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吗。”凤卓染眉间显出几许遗憾,随机像是想到什么,眼波流转,朝身后睨去,语含深意地说:“当初你采了本宫的花,是在十月吧,那个时节可不是涂蔻丹的时候呢,是谁这般刁难你?”采…花?谢禾身形微微一僵,因为凤卓染微妙的说话方式而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那时候连雪西正和萧云衣打的火热,找个理由将他支出来并不奇怪,只不过当时他没有多想,现在被凤卓染冷嘲热讽,心下刺痛的同时又多了几分难堪。“你想多了,我随手摘的,再说这个‘恩情’,我记得已经还给你了吧!”他回话的时候既不用尊称,头也不低一下,倔强的声线里略带讥讽,一点都不想一个奴才该有的样子。若是换了旁人,这会儿早有下人冲上去掌嘴了,但说话的是被水华殿当了两年透明人的‘栖枫’。水华殿的宫人谁不知道性情阴晴不定,处理下人一向手段狠辣的凤君大人对‘栖枫’格外娇纵,以往他们不懂原因,现下不仅明白了,甚至对凤君的做法十分认同。当朝以男子娇弱绮丽为美,早听说古人曾以霞姿月韵,霁月清风形容男子,往往对此不以为然,霞姿难现,霁月难逢,何况是在男子身上展现。于是起码生活在宫廷里的人都认为,凤君大人乃人间绝色,美艳无双,连带着认可的美人身上多少都要带着点凤卓染的影子吗,其余的,无论是清秀温婉还是冷傲佳人,对比之下不过是胭脂俗粉罢了。所以,对于凤卓染作为荣朝凤君,却不顾流言蜚语,在后宫里养着这样一个‘禁脔’,宫人们不敢鄙夷,甚至默契十足地守口如瓶,对水华殿外的人一律不曾提起。一是因为没哪个胆子,二则是…“还?”凤卓染轻笑出声,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你忘了,你要还到死呢。”谢禾不发一声,身侧的指节攥得发白。按照一开始的交易,他放了连雪西,谢禾确实要还一辈子的‘债’,但谁说最开始连雪西就属于他了呢,这个交易本来就只有个脆弱的外壳而已,他从来就没打算这么跟凤卓染耗一辈子。何况起初,凤卓染并没有想兑现承诺。他将连雪西关进了水华殿地下的刑室里,自以为做的滴水不漏,只可惜他没想到谢禾拥有系统这个移动的gps。在谢禾不断的追问侧击下,凤卓染曾一直矢口否认,直到谢禾直接点出了他将连雪西藏在暗室里,他才轻叹一声,十分遗憾地对他说:“我原本不想在你美丽的皮肤上留下伤口的。”谢禾哪里想听他说这些有的没的,固执地逼他放人,最后凤卓染确实放过了连雪西,同时还将看守暗室的下人杀了个精光。连雪西离开皇宫的那晚,黑夜好像格外漫长,无论谢禾怎么恳求,凤卓染都没有允许他们碰面,并且格外讨人厌恶地提出会代替他去跟连雪西见一面。谢禾气得吹鼻子瞪眼,却也只能忍气吞声,一遍又一遍的警告对方不要做多余的事,也不要说多余的话。但结果却终是与他相驳的,谢禾至今还未知晓,只知道连雪西在与凤卓染见过面后,对他的好感度降到了负数。谢禾始终没能从凤卓染口中套出话来,最后无计可施,只能再一次关闭了好感度系统。谢禾不答话,气氛一时凝滞住了,此时庭意上前一步,垂头恭敬地问:“凤君大人,可要摘些平常的凤仙花儿回去捣汁?”凤卓染好像对单调颜色的鲜艳花朵没半点兴趣,他掩嘴打了个哈欠,而后朝谢禾伸手,示意他搀扶。谢禾本不想理会,可庭意突然偏头朝他使了个眼色,谢禾一愣,看着凤卓染逐渐锐利的视线,想起连雪西恐怕还被他暗地掌控着,终是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今年秋冬,等着这几朵花儿再开了,本宫这次允你采了。”他憋屈的模样反倒讨了凤卓染的欢心,凤卓染状似无意地偏下头,微小却灼热的气流喷洒在谢禾的耳朵上,他身子一颤,霎时想躲开,手腕却被紧紧握住,动弹不得。谢禾抬头恼怒地看向凤卓染,对上凤卓染那双幽深晦色的眼珠时,瞳孔微缩,舌头一时好像打上了死结,“不光今年,以后每年,那些凤仙花儿都是你的了。”凤卓染的声音甜腻而浓稠,一字一句间带着致命的吸引力,谢禾几乎瞬间想起融叶曾说过的一个词,妖精。