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于漾去开门,扑面而来的是周易身上的几种气味,乱糟糟的混杂在一起,让他出现短暂的呼吸不顺,他回客厅,手指指鞋柜上的钥匙,“你明天去配一把。” 周易的眸色微动,他跨进来,反手关上门,沉默着换鞋。 王于漾打开冰箱拿啤酒,“过来陪我喝一杯。” 周易上楼的脚步顿住,两秒后继续。 王于漾将一罐啤酒放到茶几上面,他坐回沙发里,扣开手里那罐的拉环丢进垃圾篓里,意味深长的来一句,“没想到你是个这么不挑食的孩子。” 周易的脚步再次顿住,他侧低头,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的俯视过去。 王于漾慵懒的叠着腿,喝了口酒,以一种唠家常的口吻说出令人惊骇的事情,“你去的地儿夹在发廊跟烤肉店之间,门脸很小,卫生环境极差,垃圾篓里堆满了水煮的袋子,那里到处都是劣质香水的气味,人均消费顶多100,年龄估计都在40岁以上,再大一点可以做你妈了。” 周易的瞳孔缩了缩。 王于漾忽然觉得有点冷,他把空调的度数调高两度,懒散的说,“你晚饭吃的牛肉拉面,香菜跟调料都放的有点多,那面馆的口味偏重,通风条件很一般,哦对了,你还去过一间化工厂,废弃很久了。” 话音落下时,楼梯上的周易已经站在他的面前。 周易逆着光而立,眉眼被深重的阴影笼罩着,好半响,他晦暗不明的开口,“你的嗅觉……” 王于漾轻描淡写,“比较敏感。” 周易一言不发的垂眸盯着他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于漾一口一口的喝着啤酒,喝出了上等红酒的优雅姿态。 嗅觉出现异常之后,他才知道一个人身上有多少种味道,就能透露出多少个信息。 王于漾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语重心长道,“叔叔一再跟你分享秘密,可见对你有多看重,希望你不要辜负叔叔对你的信任。” 周易的嗓音冰冷,“你是在抛诱饵。” 王于漾笑出声,“这话说的,你又不是小鱼。”
周易捞了椅子坐下来,身体前倾一些,目光冷冽地盯着对面的男人,“听闻沈家二爷最喜欢的就是两件事,一是捞钱,二是玩弄人心。” 王于漾,“……” 他也将身体前倾,苍白的脸上病态横生,骨子里却散发出一种与生俱来的倨傲跟阴沉。 “还谈吗?不谈我就去睡了。” 好像刚才说要喝一杯的不是他自己,是别人。 周易灌下去几大口啤酒,他捏着易拉罐,“我想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之后他撩起眼皮,表情似笑非笑,看,我上钩了,满意了吧。 王于漾忽略青年寒冰一样的面色,只是看着青年的眼睛,他啧了声,“真漂亮。”
周易的眼神让人发凉。 “别动怒,只是纯粹的赞赏而已,我对你这样的没有兴趣。” 王于漾望了望挂在墙上的空调,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担心电费问题,他掐眉心,“你有要我帮忙的地方,我可以帮你,不过,我有个条件。” 周易面无表情,料定了会有这一出。 几秒后他听到男人说,“从明天开始,你帮我摆摊卖早点。” 他抬起头,面瘫脸破裂,“什么?” “我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跟小何,还有一对儿中年夫妇,他们三合租了个小仓库,就在附近,餐车什么的都在里面。” 王于漾说,“老熟人了,不用跑去批发市场进货,只要一个电话过去,人就会把货送过来,早点都是现成的,你在小车里加热一下就行,付款有二维码。” 