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见他了,也触不到他了,也看不到这世上所有明亮的画面了。 “范先生,您患了急性青光眼。” “……” “以后您不能在哭了,在哭下去……保不准您这双眼睛就没了。” “没用的。”我摇了摇头:“我失去了我的爱人,即使我忍住了……每每在梦里记起他,我也能哭着醒来。” “节哀顺变。”医生叹了一口气。 我眯了眯眼睛,几天内似乎恢复了一些光明,虽然看不清建筑,但至少能看到人群里模糊的影子了。 小小给我配了一只导盲犬。 靠着它,我才能在路上行走。 今天,是我去见陈医生的日子。 每半年,我都会去她那里接受一次治疗,每治疗一次,我见到他的机会便越来越少。 我在好转,他却要消失了。 但没办法。 生活总得过下去。 我跟着导盲犬下了地铁站,它非常的乖巧,能告诉哪里能走,哪里不能走,甚至还会给我叼背包。 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灰灰。 地铁站里声音嘈杂,我的视线看不清人,也看不清周围的建筑,只能看到周围依依稀稀模糊走动的影子。 灰灰带着我走了进去。 可是它走得太快,人流太挤,我不小心松开了手里绳子,狗狗似乎也没发现我丢了,钻进了地铁里。 “灰灰!灰灰!”我着急的呼唤着它,双手无助的在空中摸索着,希望能摸到一个什么建筑让我依靠,让我心安。 来往的人流撞着我的肩膀。 我慌张无措,几度欲哭出来,但是眼睛又刺疼得厉害。“灰灰!你快回来!你把我弄丢了!”
“汪汪汪!”狗狗的声音响起,它似乎也很着急,却没有办法第一时间来到我身边。 我只能盲目的摸索着去寻找它,但是却被人流越撞越远,以至于我最后脚步不稳,差点仰翻在地。 就在我快摔倒时,有一双手,从背后环住我的腰,紧紧地抱住了我。 那双手臂很结实。 结实到给我一种久违的安全感。 曾在一场大火中,就是那么一双结实的手臂托起了我的生命。 我的心脏在跳动,死灰复燃一般,极速的跳动。 那人扶正我的身体,没有说话,似乎准备走了。我连忙抓住了他的手臂,喘着粗重呼吸,慌张开口:“先生,帮帮我。” 那人没有说话。 我道:“我要乘车去小城,但是我的狗把我弄丢了。我看不见路……你能送我过去吗?” 我侧耳听他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他似乎动了动身子,接着悬来一支手臂横在我的跟前。 他说话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在压着嗓子,还是感冒了,鼻音很重,声音听起来格外沙哑低沉,沙哑得我竟有几分熟悉感:“抓着我。” 我听话的抓住了他的胳膊,趁着他不注意时,探着鼻尖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到我这个小动作,但我听到他笑了,笑得很轻。 他身上没有我所熟悉的味道。 是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 久待病房里,就是这个味。 我意识到我自己可能认错人了,鼻尖不由得一酸,自嘲的笑了,笑着我居然还在期待他出现在我跟前。 那人送我进地铁的时候,我松开了他,对他万分道谢:“谢谢您,真是麻烦您了。” 那人没说话,身影只是征征站在那里,似乎在看我。 我转身走进了电车。 “哼哼……”我的导盲犬嗅到了我的味道,寻着我的味道找到了我。 我摸索着抓起了它的牵引绳,有些幽怨地道:“你跑哪去了,下次能不能跑慢点?” 这时,有个人踢了踢我的狗。 我的狗受到惊吓,缩到了我的脚下。 “过去点……你的狗吓着我家孩子了。” “听不见么?” “这人是个瞎子么?” 我微微侧了侧头,对着声源方向鞠躬道歉:“对不起,我这就牵着它离开。” 地铁里现在很挤,我虽然看不见,但是能感受到周围大家推推搡搡的力量。 我带着灰灰摸索到了车门角落里。它很乖,听话的趴在我脚下,似乎是有些怕人了,把头靠在了我的腿上。 它哼哼唧唧的在向我撒娇。 我正准备蹲下去抱抱它,却被一个力量挤在了墙上。 背后有个人靠得我很近,几乎是与我背贴背的,以至于我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体温,以及某个地方让我一瞬脸红的硬度。 是个男人。 淡淡的消毒水味钻进了我的鼻腔里。 我忽然一愣,反应过来:这人就是刚刚送我上电车那人,他没有走。 “先生……”我想说什么,一双大手忽然贴上了我的腰。 那人从后抱住了我,浑浊炽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脖子上,让我忍不住浑身打了个激灵,鸡皮疙瘩随之也起了一身。 他在摸/我…… 是个…… 是个变态! 我正准备呼救,他却突然开口了:“最好不要喊,不然,我就把你的狗偷回去做狗肉汤。” “你……唔……” 我深深低下头,手里紧紧攥着导盲犬的绳索,不必想,我此刻的表情一定是愤怒又羞耻的。 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我这把年纪了,居然还遇到传说中的电车变态。 在他吻我。 细腻的吻着我的脖子,痴迷的啃咬着我的耳垂,柔软的唇瓣擦过我的皮肤时,我居然意外的颤栗了一下。 不对的。 我从不来这样的。 这个人就好像知道我身体的敏感点所在。不对,应该说是轻车熟路了。只不过是轻易的两下,就用双手彻底瓦解了我的防御。 我的大脑里有些眩晕,整个人都不知所措,身体都开始颤抖了:“你快住手……我会报警的……” 那人没说话,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试着踢了踢脚下匍匐的导盲犬,希望它能觉得我在被伤害,朝那变态狂吠两声。 