凤卓染才一定是哪里来的妖精!说不准还是只凤仙花儿精。“只不过…”拉长的尾音略一停顿,凤卓染羽睫忽闪,打落了一片的花粉,眼角恍若染上艳色,“只不过,今生今世,你都要为我十指蔻丹。”他没有自称本宫,单单一个‘我’字,却更让谢禾浑身发冷,或许自那时开始,对之后发生的事,谢禾就已有了预感。一年之后,由于仅剩凤卓染有‘灵药’在手,女帝对他的感情又早已在凤卓染的刻意□□下深入骨髓了,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早已成了空谈,渐渐地,荣朝竟然有逐渐演变成凤君当权的端倪。出乎谢禾意料的,凤卓染带来的并不是一场祸国殃民的灾难。作为一名纯正的当朝男子,凤卓染就像是比旁人多张了一个现代的脑子,他借由女帝之手颁布的很多□□都隐含着男女平等的意味,这使得谢禾不得不对他感到刮目相看。但不知道为什么,直觉使然,他不认为这是凤卓染将荣朝搅了个翻天覆地的理由,甚至只是一时无聊使然,在他这都更具说服力。谢禾有次忍不住问了他为什么要把控朝政,却被凤卓染以‘为了能得到你呀。’这类玩笑般的理由给应付了过去,恼羞成怒之下,谢禾也就很难再开口了。蹉跎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等到女帝身体逐渐好转,谢禾的脸色愈加苍白,身型消瘦到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到似的时,朝廷上的多半势力已经归划到了凤君名下。于是谢禾亲眼目睹了他眼睛都不眨地喂女帝服下一碗未掺自己的血,反而掺了剧毒的药汁,事发之后仅是潦草敷衍地处置了一名负责熬药的下人,举动间看不出对女帝有半点情意。这时候谢禾才深刻地意识到,自己依旧没有看透过这个本该是书中‘龙套’的角色。凤卓染先是传了三皇女进来,却又因喜好美人的三皇女全程惊为天人般多看了谢禾几眼,甚至恳求着向凤卓染讨要这个下人,而被凤卓染黑着脸色命人打了个半死不活丢出去了,皇位也随之传到了无权无势的大皇女手上。这个傀儡也就由大皇女做了。因着好奇,谢禾也问过他为何不考虑六皇女,却被凤卓染似笑非笑的以一句‘你会让一个对其父后有所企图的人渣当皇帝?’。大皇女继位之后,谢禾也不再时刻贫血了,实话说他的身体被调养的很好,就算时常被取血也没有太过亏损,中止取血后很快便恢复了,最后只留下几条疤痕罢了。然而凤卓染却始终没有放他走的意思。不止如此,对他的态度还越发微妙,时常会无端凝视他许久,像是在深思什么一样。突然有一天,谢禾正在某人的威逼之下陪着他在庭院里晒太阳,凤卓染冷不丁地问了他一句:“若是我允你离宫,你是不是要去找那个小倌?”谢禾不知道他出于什么想法这么问,顿了顿,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凤卓染冷哼一声,话里带了点酸味:“他确实有副不错看的皮囊,不过也仅仅如此,没什么稀罕的,哪里比得上本宫。”谢禾总觉得这句话有点熟悉,绞尽脑汁地搜索了许久,才终于忆起这分明就是凤卓染第一次见到时连雪西的评价。没想到几年后一点没变,谢禾有点想笑,又隐隐觉得有些古怪。他现在与凤卓染时脑细胞片刻都不得清闲,大抵是之前被耍弄的太厉害而留下的后遗症,一句话总要拆开一个个字去琢磨,生怕听不出来深意。就比如现在,凤卓染平白无故地提起连雪西做什么。饶是如此,谢禾也习惯性的和他辩驳,对与凤卓染的话,十句他总是要反驳回八句的,更别提牵扯到主角了。“他不光长得好看,其他的...”话说到这突然卡住了壳,谢禾想起连雪西反复骤变的情绪,娇里娇气的心性,以及任性的行为方式,一时还真没想到什么可夸赞的。气氛尴尬了一瞬,谢禾硬着头皮讪讪道:“反正他哪都挺好的,长得也好看,我就喜欢那样的。”“你喜欢他?”凤卓染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以至于夸张地挑高了声调,只有仔细去听,才能听出其中隐含的怒意:“喜欢一个除了长相外一无是处的小倌?”
