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发疯,我发疯,”赵起红着眼说:“要不是他妈郑红,能有这么多事,我刚才都听说了……” “我就不信太太有把所有事都告诉了你,”宋琛强压了一下情绪:“现在这个时候,不是算账的时候,这是医院,大家都冷静点。想算账还怕日后没有时间么?” 赵太太拉住赵起:“你给我回来。” 赵起却一把甩开她:“你们都在搞什么,我看不明白了,你们……”他后退了一步,看向了赵太太,赵太太气红了脸,说:“你听我说完了么,你就动手打人,你给我滚,不要在这给我添乱了,还嫌这个家不够乱么?!” 她说着脸色忽然变了,捂住了肚子,本来还在气头上的赵起见状立即扶住了她:“妈……” “你滚开!”赵太太说着却将腰弯的更厉害了,本来到了走廊尽头和卫昌谈话的赵宝涛和赵新之也赶紧跑了过来,赵太太眉头紧皱,脸色痛苦地倒在了赵起怀里。 他们赶紧抱着赵太太去找医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宋琛仓皇地回头看,就看见了赵近东通红的眼睛,但神色坚毅的很。 他突然意识到,要说受到的伤害,赵近东其实应该是最大的,郑红是他的母亲,所有事情都因她而起,赵云刚是他的父亲,如今生死不明,宋琛是他的爱人,却和他有着父母之仇。 一直手足无措的宋琛忽然头脑清明了起来,是出于责任感也罢,出于爱也罢,他握住了赵近东的手,说:“我知道你的处境艰难,什么都不好办,接下来你能听我的么,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管是何种结果,都有我来承担。” “不需要,”赵近东说:“我什么没见识过。” 他抹了一下嘴角的血。 其实心痛的很,难受的很,但不能表现出来,无论是郑红还是赵云刚,落到如今这个境地,都怨不得人。他是他们两个人的儿子,落到什么境地,也都怨不得人。他是赵近东,什么苦涩都咽的下。他看了宋琛一眼,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赵云刚一直在重症监护室里,情况不见恶化,却也没有苏醒的迹象,赵太太的孩子倒是没事,叫了宋琛到她病房去,一看见宋琛进来,眼泪就掉下来了,伸出手来。 宋琛握住了她的手,在病床旁坐了下来。 赵太太说:“记得你刚来我们家的时候,才七八岁,个头又一直不长,小小的,又瘦,紧紧抱着老赵的脖子,老赵都累的快要走不动路了,还抱着你,他那么宠你,我还一直怀疑,你是他的孩子……”赵太太说着笑了一下,眼泪落下来,自己伸手抹了:“如今十几年都过去了,小琛,你要相信他,他如果知道你爸会死,就算是叫他倾家荡产,他也不会那么干的,他这真的是一时糊涂,酿下一辈子悔恨的大错。他造的孽是真的,但是他对你,真的不只是出于愧疚,他是真心爱你,爱你父亲……你爸从前就跟我说了,说你性子傲,人又单纯,不会做生意,但是光把钱给你,也是不够的,怕你万一哪天把钱都花光了,他说等他如果死了,他名下的股份,一部分给我,其他的全都给你,有了这些股份,只要赵氏企业一天不倒,你就不会没钱花。你的哥哥们,都各有去路了,我也不是小气的人,该给你的,你放心,一分都不会少你,我不会跟你争,我的儿子也不会。这也是你应得的,你做什么选择,我都能理解,都……”
赵太太紧紧握着他的手,侧过头来,眼泪掉在枕头上。 宋琛想,如果原作的宋琛还在,也不知道此刻会怎么做。或许间接害的自己家破人亡是真的,养育之恩也是真的,就像是赵云刚确实如赵太太说的那样,如果知道会害了宋致远,叫他倾家荡产他不会那么干,可他到底还是害死了宋致远。太复杂的感情纠缠在一起了,宋琛如果在和赵云刚亲如父子以后知道真相,该是多么痛苦纠结。 他就突然想到了宋琛留下来的另一本日记,触目惊心的,他都还没来得及看的日记。 或许看完那本日记,他能知道更多的细节。