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读书是宋老爷打猎用命打出来的,是宋家小姐自卖的银钱读的书,真计较起来,你们算几个铜板!” 痛快骂完人,阿眠院门一关就走人,边进门边喊着:“少爷,我们要不迁出村去,左右村里宋家也没人了,二两银子这些年都还回去多少了!免得惯得他们不识好歹!” 屋里宋问回的什么,村人没听见,不过他们都吓着了。他们也就看看热闹,真没坏心,想着没大错,原谅就原谅,这回听阿眠这般说,各个都羞红了脸,硬拉着那仗着辈分的和栓子一家走人,再请里正上门说道说道,安个心。 这些个事,宋问都没理会。 但宋家祖坟动土之事,宋问也没让村里的帮手,凡是着急忙活要帮忙的,全叫萧略的人长刀出鞘,刀光森森拦在了山下。 棺木里只一个骨灰盒,轻薄得很,阿大和阿二两人就抬着上了山。 平溪村人瞧着都倒抽一口冷气,好家伙,好在没仗着人多真冲突了。落在人手里,那还不是一手拎一个丢着玩儿?! 这边的坟都是石板造的,事先预留好了位置,只要开了石板门就能推棺木进去。宋问自己动手开了门,将宋母棺木推进去。亲手端上祭品,点上香烛,一个火盆,一张一张地烧着冥纸。 其余人都肃穆上了三支香,然后下山。只留了宋问,以及守着人的萧略。 在现代,宋问帮外婆用这纸叠过金元宝,这会儿还很熟练,手指那么翻着来回,就一个冥纸叠的金元宝被丢进火盆里,叫火吞噬成灰,送往下头给宋爹宋母。 宋家连宋瑜了没了,这是满门都去了。 宋问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边烧纸,边应承,日后定让宋瑜回归宋家祖坟。自己死了,也会进宋家祖坟,借用的肉身,会还上的。 萧略怕宋问伤心过度,主动上前让宋问教他折金元宝:“我给你爹娘也烧上一些。我到底是皇家血脉,又是战场上下来的将军,旁的鬼不敢抢我烧的金元宝,你爹娘就能全得了。” 他是要逗宋问,但一本正经地说出来,实在古怪。宋问却是冲他咧嘴呲笑,很快收了,以示无碍,回头望着墓碑,长叹道:“可惜暂时不能接宋瑜回来。” 宋问回乡,葬宋母是皇恩浩荡,再去找宋瑜,京城那边皇帝估计能感受下,宋问远在乡里都能收到参本! 萧略早派了人上路,不过还没接回来,他也不预备先说。他习惯事定了,做好了,看到就行。先说的,总有变数,平白让人心神起落。 宋问道:“宋瑜与我是双生,我娘那有种说法,双生若是男女,那么不管头一个出来的是男还是女,女的总是长的。这里倒是没有这种说法。小时,我娘玩笑说过。宋瑜却放在了心上,只当自己是姐姐,也不叫我哥了,有主意得很。我爹没了,地里的活都是宋瑜自己撑起来,说是姐姐应当的。后来她自卖,也说姐姐应当的……” 宋问实在没见过哪个姐姐能做到宋瑜这般的。宋家满门,落得最后,倒是原身最懦弱,竟是自求一死了。 不过想想,一个状元,三条命,原身求死,又不难理解! 萧略只恨自己嘴笨,怎么都想出什么话来,只伸手在他脑袋上宽慰般地拍了拍。 宋问望向他,也不躲开他搁在自己脑袋上的手,笑说:“这回,我当真是一个人了!” 萧略心疼得没办法,定定回望宋问的眼。 骤然起身,一撩长袍前摆,跪在了宋家祖坟前,高举起右手捏着手势,郑重起誓:“今日七月初八,我萧略愿入宋家……”他偏头看宋问,轻声说,“你不是一个人!” 回头对着宋家祖坟痛快就是三个响头,额头点地,起来时,额间还沾着泥。 宋问仰脸仰望萧略,日头落进他眼里,扎得人眼红,却在眼中留下两汪鎏金,分明是心下翻天覆地、翻江倒海,但偏偏面上装模作样冷着脸,不叫心思泄露出半分道:“你可怜我!”