周易将易拉罐扣到茶几上面,听笑话似的嗤道,“你让我摆摊?” 王于漾后仰一些靠着沙发,“砖不都搬过了?” 他在青年的气压低到谷底前说,“好了,报仇也是要吃饭的,我需要解决温饱问题,摆摊是既方便又省事,还很安全,不会让人起疑心的方法,工作时间也很短,九点左右就完事了,一天其他时间随便干嘛。” “科技园那边的摊位很贵,原主已经交了一年的租金,不用就浪费了。” 说完了,王于漾就给青年又拿了一罐啤酒,亲自拽了拉环递过去,态度非常的和蔼可亲。 周易似是对他的举动感到震惊,唇角动了动,沉默良久才伸手去接,“那你做什么?” 王于漾说,“我睡觉。” 周易,“……” 王于漾叹息,“岁数大了,浑身没什么劲,早上起不来。” 周易的额角青筋直蹦。 接下来两人各自喝酒,谁都没有再说话。 要是一个摆了几年摊的人突然这个不会那个不会,慌得一逼,那就邪乎了。 可要是让一个在工地上干活的弟弟来摆摊卖早点,再怎么慌,出多少错都合情合理。 毕竟之前没摆过,难免手忙脚乱,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这道理浅显易懂,王于漾相信周易能明白。 周易把酒喝完,起身说,“走吧。” 王于漾反应过来,蹙了蹙眉心,“现在?” 周易说,“嗯。” “现在不行。”王于漾坐在沙发上摇头,“我看不清路。” “明天吧,明天白天我跟你走一趟,只要天亮着,什么时候都行。” 周易说,“晚上行动起来方便。” “那也没办法。”王于漾说,“我的眼睛什么情况,我跟小何说的时候你应该都听见了,一点都不夸张,光线稍微暗一点我就看不见了,如果你坚持带我出门,就是带了个累赘。” 周易看着他说,“白天也没什么区别。” 王于漾一口老血卡到了嗓子眼。 是他这几年调查到的情报有误,还是这孩子真实的心性隐藏的太深,本来就这么顽皮,欠调教? 周易看男人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他沉声道,“出了小区就打车。” 王于漾笑了一声,“我出了这个门,楼梯都走不了。” 周易像是判断真假的盯着他,片刻后快速上楼,又快速下来,手里拿着一个军用手电筒。第4章 小区是六层矮楼,没有电梯,上下都爬楼梯,感应灯不是很灵,有时候把脚跺的生疼,灯也不会闪一下。 即便闪了,也显得昏黄无比。 八月里的天,晚上没什么风,燥热难耐,王于漾抓着扶手,用脚蹭着台阶边沿,慢慢往下挪。 视野变窄了,走路很困难。 尽管周易的手电筒比手机的手电光度要强一点,范围也广一些,对他来说,这条楼道依旧不像是他白天走过的,感觉截然不同,很陌生,好像是两个空间。 一个明亮,一个模糊。 王于漾边挪边想,他这个症状很严重,得尽快去医院挂个号看看。 完了又想,估计看了也没多大用处。 扶手是锌钢材质,冰冰凉凉的,王于漾的手心里出了一层汗,每抓一处,都留下一个湿乎乎的爪印。 周易走在旁边,手电筒打着一束光,照着下面的台阶。 两人都没出声。 王于漾到一层就跺一下脚,快到一楼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手电筒的光亮照不到的暗处突然传来一声猫叫,吓得他一脚踩空,身体失去平衡的往下栽去。 一只手及时拽住他,将他轻松拽回台阶上面。 王于漾倚着扶手心有余悸,“妈的,差点吓死。” 周易松开拽着他的那只手,径自下了楼,站在一楼举着手电筒往上扫去,照亮他脚下的几层楼梯。 王于漾擦擦脑门的冷汗,“手电筒给我。” 周易欲要把手电筒朝他丢去。 王于漾连忙阻止,“我看不清,没法接。” 周易的动作顿住。 王于漾吐出一口气,“你把手电筒递过来,别丢。” 