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弘在他怀里蹭了蹭，没说话。 “怎么这么凉。”王十一感觉到沈弘的整个身体都在散发着凉意，便将他抱紧了些。 “被子漏风。”沈弘回答。 “哪来的风。”王十一笑笑。 沈弘没有说话，身体渐渐暖和起来以后，他抱着王十一的手臂，睡熟了。 王十一先前已经睡过一会儿，现在格外清醒。 一种诡谲的宿命感浮上心头，沉甸甸地压在心尖上。 望着枕边人熟睡的侧脸，王十一想，他和沈弘到底是如何走到现在这一步的？ 重生、钥匙、穿越、不同的世界、那个被命名为ICE的机器人、拥有截然不同的认知的徐森渺......这些东西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它们为什么存在，为什么会卷入王十一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生活。 或者说，所有的一切，只是他濒死的幻觉？ 有些事情不能多想，想多了会把自己吓出病来。 王十一叹气，如呓语般轻声问询：“沈弘，你是真的吗？” 出乎意料地，沈弘翻过身来，却仍闭着眼睛，说：“我给你的感觉还不够真实吗？” “你到底有没有睡着？” 沈弘唇角一弯：“你猜。” “睡觉。” 沈弘说：“王先生，别害怕。” “我害怕？” “嗯，你眼睛里写着害怕。” “可是我闭着眼睛，你也没睁开眼睛。” “不需要，有些东西不需要睁开眼睛看。”沈弘凑过去吻了吻王十一的唇，从始至终，他都没睁开过眼睛，“王先生，晚安。” 别害怕。 ———— 阳台上，夜风徐徐。 墨蓝色的天幕和星子。 徐森渺穿着他的星星睡衣，端着酒杯，在夜风里闭上了眼睛。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他旁边的少年转过头，不知道是第几次对他说出这句话。 徐森渺微笑，“每次都是这句话，你还有什么别的来形容我吗？” “比如？”少年认真地问。 “英俊，睿智，风度翩翩。”徐森渺大言不惭。 少年轻声笑了。 徐森渺看着冰山美人笑得如此人间烟火，心都要化了。 少年问：“为什么从来不好奇我是谁？” “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有很多奇怪而超凡的能力，”徐森渺顿了一下，“但是，如果你不愿意主动告诉我，我怕我一开口问，你会被吓跑。” 少年没有答话，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 过了很久，少年迟疑着说：“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徐森渺等了半天，没想到听见的还是这句话，“这不奇怪，看见你就逼问你的一切的人才奇怪。” “......是吗。”少年在思索着什么。 “是。”徐森渺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所以请放心的靠近徐森渺吧，徐森渺不会伤害你。” “你真是个......” 徐森渺忍无可忍地伸手捂住少年的嘴，假装恶狠狠地道：“我不奇怪！我才是正常人。” 少年定定地望着他。 徐森渺老脸一红。 他松开了手，掌心有点发烫。 他开始转移话题：“其实，我可能有关于我父亲的消息了，我找到了他留下的笔记。” “笔记上写了什么？” “不知道，笔记在朋友那里，我还一个字都没看过。” 少年惊讶：“你不心急吗？” “急，当然急，怎么不心急呢，”徐森渺转移目光，遥望夜空，目光里似有星辰闪烁，“如果不是沈弘还在那儿，我可能看到帕拉伊巴就哭出来了。那么多年过去了，他在帕拉伊巴里告诉我，Ethan，I love you.” “那你为什么......” “打开笔记本之前，我去了洗手间，很久。我告诉自己，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无论等待我的是什么真相，那些都已经成为往事。人不能活在过去。”徐森渺看着少年，“从我知道自己没死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再也不会回首过去。”
这下少年没有再说“其实你不应该活下来的”，或者“你真是个奇怪的人”，诸如此类的话。 他微微咬了一下唇。 这个微动作格外特别。和少年相处的这些日子，徐森渺几乎没见过少年的微表情。在他看来，少年就像是什么机器人或者电脑里的人脸模型，美丽，精致，称之为完美也不为过，但是僵硬。 少年说：“我很高兴你活下来。” 徐森渺从未听过如此动听的话语。 就好像一座冰山突然开口说：你很温暖。 你会想，是啊我很温暖，可是你真的感觉得到吗？ 你真的感觉得到吗？ 徐森渺怔了很久，才开口说：“那我也很高兴我活下来。” 又一阵相顾无言。 徐森渺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自己这张脸的模样，琢磨着脸上的每一个线条和弧度，竭尽全力将它们摆成一个诚恳而温柔的姿态，足以表达出渴望却又不具任何攻击性。 徐森渺小心地问：“我可以抱抱你吗？” 少年愣了一下，然后又微不可见地咬了咬唇，“当然......可以。” 徐森渺还未来得及欣喜，靠近的时候，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少年眉目间一闪而逝的厌恶和反感。 他心底一凉。 纵然他猜想那份厌恶不是因为自己而生的，但也知道他的行为终究还是会引起对方的反感。 徐森渺尴尬地收回手。 少年有些愕然地看着他。 “如果你不喜欢......那就算了吧。”徐森渺语气轻松。 “我......”少年神色染上些许不安和忐忑，“我没有。” 徐森渺斩钉截铁：“你有。” “我真的没有，”少年好像是有些焦急，“就算是有，也不是因为你。” 果然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过。徐森渺了然于心。 不过没关系，他不喜欢回忆自己的过去，更不喜欢追踪别人的过往。 况且，还不是什么会让对方开心的好事。 徐森渺想到了一个两全的办法：“不如你抱抱我好了。” 他为自己的机（鸡）智（贼）沾沾自喜。 少年被他的话惊了一下。
