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听莫急小和尚提过一次,好像是说算到后面还会下雪,然后过了几天果然就下雪了!可见道行精深是没错的。” 公主噗嗤一声失笑:“这就道行精深了?果然是个小白痴!我还说明儿会刮风呢,我是不是也成神算了?” 顾瑶琴茫然“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讪讪笑了,过了一阵,又悄声道:“说起这个,我倒想起一个笑话来,表姑姑,我讲给你听吧!” 公主笑道:“好啊!” 顾瑶琴干咳一声,正色道:“话说,有三个书生结伴上京赶考,听说有个算命先生卦准如神,便去找他算算,看自己能不能高中。” 公主听到“卦准如神”四个字,便先笑了,顾瑶琴抿嘴一笑,绘声绘色道:“结果算命先生对他们举起一根手指,含笑不语。 “书生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好离开。算命先生的徒儿便问:‘师傅,一根手指,是说只有一个人能考上?’ “算命先生摇头道:‘如果一个考上,那就是一个中,如果两个考上,就是一个不中,如果一个都没考上,就是一个都不中,如……’” 话没说完,公主已经笑得不能自已,道:“你啊你啊!真是个促狭鬼!” 正谈笑间,车下传来侍女的声音:“公主,寺门开了。” 公主敛去笑意,神色恢复淡然,道:“这些和尚倒还利索。” 顾瑶琴掀开车帘看了眼,道:“啊呀,被大表哥抢先了!表姑姑,要不我去拦住他,让表姑姑先进去?啊,那几个小和尚怎么回事?” 又道:“这些大师怎么回事?在苦度寺的时候,就曾把四表哥、七表哥还有我给撵出寺,现在又拦着不许大表哥进去……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呀?”第30章 长公主皱眉, 反倒不急着下车了,掀开帘子看了一阵,只见那边的冲突不仅不曾平息,反而也愈演愈烈的趋势。 四个皇子和一些说得上话的大臣都围了过去, 虽说听不到声音,却也看得出来, 有的在劝大皇子刘钧, 有些在劝挡在门口的四个小和尚。 然而,小和尚们只管摇头,大皇子刘钧越加暴怒。 长公主看了眼聚在远处不敢靠近的山民, 眼中顿时显出几分怒意:今天是什么日子?竟然在这里闹起来! 一个个不知好歹!不顾大局! 刘钧怒道:“你们小师叔祖算什么东西?他说不能进, 就不能进?你们是不是忘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不是忘了, 这天下姓什么?” 刘钧气的七窍生烟, 说话也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他身为皇长子, 身份何等尊贵,一大早就到这个破地方来吹风, 就为了给这群和尚们捧场, 结果人家竟然不让他进去! 这简直是,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却听那年纪最小的莫徐小和尚认真答道:“小师叔祖就是我们的小师叔祖,不是什么东西。他说不能进,当然就不能进。还有这里是苦渡寺,是佛门净地, 天下姓……姓……” 他想了好一阵,挠挠自己的光头,试探道:“姓……天?” 他答的认真,但听在刘钧耳中却是满满的嘲讽,猛地发力将抱着他的几人推开,道:“爷本不愿来这个破地方!但现在,今天这炷香,爷还非烧不可了!都给我滚开!” 便要硬闯。 四名小和尚退开两步,摆开架势。 刘钧冷声喝道:“没见有人要跟爷动手吗?你们都是死人?” 一身戾气尽显。 站在一旁的几名侍卫齐齐上前,虽顾忌场合,未曾拔刀,但便是空手,也有一股血腥杀伐之气激荡开来,这几名侍卫,竟似沙场百战之士。 乌大人差点要哭了,捶胸跺足道:“大皇子,切切不可啊,切切不可!想想陛下!想想陛下!”