萧略垂着眼,睫毛长长的,面目背着阴,宋问又是鎏金遮掩,更是看不清这会儿他是何神色。 萧略突兀啧一声,瞧着竟是兵痞子姿态,再不是那个身份贵重的萧将军,他单腿后撤一步,单膝跪地,探身伸手过去,宋问本能后移了脸,还道是他要摸自己脸。 “呵。” 萧略笑了一声,手直接向着肩膀去,捏着宋问的肩膀,竟是直接将人掀翻在地,自己顺势欺压过去,压在了宋问身上。他行动起来一点都不含糊,一压上,就扒衣服,也不解扣,上手撕纸张似地,三下两下前天头就扒了干净,转眼就一个光溜溜宋大人出现了! 宋问偏头看了看宋家祖坟,羞赧上头,这萧略不鸣则已,一名鬼神祖宗都不放在眼里啊!但萧略难得……啊…… 推拒是不可能的!!! 宋问只能忍着羞,心里跟宋家祖坟里的祖宗们商量:“对不起啊,祖宗们,以及宋爹、宋娘,入了你们宋家的这位太猴急了!嘿嘿嘿!不过非礼勿视!不然你们先别吃祭品了,回下头吧!” 自觉交代完了,宋问回头盯着停下动作的萧略,挑眉看人。 萧略压着人,从怀里掏出一堆药瓶子来,眼熟得很,上回衙门里宋问在他身上用过,这回他自己带上了,有润滑的、治伤的,全没落下。 他原本是怕宋问回乡了就不回京了。故而全带上了,想着当初说好的,一回换一个辞官念头,他离京前带的足足的,每日一回都管够!第51章 这边萧略倒是准备周全了, 宋问也跟宋家祖宗告慰过了, 无奈有个阿眠这个“不识好歹、没眼色,专坏人好事”的异数。 萧略连宋问裤子都扒了…… 山下头, 就听阿眠高喊着:“少爷?少爷?”眼见着能瞧见小少年哼哧哼哧爬山的脑袋壳了。 萧略、宋问同时转头,眉头深锁,如有实质的嫌弃如出一辙! 宋问迅速一个翻身,光着屁股背对着,伸手就要捞身下的衣服, 可怜他着急忙慌下,捞起的竟是一件碎布头……这“猴急萧略”下手倒是不含糊, 忍不住就瞟了眼还单膝压着自己腿的人,满含怨怪。 萧略垂眼摸了摸鼻子,耳朵动了动,听得阿眠又近了几步。当下一俯身, 直接将光溜溜的宋问搂紧在怀, 嗖一下就蹿上了旁边的大树上头。 这般时候, 也没忘顺手捞了刚才散了一地的瓶瓶罐罐。 宋问:“……”手上一时没拿稳那碎布头上衣,直接就掉了下去, 落在下头树杈上,叫山风吹得晃悠着, 像是招呼阿眠过来呢! 这么一会儿,阿眠也就上来了,碎布头上衣来不及捞,只能算了。阿眠上来, 见坟前只剩烧了一半的冥纸,火盆里还冒着火星,但火是一点都没了,实在奇怪,他四下张望,嘴上喊这人:“少爷?萧将军?少爷——” 树上萧略身上衣服齐整,怀里死死搂着个光溜溜宋问,到底不是柳下惠,身下是一点都不安分,硬生生怼着宋问,叫宋问是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捞衣服的瞬间,眼前这位能来个大变棒槌。 没人回应。 阿眠在宋家祖坟前来回走了几步,一眼就见着这边树下悬吊着一件破布头,一缕一缕的,看着眼熟,直接就走过来。 树上宋问瞪大了眼,紧张得厉害,直接上嘴恨恨咬了口萧略的鼻子,刹那觉得下头更刺激了,便是隔着萧略那一层裤子,粗粝着,更是激励得他都痒痒起来,赶紧松了口,就见这对面鼻上残留下两枚门牙印来。 “上去!”宋问气声道。 萧略点头,狠狠憋着小心喘了口气,猛地就往上蹿,那碎布条的衣服也顾不上,就让他顺着树杈往下。又掉了几树杈。 树上动作快,阿眠也就正好走到树下往上看。当真是要感谢南方的树,不管高矮,树干枝叶总是十分繁盛,要是技巧超群,藏个把人完全没问题。阿眠什么也没看到,伸手去拉掉更下来的眼熟碎布条衣服,确实是宋问今日穿身上的衣服:“怎么破成这样?” 他绕着树干仰头走了一圈,边冲着树上喊:“少爷,你在树上吗?” 宋问生怕叫他看见,赶紧示意萧略再往上爬爬,萧略抱着人,又往上窜了几个树杈。