两人本来就靠得很近。少年再往前凑了些，这个时候他终于感觉到了他和徐森渺之间的身高差，甚至想象，如果徐森渺张开手臂，就可以将他整个抱在怀里。 少年犹豫了片刻，张开了手臂。 徐森渺将他抱住，感觉到怀抱里的躯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关于拥抱，徐森渺已经没有印象。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上一次拥抱过的人是谁。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他伸出手，手指穿过望远镜的镜片，穿过稀薄的大气层，穿过月光穿过夜云，终于摘到了一颗星星。 “别害怕......别，我不会伤害你，我也没有那个能力，不是么？” 徐森渺感觉到怀里人的呼吸慢慢地平静下来，最终和他一个频率。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好不真实啊第64章 你到底是谁 徐森渺如常到沈家画稿子混日子顺带帮忙做饭时，发现王十一和沈弘的表情格外凝重。 王十一正经点倒不是什么稀奇事，稀奇的是沈弘。 徐森渺隐约猜到了什么，坦然道：“不用紧张，发生过什么，我全盘接受。” 沈弘翻开陈旧的笔记，看着徐森渺的眼睛，说：“我可以确定，笔记的主人，已经去世了。” 徐森渺神情淡定。 “其次，”沈弘将笔记翻开到最后一页，“这或许是那个人的遗言。” [米莎，我成功了！等着我，只差最后一步，我就能站在你面前。到时候，我会向你解释这些年来我所经历的一切，我会带着你离开，我会给你一个更美好的世界。米莎，我爱你。] 徐森渺道，“字迹由潦草过渡到一笔一划，刚开始写的时候，这个人处于十分激动的状态，然后他慢慢地平静下来，却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写字的力度几乎渗透页纸。他当晚一定做了一个美梦。” 他继续道：“可是，他死了。” 整个空间一片静寂，安静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所以，”徐森渺问，“这个米莎到底是谁？” “......” 王十一和沈弘面面相觑。 “不是令堂么？” “令堂是谁？” 沈弘面无表情：“你妈。” “我妈不叫米莎。” “那你父亲会不会......” 这种事情说出来就有点尴尬。 沈父经常把年幼的沈弘带到公司。公司里有不少嘴碎的男人女人，从小给沈弘灌输“董事长又和哪个秘书好上啦”的思想。 小时候的思想容易根深蒂固，以至于，虽然从小到大，沈弘都没有见沈父有过任何一个正经情人，他还是下意识认为沈父在外面养了一堆男人女人。 “这本笔记不是我爸写的，我可以确认，”徐森渺笑了笑，“我爸说话写字能用中文就用中文，其次是意大利语，再不济也是西班牙语，他英语一塌糊涂，连带着我的英语都是意大利口味的。” 王十一问：“能描述一下你爸的长相吗？” “其实跟你长得有点像，”徐森渺打量着王十一的脸，“难怪我一开始就不喜欢你。” “身高？” 那个死去的人，和王十一个头差不多，一米八出头。 “我当时一米都没有，怎么会对他的身高有认知，”徐森渺想了想，“不过他那时候比我家的柜子高一点，柜子和我妈差不多高，我妈168，他应该170左右吧，不会超过175。” 那就不是。 沈弘和王十一齐齐地松了一口气 ，如释重负。 徐森渺奇怪地看着他们：“你们这是什么反应，好像那个人是你们杀死的一样。” 恐怕你猜对了。沈弘在心里默默道。 徐森渺从包里拿出那块如湖水般淡蓝澄澈的帕拉伊巴，说，“十几年过去了，他送给我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石，又杳无音讯。” 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帕拉伊巴上折射出异常漂亮的光辉，光辉落进徐森渺眼眸里，琥珀色的瞳孔近乎透明。 徐森渺将宝石收入包里，说：“好了，我现在要去逛商场，帅哥们，一起吗？” 沈弘：“囤粮食？” 徐森渺摇头，“买衣服。” “春天到了，”徐森渺打量了面前两人的着装，“该□□装了。沈弘，你的衣服过于单调了，年轻人应该穿出年轻人的朝气来，老了再装嫩就迟了。还有你，王先生，你不过比我大两三岁为什么穿这么老气？跟三十岁的一样。” 的确如此。重生以来，王十一适应了工作适应了身体，还没有适应审美，穿着略显超乎年龄的成熟稳重，或者说是，老气。 三个男人逛商场的情景着实有些惹人注目。 但更让沈弘和王十一感到奇妙的是，徐森渺这家伙选衣服的品味相当迷。 王十一直言：“我承认我穿衣服老气，但......你选的也太嫩了吧？” 沈弘在心里狂点头。 徐森渺仍然打量着衣服，“谁说我是买给自己的。” 沈弘明白了。 他对徐森渺身边的那个未成年人颇有敌意。出现在那种场合的未成年人，心里能有多少干净的心思？ 犹豫了一下，沈弘说：“哪天见个面？” 徐森渺翻看衣领的手僵硬了一下：“他不喜欢见人。” 沈弘坚持：“总要见个面。” 徐森渺不是个精明的人，对于这一点，沈弘有时候会很开心，更多的时候是担心。 “我试试，不过别太抱希望。”徐森渺应下。 服装店旁边是潘多拉的专柜，王十一看着潘多拉，忍不住想起了那日他和沈弘以及伊欧文去往地下，捡到的那本潘多拉工程师证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