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能怎么办?只能答应咯。 见人答应了,秦温如立即献上已经盖好官印的契书,上头定好了这两块地归衙门耕种,所得收成以府上名义进行恩施,彰显府上善举。 等那夫人也盖上印鉴,留下一份契书,宋问和秦温如带着几个衙役迅速离开,前往下一座府邸,只留下四五个衙役继续收拾剩下的地。 整个行动十分干脆利落并且迅速,绝不在同一个府邸前长时间逗留。 过程中遇上那些咬死不答应的,还用武力反抗的,宋问也不强求,只唱念俱佳地在人府门前躬身行礼,长揖到底! 朗声道是:“府上宁愿闲置空地,也不愿由衙门进行耕种,为百姓谋生计,下官绝不强求。但下官身为朝廷命官,有所为有所不为,此等天子朝臣,实非我类,下官在此留话,绝不与府上同流合污!” 说完便拂袖而去,带着衙役浩浩荡荡离开。 具体如何宋问是不管的,但必须叫走过路过或是住在附近的百姓全听着自己的话,也瞧见自己的姿态,把对方名声能搞臭多少便是多少! 可以说是非常歹毒了! 若是府上某官员没去上朝,定是要跟宋问拼命!他一点都不想跟宋问这厮有交情! 宋问此举主要也是针对皇权贵胄以及当朝大员的宅院,一般官员家中叫宋问一上升高度,就算不情愿,看着整好的地也只能答应。至于平头百姓,那是衙役带着告示挨家上门讲解衙门意图,一般都能答应。 因为宋问在城内带着秦温如和衙役各个宅邸间行走,那出来宣人的内侍到了衙门,却发现衙门竟是空空荡荡,只告示上说的专设官员一人在。 内侍:“……” “敢问宋大人在何处?皇上宣宋大人进宫,早朝还未下,满朝文武全等着宋大人了。”内侍说得严重。 那专设官员也不过是宋问从衙门里挑的人暂行其事,之前也就是个出色的衙役,听内侍这般一说,直接吓得冷汗满身,战战兢兢道:“公公,小的也不知宋大人在何处啊。这宋大人出门前道是去李大人府上开垦闲下的空地,这会儿怕是不在那了。这……” 内侍问说:“哪个李大人?杂家先去看看,万一能撞上。” 专设官员还真不知道,哭着脸说:“公公,这小的确实不知,小的只听宋大人那么提了一嘴,没详细问。” 内侍:“……宋大人可还有说别的?你好好想想,皇上可还在宫里等着呢!” 专设官员脸色惨白,手在脸上呼噜了一把擦汗道:“只听说李大人府邸前空地特别大,说是先帝赏赐的宅邸。” 这般一说内侍也就知道是哪家了,让专设官员跟着自己一道过去,万一不在也好再想想宋问下一家是去了哪里。 等他们到了李大人府上果然人是不在的,门前两块闲下的空地全翻好了地,上头种上了细细的嫩绿种苗,苗根部还能见着些湿润,是下了苗之后浇过水了。不过内侍不懂种地,哪里会知道这水是浇了多久的! 只能寻了府上下人问话,得知宋问竟走了有一个半时辰有余了。 却是告示张贴后,宋问便来了,朝堂上处理了一些政事,才说到联名参宋问之事,加上内侍出宫也花了不少时候,这不,这些因由一耽搁,这边就远远赶不上了。 府上下人也不知宋问去了哪里,只说是向北走了。 内侍和专设官员赶紧往北走,只能路上边走边问宋问去向,一路找下去,连着好几处地方扑了空。总算有个从别处过来的行人道是宋问如今在南大街的文大人府上。 内侍来不及喘口气,赶紧往文大人府上去。 给宋问传口谕也是要了老命了,谁能想到长安县令,怎么都找不到人当面传口谕呢! 幸好这回老天眷顾,那文大人府上虽然难缠,但被宋问寻了空子,直接就开始挖地,没有“唱作俱佳”一番,道德绑架一回就走人。所以内侍寻过来的时候堪堪赶上宋问收尾,那秦温如正拿出契书解释。 内侍赶紧传了口谕,让宋问快快进宫。他反正是不想自己这回传口谕花了多少时辰,如何被圣上申斥办事不利了!能找着人,他心怀感激! 宋问十分配合,二话不说,就跟着内侍走,还说自己知道近路,便小跑着去宫里吧,别耽搁了。 内侍非常感激,跟着宋问一路跑,穿街走巷的,都能见着百姓热火朝天在翻宅门前街面两旁的地,好些都已经整好,有些种好了种苗,有些像是下了种子的。 