一动,枝叶繁茂也不行,下头能见着,好在抱着人,萧略动作也快,阿眠只见着一个大影子,一瞬间就划过眼前,等回头踱几步再看,树上又是风平浪静,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响。 “松鼠?” 阿眠怀疑看了下,确信看不见什么,也就不追究了。回到宋家祖坟前,帮着把剩下的冥纸全给烧了,又顺手收拾了一把,这才拿着那碎布条上衣下山去了。 等人一走,宋问和萧略憋着的气总算能喘平和了。这般紧张时刻,萧略下头那点动静,早焉掉了,不过宋问一喘,又有要再起雄风的架势,不用战鼓,也是蓄势待发的大将! 宋问迅速在树干上后撤了几步,指了指下头的宋家祖坟道:“我爹我娘,还有我宋家列祖列宗都看着你呢!” 萧略:“……”直接像是没风的旗子,落下了。 宋问呵呵直笑,眉眼都带着春意。他倒是坦荡荡,两臂一伸,分毫不在意萧略浑身穿得齐整,自己除了鞋,身上是没片布遮身:“我这怎么办?” 萧略迅速脱了自己身上外衫披到宋问身上,帮着他穿好,又蹲下.身帮着他提好褪到脚踝处的裤子.裤头也叫他撕烂了,只能勉强揪起来,两边打结,好歹没光着了。萧略这才揽住宋问的药,直接带着从树上跳了下去。 两人相识一眼,压下不成行的冲动,下山。 路上见着村人,见宋问上个坟,这般狼狈,都好奇,不过栓子家前车之鉴在前,他们全被震慑住了,没上前来问,只一路目光追随。 阿大也是个耿直的,直接问了:“宋大人这是?” 阿二早就觉得自家将军跟宋大人有些暗里的私通,这会儿看他们,眼神一言难尽,深觉他们适才趁着孤男寡男独处,做了那档子事!不由得往山上看了几眼,大有提醒他们宋家祖坟在上的意思。 萧略坦荡荡。 又不是没见过,大惊小怪!从前一场仗打下来,身边死多少兵?没精力马上就好生安葬,还不是随便一裹,就放那儿。夜里敛尸的军中同僚们,胜仗下的刺激,还不直接在万千兵丁的尸身间行事。 这般一想,再看阿二,就觉得他是京城日子□□逸,性子都不汉子了,萧略直接一记眼刀过去。 阿二:“……”老实敛眉,缩起自己探出的脑袋。 宋问可没这般坦荡,适才是上赶着从了,分明没成事,但叫阿眠堵上了,这会儿又被问,心下羞赧,面上也起了绯红,却是故作镇定说:“我从树上摔下来了,衣服让树杈划破了,这才借了你们将军的衣服。” 回去还是没见着人的阿眠,又过来了,正听着宋问解释,奇怪问说:“少爷真在树上?我喊少爷,怎么没应?怎么从树上摔下来了,可有伤着?” 宋问不动声色白了他一眼,然后一派正经解释说:“如今七月,正是吃烤知了的时候,我上树看看。没想到摔下来了……”
阿眠单纯,没觉出不对,点了点头说:“少爷想吃,可以叫我们去啊。少爷哪里会爬树,好在人没摔着。” 他本想埋怨萧略让宋问上树,但视线一过去,就见着萧略鼻头上红红的一圈,心里古怪,指着萧略说,“萧将军鼻子怎么了?让知了咬了?知了不咬人啊!” 宋知了硬着头皮解释:“不是。萧将军忙着接从树上掉下来的我,谁知道我重,他直接鼻子撞树上了!” 这么扯的谎,阿眠竟然点头信了:“哦。” 阿二看了眼蠢货阿眠,又看了眼自家将军红鼻子,再看一派自若的宋问,冷不丁开始怀疑自己难不成是疑人偷斧,真想多了? 阿眠放下了宋问的事,赶紧说:“少爷,两位员外郎大人,还有少原县令来了,正在院子里等。他们知道宋老夫人今日就能入祖坟,说是想上柱香表表心意,以及商议造水车之事。” 宋问点头,脚下快了几分。回了宋家院子,又把之前抓知了摔了的说辞说了一回,顾不上寒暄,回了屋迅速擦洗了下,换了身衣服,出来见客。 少原县令卖好说:“我寻思这造水车,不如就先在平溪村造上,一来宋大人本就已在此地,也免得反倒落下了本村。” 宋问没推辞,笑说:“也好。”当即遣了阿眠去找里正过来,询问村里水源问题。 平溪村有一跳条贯穿村子的溪流,水量不大,但也不小,因此而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