正为凤卓染剥葡萄的庭意手指一用力,晶莹剔透的水绿色被捏碎了一半。对于凤卓染的质问,谢禾起初还有些后悔自己在思维传统的古代世界说太多了,听到后面凤卓染对连雪西的贬低,脾气又有点上头了,但理智之下,他还能堪堪刹在了边缘。然而凤卓染却嫌不够似的,给了他致命一击。“啊,对了,我忘了,他现在连样貌都没了,是彻彻底底的一无是处了。”谢禾脑袋嗡的一声,右眼皮狠狠跳了两下,身形有些不稳。“你什么意思?”“没什么。”像是回忆起一些事,凤卓染神色缓和了许多,倒不如说很快就变得十分惬意。他悠然地吃下一颗葡萄,斜睨了谢禾一眼,谢禾越焦急,他越故意放慢语速,却也发现,原来逗弄谢禾有时候得来的不是愉悦,而是自虐般的痛楚。凤卓染冷笑着别过头,不想再看谢禾那副令人火大的表情,话音里带着报复般的扭曲快意:“只不过我总不甘心就这么将他放了,人走了,总是要留下点什么。”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结局,今天应该能码出来!第41章 这是什么沙雕主角!(完)“我知道你的心思,要谢禾对我死心,其实很简单。”当时的连雪西看起来冷静得可怕,与传闻中判若两人。凤卓染只听他用一种可以称为平淡的语气说:“你只要毁了我的脸,他就不会喜欢我了。”这个办法凤卓染自然是乐见其成,谢禾如果只是喜欢昳丽的容貌,他相信自己很快就能替代毁容后的连雪西,但连雪西接下来的话却将他心头好不容易生出的一点愉悦给打消了。连雪西闭上眼前,声音里终于染了点情绪,不是怀念不是畏惧,倒像是恶意与讥诮居多。他定定看着凤卓染,忽地扬起了一抹笑,那个笑容衬得他面容极为妖娆美丽,在美丽背后,凤卓染愣是从其中看出了几分凄凉。“对了,凤君大人入宫多年,可曾听说过‘纪尧’?”......凤卓染从来就不是什么善人,看中一个人就容不得沙子,所以他一开始做的就是杀死连雪西的打算。可鱼死网破的收场终归不是他想要的,为了不打破控制女帝的计划,在谢禾咄咄逼人的追问下,他终究是决定将人放了。决定的一瞬间凤卓染在想,放了也好,将碍事的人驱逐出宫廷,谢禾也就不必天天在他耳边叨叨那个让人恶心的名字了,反正结局总归是他赢了的。但现在眼看着谢禾一副失了魂魄,如同一具即将崩坏的人偶,恍若站都站不稳的模样后,凤卓染突然就后悔了。他应该杀了连雪西的,第一次在绮梦楼见面时,他就应该杀了连雪西!一切的计划都缜密无暇,他却唯独未将自己的感情算在其中,现在看来,这具如今已然星罗密布的棋盘上,第一步,便走错了。凤卓染突然调转了话题,双眸染上回忆的薄雾:“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对你感兴趣吗?”不顾庭意还在一旁,嫣红的指甲轻柔地划过谢禾的侧脸,凤卓染毫不掩饰地露出了惊艳的神色。“你的确有着让人着迷的美貌,可红颜枯骨,这是咱们尤其清楚的道理,谁知道这副皮囊之下,装的是人是鬼呢。”他自嘲一笑,手指渐渐游离到谢禾的眼角,目光越发迷离起来。“偏偏你还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态度,我在下棋,你不在棋盘里,也不看我下棋,这双眼睛这么美丽,眼里却除了一枚小棋子外,什么都看不见。”“你说你不看人,看着一枚棋子做什么?”谢禾没法回答他的话,因为他根本听不明白,或者说他现在根本听不进这些有的没的,唯一关注的,就是连雪西的情况罢了。
“你到底把他怎么样了!”谢禾恨不得提着他的领子逼问,冰凉的汗珠从额头缓缓滑落下来。“唉...”凤卓染轻叹了口气,习惯性地挑起刚染好的指甲端详,眼底闪过一片狠戾,戏谑道:“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嘛。”......几乎是一从凤卓染的视线中逃脱,谢禾便急声呼叫了系统。“有什么道具可以让我逃出去的!立刻!”【宿主,我说过,你现在的积分匹配不到任何可供逃离的道具。】“没有负分吗!透支!能不能透支?!这样下去你真的连人带分都赔光了!”许是被他的态度吓到了,也因他的话而有所动容,系统沉吟了将近五分钟,吞吞吐吐地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