只是他的话,和尚和侍卫,谁也不听,大皇子更是置若罔闻。 眼看好端端的喜事就要变成丧事,一个清冷之极的声音传来:“我看谁敢!” 乌大人如蒙大赦,用袖子连连擦拭额头的汗水。 长公主大步而来,冷声道:“刘钧!你长本事了啊!这苦渡寺三个字,是皇兄亲笔所写,挂上去不足十日!你要闯进去,尽管闯,我们谁都不拦着你!” 刘钧便是再大的脾气,也不敢冲着这位大潜最尊贵的公主发,抗声道:“姑姑,实在不是侄儿鲁莽,而是这些和尚太过分了!我们在这儿吹了半日寒风,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抬举他们,给他们长长脸? “结果我们给人家脸,人家不给我们脸!连门都不让进!姑姑你说说,天底下可有这样的道理?” 长公主不置可否,转而面对四个小和尚,和声道:“敢问四位小师傅,为何阻拦他入寺?” 莫急道:“小师叔祖说,他不洁,身带污秽,若是往日也就罢了,今天这个日子,绝不能让他进去亵渎佛祖。” “说我污秽?哈!哈哈!”刘钧怒极反笑,指着自己的鼻子喝道:“爷从接到圣旨起,斋戒沐浴更衣茹素,连女人都没碰一下!爷这辈子都没这么干净过!居然说我污秽?哈!哈!哈哈!说我污秽?” 他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可笑的笑话,他身为皇子,不说日日沐浴更衣,可也差不了多少,更何况有圣旨在,他可是将自己洗的白白嫩嫩香喷喷才过来的,居然被人说他“污秽”? 简直是可笑!太可笑了! 莫急被他笑急了,大声道:“小师叔祖从来不会说错话,他说你污秽,你就是污秽!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知道!” “爷不知道!让他给爷滚出来说清楚,爷到底哪里污秽了!” 莫急道:“我们小师叔祖现在不在寺里,你要想知道,等回头自己去问。” 一个侍从上前,对刘钧耳语几句,刘钧恍然,道:“你们是说我身上有冤魂附体?哈,爷是打仗的,手底下沾的人命多了去了!要不是我们这些人在外面杀人如麻,哪来你们这些和尚安安静静念经的地儿……” “够了!” 长公主冷喝一声打断他,道:“不能进不进就是了,何来这么多废话!” 又道:“瑶琴,你先陪我进去。” 顾瑶琴应了一声,小跑上前,扶着长公主的手向寺门走去,不想才走了几步,便被人拦住,几个小和尚单手持礼,道:“对不起,你们也不能进。” 长公主神色一冷,道:“怎么,难道我身上也有污秽不成?” 这原是一句气话,却不想和尚们齐齐点头,道:“正是。” 长公主差点按捺不住怒火,她素有洁癖,从来只有她嫌别人脏的份儿,如今竟被人说她“污秽”? 顾瑶琴道:“几位小师傅,你们是不是弄错了,表姑姑她……你们小师叔祖呢?快请他出来说话,或者请普泓大师来也行!” 莫徐答道:“你们身上污秽,进去会亵渎佛祖,想要上香,回去沐浴更衣后再来就是了,叫小师叔祖来有什么用?” “你……”顾瑶琴跺脚,道:“连表姑姑你们都……那这天底下,可还有干净的人?那今儿我们这么些人,是不是都不能进?” 莫急摇头道:“倒也不是全部……” 顾瑶琴吃惊的掩住唇:“啊?” 不是全部,那就是大部分人都不能进? 长公主轻轻吐了口气:谁能想到,原本只是来走个过场的事儿,竟会闹成这样。 皇上派她过来,就是怕那几个皇子自持身份,闹出什么不好看的局面来,让她来压服压服,可万万没想到,竟是这些和尚们…… 若只是拦住一两个不让入寺也就罢了,把这一群人都拦下来,岂不是让这场陛下精心谋划的“盛事”,变成了一场笑话? 可若是强行入寺,更是万万不可。 皇帝今日之举,一是为了抬高这些和尚们的身份,二是为了让天下人都看看,他是尊崇佛门的。若强行闯寺,这一番打算付之东流不说,还会适得其反。 罢了,不算是查明内情,还是追究责任,都是以后的事,现在最关键的是把场面圆过去。 长公主微一沉吟,双手合十,对和尚们行了一个佛礼,温声道:“既然如此,我等万不敢亵渎佛祖,这便回去沐浴更衣,改日再来……只是我们带来的香烛灯油,可否请小师傅们代我等供奉佛前?” 无论如何,今日哪怕放低身段,也要给足了苦渡寺的颜面。 小和尚们齐齐还礼,道:“阿弥陀佛。” 长公主颔首,从侍女手中接过放着香烛等物的竹篮,郑重交到莫急手上,口宣佛号施礼退开,路过刘钧身边时低喝一声:“刘钧!” 刘钧咬牙,从侍卫手中夺过东西,塞进莫徐手里,转身就走。