赵云刚这十几年是一直悔恨交加的,看他一回忆起往事就失控成那个样子,他的叙述未必就是全部事实,毕竟他悔恨成那样,认定是自己害死了宋致远,这种悔恨或许会掩盖住更多的真相也不一定。 他还是不肯接受这样的事实,总觉得不至于这样造化弄人。 宋琛立马回了一趟家。 王妈和陈嫂都在家里着急地等待着,看见有车子过来,赶紧全都跑到了廊下,庄园里起了冷风,就看见宋琛从车上下来,快步朝她们走了过来。 “先生怎么样了?”她们忙问。 “还在昏迷当中。”宋琛说着就跑了起来,快步跑上楼,跑到三楼,翻出了宋琛的那本日记。 他一张一张翻阅过去,果然如他所料,这个时候的宋琛,已经隐约开始怀疑宋致远的死亡真相。也是在这个时期,宋琛内心变得越来越阴暗,极端,似乎隔着文字,他都能体会到宋琛痛苦纠结的内心。 正值青春叛逆期,又从小被宠坏了,一直最疼自己的干爹,竟然可能是害死自己亲生父亲的凶手,也难怪他要变态。 “今天我又跟人打架了,伤的很厉害,昏迷了一会,醒过来的时候看见干爹在我旁边守着我,见我醒了,第一反应抱着我就是哭。他的眼泪都沾在我脸上了,是热的。想起来我小时候有次爬树,在干爹眼前从树上掉下来,吓得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连滚带爬地朝我奔过来,身体都是抖的。他是真的爱我吧,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此刻都拿我当做他亲生的孩子。” “人心到底是什么样的,是不是有时候会特别好,有时候又会特别坏……” “我发现了干爹的一个秘密,跟着他到了一个小区里头,是我们从前住的小区,我以为老房子都卖了呢,结果里头居然还住了人……” “今天偷偷去见了老房子里的人……好像真的是我干爹,我最爱的干爹,爱是真的,仇也是真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满页纸的哈哈哈,再往后翻,便都只剩下骷髅头。 什么意思,赵云刚真的是害死宋致远的凶手? 宋琛眼睛有些发红,急躁地将那本日记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又找到另一本日记,从头到尾翻一遍,没有更多了么,没有更多了么? 他站在房间里,只觉得有些眩晕,他扭头朝床头看,看见了赵云刚送他的那个价值连城的田黄冻。 田黄冻价比黄金,这么大一块,雕了极美的昙花。 宋琛拎着日记本走了几步,心里忽然堵的厉害,一把就将那日记本砸在田黄冻上头,田黄冻被砸落到地上,好美的一枝昙花,碎了。 他立即给赵近东打了电话过来:“老房子在哪,你现在就带我过去。” 他挂了电话,又是一阵眩晕,大概很久没有进食了,身体虚的很,也累得很。 他喝了一杯水,忽然头痛的厉害,手里的杯子掉在了地上,他扶着墙,心跳也剧烈了起来,他身体微微弯曲,用额头抵着墙壁,眼睛里莫名涌出热泪来。 第107章 第十一次加更来啦 他有多久没这样了, 这是怎么了。 王妈敲门进来,看见他脸色痛苦的样子, 忙跑过来扶他,问说:“你怎么了?!” “没事, 可能太久没有吃东西了。” “那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你到床上躺一会, 先生已经这样了, 你可别再有什么好歹。”王妈说。
宋琛躺到了床上, 说:“没事,我没事。” 王妈和陈嫂不一会就一起上来了, 给他端了点点心,宋琛坐起来,一个一个地往嘴里塞, 陈嫂忙说:“你慢点,你慢点。” 他要多吃点东西才行,他现在不能出问题。他都还没彻底搞清楚,不管怎么样,都要彻底搞清楚。 赵近东没多久就到了,宋琛上了他的车子,陈嫂和王妈焦急地站在廊下,说:“小琛啊,你要当心身体呀,近东,照顾好他。” 外头起了很大的风, 天上也多了许多云彩,从北边天空一路蔓延过来。宋琛往座椅上一靠,说:“我是不是不该叫你过来。” 