谁知,平时活泼得要死的导盲犬,此时睡得跟猪一样,我甚至还能听到它打呼噜的声音。 踢都踢不醒。 我有点绝望了。 “混蛋……” 我不能任由他伤害我,咬了咬后压根,努力的挣脱着他的怀抱,翻了个面去面对他,正准备大吼一声,他却突然把我推抵在了墙上。 接着,好像有什么东西盖住我的头。 是件外套。 我正准备拿下,两支手腕却被他锁死在了腰后。那人贴了上来,撩开了盖在我头上的外套,深深的吻了上来。 双唇相撞,他熟练的撬开了我的牙关,探着灵活的舌头缠卷着我的舌头,吞噬着我微弱的呼吸。 电车里的人群唏嘘不已。 他强吻得我一度喘不过气,我越反抗,他越吻得格外激烈,就好像野兽遇到猎物一般激动。 一瞬,我几乎快哭出来了。 “不要……求求你……” 回忆我的只有他浓烈的喘息声。 “小城到了……”在我快绝望的时候,电车里响起了到点播报的声音。 没过多车门开了。 他松开了我。 我几乎是接近疯狂的扯着我的导盲犬下了车。灰灰估计还没反应过来,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用力扯了它两下,它这才反应过来,跟我一起发了疯一样狂奔。 因为视线模糊。 期间,我撞到了许多人。 好在灰灰聪明,领着我绕开了人群,来到了一个我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总之,人很少,几乎是没人。 因为我听不到人说话的声音。 报警。 我安静下来后的第一个想法。 我摸索着口袋,但是怎么也没有摸到手机,后知后觉我才反应过来,我的手机应该是被那人顺走了。 “完了。” 遇到这种事情,我头一次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心非常得难过,难过得蹲了下来,抱住了灰灰的身子,在它身上寻求着安全感。 我抱着灰灰抽噎,灰灰非常通灵性的哼哼了一声,舔了舔我的手背。 “三月,是你的生日……我想你了,发了疯一样的想……每每我想死掉的时候,你的残影总是会出现在我身边。虽然我知道那不是你……” 是我的声音,是我手机录音的声音。 我警惕的竖直了脖子,微微侧耳去听声音传播的方向,是在我刚刚拐进来的小门口。 “陈医生对我说,只要我想你了,你就会出现……” 录音声音愈来愈近。 我急促的喘息了起来,连忙拍了拍灰灰的背,给它指示:“快……灰灰我们快走……” 灰灰收到指令站了起来,领着我往一处跑,我分不清方向,看不清路,只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它身上,希望它能带我逃到一个人多的地方。 期间,我往后看了一眼。 模糊的视线里,一个高挑的身影正慢悠悠的跟在我们身后,似乎完全不在意我们逃窜的速度有多快。 “灰灰跑!往人多的地方跑!” 我喊着,灰灰叫了两声,撒丫子跑了起来,像匹脱了缰的野马一样,导致我没反应过来,手里的牵引绳又脱手了。 灰灰撒手没了。 剩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都来不及喊它。 “踏……踏……踏……”沉闷的皮鞋踏在光滑的理石地板上,潜伏在黑暗里,一步一步朝我逼近。 我的心跳极速加快,混着我急促等我喘息声,回响在我的耳膜。 如果被这个变态抓到了。 我简直不能想象后果。 在我前两天看到的新闻里,不少女人被拖进黑暗里强/暴,之后,尸体被分解成了一块块。 凶手至今还未抓捕归案。 我一瞬怀疑了起来,跟着我的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个连环杀人犯。 至于他为什么会找上我? 我打了个激灵。 他想换换口味了。 前面有个路口,左边有个路口,我不知道这是在哪,但是我敢肯定,应该是在一个学校或者地下广场之类的地方。 左边的路口有光亮。 我看不清具体路况,就连门都看不清,只能凭着感觉去了光源处。那里有光,并且很亮。 有光,就代表着有希望。 我顾不得那么多了,跌跌撞撞的,一个劲的朝着光源狂奔着,大喊着:“有人吗!这里有人吗?!”
没人回应我。 就算来到了光源里,也没有人回应我。 这里气味很浓,还有水龙头未关紧的滴水声,不用猜,这里是间公共厕所。 我选错了路,选了一条死路。 完了。 这两个字再次在我心里想起。 趁着那变态还没有过来。 我在洗手台上随手摸索了一个东西,钻到了一间厕所隔间里,坐在了冰凉的马桶上,吊着一颗悬到嗓子眼的心等着他寻着我来。 “踏……踏……踏……”皮鞋踏地声缓缓而来,那人步伐缓慢,悠闲,伴随着一阵低低的哼歌声。 果不其然,他跟过来了。 我握紧了手里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浑身颤抖的缩成一团,听着他走动的脚步声。 “砰!砰!”他在踹门,一间一间的踹,踹得很暴力,就好像故意在吓我一样。 我知道他肯定是知道我在厕所里的,所以他才来得不急不缓。他想给我施加心里压力,试图让我精神崩溃。 当然,他也成功了。 我整个人吓得呼吸都絮乱了,额头上不停的渗出冷汗,湿湿滑滑沿着我的脸颊滑落,滑入深处。 “砰!”他暴力的踹开了我右边隔间的门,下一个……就是我了。 “不要……”我浑身一颤,捂紧了口鼻,死死的屏住了呼吸,眼泪止不住的夺眶而出,我真的不想被他侵害。 我不想死得那么狼狈去见沈衔。 正当我持着手里的东西准备和他对抗时,他却没有下一步动作了,几乎是整个人都没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