周易立在原地,看着台阶上的男人,淡声道,“就几层,你走下来。” 王于漾,“……” 僵持了一两分钟,王于漾阴沉沉的缓慢走下台阶。 周易好似没瞧见他难看的脸色,将手电筒递过去,说,“拿着,我先去叫车。” 说完就大步离开。 王于漾揉了揉涨疼的太阳穴,平息了被那孩子挑起的情绪,打着手电筒向小区门口走去。 . 九点半左右,王于漾被周易带到了西宁街,S城三教九流聚集之地,是个明目张胆释放各种欲望的好地方,因此有一个远近闻名的称呼——堕落街。 这条街的夜晚灯红酒绿,光线迷离,到处乌烟瘴气,好像整个S城的闲人都来了这里,制造出各种气味。 王于漾的嗅觉异于常人,来这里让他有些吃不消,他蹙紧眉心,在路人怪异的目光里一路走一路打手电筒,脚步小心翼翼的,唯恐磕到哪儿。 不多时,周易带着王于漾拐到堕落街后面,停在一处类似筒子楼的居民楼前。 王于漾举着手电筒往上看去,这楼的年纪不小了。 “啪嗒” 周易扣动打火机点根烟,侧低头道,“别乱看。” “我又不是来春游的。”王于漾关掉手电筒,视野里瞬间失去光亮,变成了一坨坨黑洞,他又打开手电筒,“开着没事吧?” 周易说没事,他吸口烟,“跟着我。” 丢下一句就先行走了进去。 王于漾跟在周易后面进楼,一层一层往上走,直奔四楼。 走廊很长很拥挤,两旁都是房间,像宿舍。 王于漾越往里走,闻到的气味越多,厕所是公用的,厨房就在走廊,锅碗瓢盆等厨具摆的乱七八糟,墙壁上也挂着很多袋子,落满油垢。 这里没有监控,没有感应灯,阴暗的面积比较多,空气浑浊,充斥着疲于生计的心酸跟无力。 前面的周易停了下来,王于漾撞上他的后背,手电筒也捅了上去。 周易眉头都没动一下,他摆弄了几下门锁,门就开了。 王于漾立刻跟进去,他拿手电筒照照四周,这屋子约莫十几平米,女主人四五十岁,风情万种,而且……至少三个月没回来住了。 周易把窗帘拉上,开了灯靠着墙壁抽烟。 王于漾说,“你把烟掐掉,不要干扰我。” 周易这回很配合的掐了烟。 屋里虽然开了灯,依然有很暗的角落,王于漾用手电筒这照照那照照,“你这手电筒挺好用的。” 周易说,“以后是你的了。” 王于漾瞥了青年一眼,他笑出声,“脑子很灵光,不错。” 周易面无表情。 王于漾在屋里走动了会,他关掉灯跟手电筒,闭上眼睛,不多时再将两样东西打开,陈述的口吻道,“你今天来过这里。” 周易没什么回应。 王于漾说,“屋里有一股子轻佻的香水味,你回去的时候身上的气味虽多,却没有这种,说明你走后有人进来过,待的时间不短。” “还有就是,她刚走没一会,应该是从另一边的楼梯下去的,我们上来的那边没有这样的香水味。” 周易蓦然抬眼。 王于漾指指墙角的几个简易小衣柜,“那里的味道最浓。” 周易深不见底的目光追寻过去,却未有所行动,若有所思着什么。 王于漾只闻味道提供信息,不负责推理前因后果,查清来龙去脉,自己也不擅长,他在屋里走了几圈,根据气味的浓淡程度判断,“对方在衣柜前停了一段时间,然后来了床边。” 周易离床不远,他蹲下来,朝床底下看去。 那里面塞了个大红色皮箱,几双高跟鞋,还有个纸箱子。 周易就维持着那个姿势一直看着床底下,不知道在看什么,或者是在想什么。 王于漾如果不是确定没闻到尸臭跟血腥味,还真以为那里面藏了具尸体,他吸了吸鼻子,“别的没有了。” 周易半响将视线从床底下收回来,直起身说,“走吧。” 王于漾没问有的没的,甚至连房主跟周易的关系都没问,无所谓,他走到门口时忽然顿住,扭头望向一处,手电筒也移向那边。 周易顺着他的方向扫了眼,见是摆满化妆品的桌子,“怎么?” 王于漾收回视线,“出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