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洋喝了口酸梅汤，说道，“喝酒吗？” 恰好那个男孩也回头，两人遥遥对上视线，那是一双沉邃不羁的眼。穿着黑色休闲卫衣，背后是鹰图案，翅膀延伸到袖子。修身裤子勾勒出长腿的笔直线条，腿很性感。 “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李洋点完菜把平板电脑递给林野，抬眸看着林野一会儿，道，“你回来，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林野点了一份蛋炒饭，放下平板轻笑一声，“没有打算。” “前几天狙击TigerK的是你吗？” “什么？” 林野面上不动声色，手指擦过水杯的边缘，水是冰的，指尖沾染了水雾。 “TigerK直播的时候被人狙击上了热搜，那个人操作和你很像。”说着李洋就愤愤不平，“操，真是时代不同，我们那会儿拿了世界冠军也才几万粉丝，上个热搜过年似的。现在他们都是大几百万粉丝，动不动上热搜，TigerK放个屁都能上热搜。” 林野把水喝完放下杯子，前几年游戏没有这么火，关注的人少，现在不一样了。“说重点。” “你的技术没有退步，和巅峰期比不差什么，手现在没事了？” 一个人的习惯改不了，他们搭档多年，能看出林野并不意外，何况林野顶着Hawk的ID。 “没事。” “来跟我一块直播吧？你的技术加上我的口才。” 林野没料到李洋会这样提议，拧了眉毛。李洋拆开啤酒倒了两杯，一杯放到林野面前，“我和ZA的合同到期了，不打算续，打职业不拿奖也没钱，还不如自己单干。现在一个小主播年收入就几百万，活的风风光光，何况我们这些有点技术，人气还没掉没的老选手。” 林野走之前，李洋一直以为自己是队伍的核心，实际上没有林野他屁都不是。林野退役后他只有短暂的风光，很快就没落了。 FW解散的速度够快，李洋借着之前攒的人气签进了ZA战队。电子竞技非常残酷，没有实力只能坐冷板凳。ZA能让他当替补并不是给他穿小鞋，而是他的实力只能做个替补。 现在林野回来了，李洋又找到了救命稻草。 “我们继续合作，当年的双L组合卷土重来肯定能火。”李洋喝完酒，又倒了一杯，他才二十五岁，就生出了中年油腻，“很多职业选手转主播都火了，你看路西法，人家爆火，签约费过亿。” 林野端起杯子把冰啤酒一饮而尽。“我不想用Hawk的ID来打直播。” 李洋的脸色难看起来，半晌才说，“重新开始很难，默默无闻的小主播，多久能火？林野，你现实点吧。” “这是我的坚持，我不用Hawk，我可以跟你播。”林野说，“行的话，我们明天开始，不行就算了。” 漫长的沉默，李洋说，“行。” 这顿火锅吃到晚上十一点才结束，李洋喝的醉醺醺，揽着林野的肩膀，“兄弟，我看好你！真的，你跟其他人不一样。” 走出电梯，冷风夹杂着湿气铺面而来，外面下雨了，气温陡然下降。林野打了个哆嗦，拉起帽子盖住头，李洋一拳捶在林野的肩膀上，“我们肯定会成功的！” 林野揪住李洋的衣领拖出门招手拦车，一辆出租车开过来，林野拉开车门把李洋推了进去，李洋扒着车门醉醺醺道，“明天早上八点我们一起直播，我带你，你现在没有粉丝了，我有，我罩着你。” 林野想给李洋出车费，以前他经常这么照顾其他人，打开钱包比脸都白，又把钱包装回裤子口袋，关上车门退后一步，“明天见，到家跟我发个信息。” 出租车开走，林野抬头眺望远处。湿冷的深夜，濛濛细雨打在地面上，在光下泛出晶亮。他只会打游戏，现在也没有其他选择。 现实点，梦想值几毛钱？尊严值几毛钱？可Hawk是他最后的坚持，他只剩下Hawk这个ID了。 地铁站已经关闭，公交车也下班了，林野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取出咬着。没找到打火机，林野单手插兜靠在墙上呼出一口气，拿下烟夹在手指上打开手机叫滴滴。 从这里到家预计费用是一百零八，林野按下叫车把手机装了回去。 他很烦下雨天。 一辆黑色越野车开了过来，奔驰的标志十分显眼，林野偏了下头又把烟塞回嘴唇。烟草的味道能让他焦躁的情绪平息些许，他往后退了一步，越野车停到了他面前。 林野拿出手机打开滴滴，现在跑滴滴的都这么奢侈了？拿大G跑？ 副驾驶车窗降下来，寸头少年冷厉五官显露出来，他黑色卫衣外面套了件牛仔外套，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上，微一偏头，不羁的眼沉邃直落过来。
