许是个合格的大哥。 伊欧文带着艾斯离开后，王十一和沈弘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伊万。伊万毫不客气地回瞪，道，“请停止视-奸我，绅士们。” “没这个兴致。”王十一说。 “没这个性致。”沈弘说，“收起你那一脸的荡漾。” 伊万挑眉，道：“我还看到你就阳-痿。” “是病，得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