剩下的人对望一眼,纷纷效仿,按身份高低,依次上前。 也没人去问一句诸如“小师傅,你看我身上污不污秽,可不可以进寺”之类的话。 笑话,长公主和皇子都“污秽”了,他们敢“干净”吗? 要脏大家一块儿脏就是了。 所有人放下东西,就忙不迭的离开了,乌大人自然是留到最后,唉声叹气。 他和这些和尚相处了一段时间,对他们还是颇有好感的,他实在不想看见他们倒霉,也实在想不通,这些和尚们一惯明理,怎么会忽然闹这么大一出? 如今苦渡寺的面子是有了,可是全京城的权贵,也被他们给得罪完了。 以后如何在京城立足且不说,光眼下皇上这一关可怎么过?且大皇子又是个睚眦必报的…… 而且这里面倒霉的,也不止是和尚们,作为主办此事的官员,逃得了谁也逃不了他。 登上马车,他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顿时气的差点跳脚骂娘:这群和尚,到底是要干什么啊!还真以为自己是陛下请来的,就可以高枕无忧了?竟是要将这些权贵们朝死里得罪啊! 不让进就都不让进得了,偏偏又将那些老百姓给放了进去,你们这是生怕自己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啊! 这些死脑筋的和尚! 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他都不想再看了,怒气冲冲说了句:“回京!”庙里不让他进去,大和尚们不肯出来,小和尚什么都不知道,他留在这里有什么用? 和尚们惹完事儿,寺门一关睡大觉,可怜他还得去向皇上复命! 这哪是复命啊,这是要了他的老命啊! 皇帝那儿过完堂,还有长公主、大皇子、三皇子……一溜的王公大臣等着他给个交代呢! 可让他拿什么去交代?他怎么知道这群和尚忽然发的什么疯? 命苦哦! 还以为这次摊上了一个美差,谁知道一路尽是腥风血雨,好容易心惊肉跳的挨到京城了,最后又闹这么一出! “停!”他忽然一个激灵:“停下停下!先去云公子的住处。”他忽然想起来,这次发疯的好像不是和尚,是云起? 此处山道狭窄,调头不易,只好大家伙都先下车,将马卸了,再慢慢挪。 好容易调好车头,将马套好,却见莫急小和尚一路小跑过来:“乌大人!乌大人!” 乌大人不知道该惊还是该喜,有气无力道:“说!说说!” 莫急笑嘻嘻道:“乌大人是要去找我家小师叔吧?不过我家小师叔说了,你去了也没用,他只是看出你们身带污秽,并不知道是什么缘由。” “啊?”乌大人顿时傻了眼:“这个、这个理由它说不过去啊!” 又抬起胳膊凑到鼻子跟前嗅了嗅,道:“连我也污秽?不会啊!昨天我可是用香皂狠狠搓过一遍的……现在都还闻着香呢!” 一抬眼,却见莫急已经转身走了,忙追上去一把抓住,道:“哎,小师傅,你可不能这么走啊!就那么一句不知道,让我怎么跟皇上交差?你们就算编,也给我编个靠谱的啊!” 莫急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拉着我也没用。” 乌大人差点哭了,却见莫急走了两步之后,又回过头来,挠挠头道:“哎呀,差点忘了,小师叔祖好像还交代了一句话来着。” 乌大人如同黑夜里看见曙光,连责怪小和尚不靠谱的心思都没有,连声道:“什么话?快说快说!” 莫急道:“小师叔说,前些日子看见乌大人的时候,身上都还是干净的。” 乌大人一愣:前些日子都是干净的? 那他这几天沾什么了? 踩狗屎了? 没有啊! 再说就算踩狗屎,也没有这么多人同时踩上的道理啊! 想了又想也没个头绪,正想再问仔细点,小和尚却早一溜烟就跑没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