宋问带着人穿过两条之前规划好的进宫路途,这两条街两旁的宅子门前基本都已经翻好地和种上了。 内侍瞧着心惊,这朝堂上还忙着参宋问要种地,谁知道不过两个时辰,已经都种上了。要不是皇上马上让宣,等明日早朝,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说是近路,宋问也没骗人。但等宋问进了朝堂,也过去了足足一个时辰。大理朝上朝较早,好些官员来不及吃上一口早膳,这会儿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时不时能听着几声咕咕的肚子叫声。 朝堂上鸦雀无声,满朝文武面色难看,皇帝也懒懒靠在龙椅上,硬撑着不喊暂停歇息,他倒是要看看这宋问能让他们等多久! 等宋问一出现,满朝文武都回首阴测测的看人,包括皇帝也黑沉着脸。 宋问忍不住心虚,迈出的步子差点收回来,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狠了点?! 却是武官最前头,突兀地,萧略一个侧步站出队列些许,回首看人,眉目柔和,带着温和笑意,施施然站在那儿,仿佛在等他过去。 瞬间宋问就脚下轻快了,追光似地,顺着萧略目光迅速到了中央,顿住脚步对皇帝跪地行礼道:“下官宋问参见皇上!” 皇帝想坐正身子,只听咔一声响,骨头都等僵硬了!!! 萧略听力极佳,又站在最前,自然听到了这动静,只觉好笑,自然地双手背在后头,冲着宋问晃了晃,四指收起成拳,只大拇指高高翘起!
第47章 萧略站在最前头, 又是故意突出一步, 他后头的满朝文武将他的举动全看在眼里,有那些个老臣, 简直七窍生烟!无奈一贯以来,皇帝对这个唯一的侄子偏心得很,他们要是当场对上,不说皇帝高座之上没见着,就算是见着了, 他们也落不着好。 算了算了,还是先说宋问之事! 虽有意外, 但皇帝依旧八风不动视线在蠢蠢欲动的朝臣身上一一掠过,老神在在道:“如今宋问在这儿了,诸位爱卿都说说,你们要参他什么?” 好吧, 不能站起来听!宋问有点心虚, 这是连皇帝都得罪了啊! 也是, 哪个官上任这么不足两个月,回回上朝, 回回被参,不上朝还被参, 这回更是联名参!这也是前无古人了,后……有没有模仿者,那就不知道了! “启禀皇上,宋问擅自张贴告示, 征用长安城街道两边空地,开垦为田地耕种。那空地乃朝廷所有,长安县衙此举是大大的僭越!” “街道两旁空地被开垦成田地,街道上行车走马十分不便,容易造成更多伤亡!身为长安县令,此举分明没有将百姓安危放在心上。” “皇上,宋问区区长安县令,不仅擅自动用朝廷管辖之地,更强征私人宅院门前空地,与街道两旁空地连片,开垦耕种,此必定引起民怨,不得不严惩啊!” “宋问胆大包天,视衙门告示为儿戏,公然违反告示。说好三日内,却带领衙役连夜丈量,这便是知道其告示所言不可行,妄图抢在朝廷发难之前先斩后奏!” 有那朝臣愤怒的连规矩都忘了,顾不上皇帝在上,指着宋问就跳脚开骂! “皇上,宋问如今已然胆敢触犯国法律令,擅改税收!税收之法令,岂是说改便能改的。这长安城种地不收税,那天下万万百姓如何能答应?” 朝臣恳切跪地,长呼短叹,动情至深,“皇上,天子脚下的百姓是百姓,其他地方的便不是了吗?他们的呼声,朝廷当如何自处啊?!” 朝臣说得热闹,宋问老实跪着,仿佛老僧入定。 皇帝皱眉瞥眼瞧着宋问道:“宋问,你有何话说?” 朝臣们顿时跟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似地,没想到宋问都这么荒唐了,皇帝竟然不直接治罪,还问话?! 有那修身功夫不深的,直接就望向队列前头的萧略,他大刀金马稳稳立在最前,震慑一方!他们看着看着,眼底就嫉妒得红了——偏偏就是萧略给宋问那厮撑腰,皇帝都要惦记着这点! 宋问便是双膝跪地,却是脊背挺直,傲骨铮铮的,面上带笑,偏又一派光风霁月的模样,拱手行礼道:“启禀皇上,这些罪,臣一个都不认!” “哦?”