现在是关键时刻,不说赵近东在其中的个人关系,就光工作上来说,他是赵氏公司的高层,这时候恐怕也离不开他,他也未必想在这个关键时期离开医院,赵云刚时刻有可能醒来或者死去,不管是他醒来要说的话,还是确定死亡,赵家都要翻天。 “你要去老房子做什么?”赵近东却问他。 “去见一个人,王建明可能在那里。” 赵近东愣了一下,说:“还想往下查么?” “查。”宋琛说,“我要全部都弄清楚。” 不光是为了他,更是为了以前的宋琛,为了赵近东,为了整个赵家。死也要死的明白。 赵近东看了他一眼,手搭在方向盘上:“宋琛,我想让你知道,不管结果怎么样……” 赵近东喉头上下动了动,手握紧了方向盘,说:“你做什么,我都能理解。” 宋琛没有说话,只扭头看向窗外。 冬天了,树叶几乎都落个差不多了,即便有些冬天也不落叶的树木,叶子也是黑绿色的,没有了春夏的鲜嫩张扬。 车子一路往茂金华府而来,到了赵家从前的宅子停下来。 赵近东都很多年都没有回来过了,看到这小区破败成这样,他也感觉很意外,几乎没什么人了,小区的物业估计也不行了,里头绿化带上杂草丛生,冬天了,树木衰败,看起来更萧索凄凉。王建明的妻子在门口的小菜园里刨萝卜,看到有豪车停在了自家门口,吓得扔了手里的东西,快步跑回到家里去了。 宋琛本来还担心这么多年过去了,日记里提到的人如今未必还在这里,可看见她跑,心下一震,就知道他来对了。 他赶紧跑到门口,摁了几下门铃,见里头的人没动静,便直接伸手拍门:“开门,我有话要问你!” 王建明在卧室里也听见了动静,吓得又往被子里钻,他媳妇靠在门后,说:“我求求你们了,不要再来了,我们家老王真的快要不行了,不能再打了。” 宋琛愣了一下,回头看了赵近东一眼,赵近东说:“我们来不是要打谁,我们不是赵云刚的人,我们来,就是来处理问题的。” 王建明的媳妇愣了一下,透过猫眼看了看他们,宋琛忙说:“阿姨,我们来,就是想了解一下情况,王建明在里头么,我们能见见他么?” 里头没有动静,宋琛就退了几步,看了看周围的窗户。 就在这时候,房门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怯生生地看着他们。 宋琛稳住心神,问:“我们能进来么?” 他说着不等那女人说话,便直接闯进去了,那女人见他如此急切,心下一惊,以为自己上了当,立即冲到卧室门口拦住了他们:“他真的快不能动了,赵总才打过他,你们……” “我来就是找他问清楚一些事情,不会打他。”宋琛说着就将她拉开了,推开卧室的门,就看见一个人躲在床上,裹着被子瑟瑟发抖。 房间里有股难闻的味道,宋琛上前去一把将被子扯掉,就看见了一个瘦削憔悴的男人,惊恐地看着他们,光看他外表,就已经有些不正常了,手脚一直哆嗦着,眼睛避着人,也不知道这些年,赵云刚给了他怎样的折磨。 他的媳妇噙着眼泪站在门口,却不敢再向前来,说:“你们打死他吧,打死了他,我也轻松了。” 她说着便走开了,王建明惊恐地说:“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宋琛走到他跟前,说:“我来问清楚一些事,你回答清楚了,你就不会死。” “你要问什么?” “当年宋致远是怎么死的,我要你从头开始,一字一句,一个细节都不要错过,全部都讲清楚。” 王建明闻言抬头看他,仔细看了他一会,忽然笑了,说:“是你啊,小伙子,好久不见了。你不行啊,我告诉了你所有实情,你也没把赵云刚搬倒啊,认贼作父了么?” 赵近东闻言立即扭头看了宋琛一眼。 宋琛说:“我要你再说一遍。” 王建明哆嗦着坐起来,又捞起被子,盖住了自己,说:“好啊,你要听什么,我都讲给你听,别看多了这么多年,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呢,这些年,这些破事,我天天想,夜夜念,从来都没有忘过,你问我啊,我全都能回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