皇帝哼笑道,“你还想狡辩吗?” 宋问摇头道:“皇上,非也!臣一举一动全是依律而行,绝无不妥。” “好一个绝无不妥!”皇帝只觉宋问冥顽不灵,脸直接就拉了下来。他转去看萧略,他倒是与平时无异,不过那偏出队列的位置,便是堂而皇之为宋问撑腰!好啊,好一个萧略!好一个宋问! “朕便听听你这绝无不妥!”他话是对宋问说的,眼睛却时刻盯着萧略。 一时间这朝堂之上暗流涌动。满朝文武都是人精,之前蹦跶得欢的,这会儿都尽力缩了缩,不敢太过冒头。 只那萧略稳稳站着回望皇帝,列松如翠,郎艳独绝! 宋问施施然道:“启禀皇上,长安城本就是长安衙门管辖,臣征用长安城内街道两侧空地哪里僭越了?至于说街道两旁开垦出田地后,行车走马容易造成伤亡,这下官就更不明白了。两旁乃耕地,种了粮食蔬菜,行车走马有失,撞上的也是粮食,还能不让车马直直撞上宅院,这伤亡一说……” 宋问嘶了一声,实实在在的面露疑惑。 提出这罪名的朝臣,这会儿只差冲过来打死宋问了!区区长安县令,七品小官,公然嘲讽朝廷大员!谁给他的胆子? 前头萧略宛如大将压阵!朝臣只能咬碎一口银牙! 宋问不慌不忙提了第二条罪状道:“至于强征私人宅院,引起民怨,这更是子虚乌有!各位大人怕是不知吧?我今日上门,列位府上夫人或是管事皆是十分欢迎,如今大人府门前早早就开垦出来,种上种苗了,许是过两日,大人们能吃上府门前的菜了!” 什么?!竟然已经种上了!还十分欢迎?! “绝不可能!”有大臣当场反驳。 宋问回头,好嘛,就是他最先去的李大人府上,宋问故作疑问道:“李大人还不知吗?令夫人还与衙门签下契书,要将产出全部交由衙门作为日后恩施之用。令夫人如此宅心仁厚,下官也是十分感怀啊!正要为大人上折,向皇上讨个嘉许呢!” 李大人:“?”怎么回事?怎么又关恩施什么事! 宋问可不管他,当即点了好几个朝臣大员的名字,道是他们府上都跟李大人一样,与衙门签订契书了。顺道说下,衙门全部接管耕种,产出会以他们的名义救助鳏寡孤独,以及日后衙门恩施之用。 这一听,是好事啊!虽然心中老大不情愿,但皇帝、同僚都看着呢! 宋问又点了几个当初府上反抗剧烈的官员,很是遗憾说,可惜他们府上怎么都不肯答应,他宋问虽然区区县令,但觉得他们实在品行有亏,决定不与他们来往! 那些个被点名的,真的朝堂行凶的心思都有了! 之前被点名“表扬”的这会儿竟然开始暗自庆幸,家中人处理妥当了!等等,这想法太危险!稳住,他们今日是要参宋问。 说罢这件事,宋问再解释告示上说的三日,却连夜丈量完成,再紧赶慢赶耕种一事,一脸无奈说:“皇上每年都御驾亲耕,肯定能明白下官苦心啊。如今六月天热,好些粮食、蔬菜都不宜种植,再晚些,可就要进入酷暑……种地能抢下一日说不得便能多一分收成啊!” 至于税收一事! 宋问解释道:“皇上,田地赋税本就是指的耕地,便是那荒地开垦出来,大理朝律令也明言前三年不收税,之后两年税收减半。下官征用的是长安城街道两旁空地,以及宅院门前空地,这不属于荒地也不属于耕地,怎么能收税?” “平日村里,百姓自家宅院前后开一块菜地出来,随便种种,也是不收赋税的。要是下官在长安城收税,岂不是从此以后天下百姓自家院子前后开出的地都要收?菜长得有快慢,这要怎么收?何况村里菜值几个银钱,要是收了,恐怕百姓宁愿饿着不吃,也不愿意种了……这样岂不是让朝廷反被埋怨?!” 宋问振振有词道:“皇上,下官自问处事有章,问心无愧!” 满朝堂之上,列位朝臣如今都是一脸冷漠,拒绝听宋问狡辩的姿态,但要说反驳,好话赖话全都让他说了,他们说什么! 别再跟那几个被点名说品行有亏的官员似地,再被宋问安上些乌七八糟的罪名来! 皇帝能说什么,他也反驳不了! 说宋问有罪吧,他又都有理有据,有法可依,说他没罪吧,大理朝哪条律令也没说他是对的,气得疼肝疼! 满朝文武全都目光灼灼盯着皇帝,要是皇帝这会儿不给个说法,下了朝,他们定也是要上赶着哭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