“是滴滴？”林野的手机卡顿了，一直卡在进入滴滴页面，他快速敲着手机屏幕。 周丞尧扬眉，一抬手指含糊的点头。“嗯。” 林野继续戳着手机页面，看到右上方提示网络中止，没话费停止网络服务了。 操！ 林野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说道，“抱歉，我的手机停机了。” 周丞尧打了把方向，车驶上主道。他的手指摩挲过方向盘，看了眼林野，“去哪里——”立刻停住话，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拿出手机象征性的划开屏幕。 天明的微信跳了出来，“操！把我们扔到半路你是人吗？” 周丞尧就听到林野说，“浦东。” 周丞尧把手机反扣扔到了操作台上，“哪条路？” 林野也没有多想，很多滴滴自己在乘客上车后会再确认下位置。说完地址，继续翻着手机，确认手机是欠费了才放下。一只手递了过来，手指很长，指甲修剪的非常干净。
林野倏然抬头，男孩抬了下下巴，嗓音低沉，“你要用打火机？” 声音非常熟悉，林野似乎在哪里听过，他看向男孩手里的打火机。银色打火机上有着暗纹，非常精致，林野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烟，接过打火机，“谢谢。” 那双手收回去搭在方向盘上，林野没有点烟，他没有在别人车里抽烟的爱好。打火机很有质感，有一定的分量，应该是个不错的牌子。 林野转了下打火机，转头看向男孩冷硬的下巴线条，停顿片刻问道，“你有驾照？” 不是林野过分，这个人看起来不像成年人。 前方红灯，车停了下来，他转头黑眸直视林野，手落到置物盒上。车厢内安静，车窗外是细雨，马路上车辆稀少，空气莫名稀薄。 驾照就递到了他面前。 周丞尧，九八年出生，今年二十二岁。 照片非常扎眼，个性的寸头，分外凌厉的五官。这么酷的一张脸，仅此一家。 “抱歉。”林野以貌取人，多少有些尴尬，“冒昧了。” 周丞尧收起驾照，前面信号灯已经变绿，他发动汽车开了出去。林野把打火机放到置物盒旁边，从裤子口袋取出烟盒把烟装进去，才反应过来少了什么，“软件是自动扣费吧？” 周丞尧又嗯了一声。 林野现在手机没网，没办法线上支付。 车到林野租住的公寓外面，雨已经停了，林野下车温度骤然降低，他缩了下脖子又把卫衣的帽子戴上，关上车门大步朝往家走。 到家是零点四十，林野进门直奔洗手间，冲了个热水澡人才活过来。这潮湿阴冷的天要了他半条命，林野洗完澡把湿衣服扔进洗衣机，擦着头发走到电脑前拉开椅子坐下。 明天要跟李洋直播，既然答应下来了就得做好，他脱离这个世界太久了，很落伍。林野打开菠萝直播，想看看别人都是怎么直播的，虽然他以前播过，但毕竟过去了两年。 绝地求生分类首页大封推依旧是KG战队，林野点进去看到天明正在直播。天明的技术没有看的必要，这个菜鸡，林野单杀过他两次。 天明目前是菠萝直播绝地求生分类第二大主播，榜首是TigerK，绝地求生最大流量。 不过TigerK现在没有直播，林野就停在了天明直播间，聊胜于无。天明开了摄像头，胖乎乎的脸杵在屏幕下方，嘴里还叼着鸭脖子。 “明天去飞柏林，睡不着，上来打两把。”天明一边唠叨，一边操作。“我是单排，猴子喝多去睡觉了。你们问TigerK？你们猜他去哪里了？” 林野放下毛巾，捞过桌子上的手机打开，一连串通知跳了出来。来自滴滴聊天，林野愣了才打开，里面一连串的问号：“我到了你在哪里？黑色帕萨特车牌沪XXX7。” “人呢？你的电话怎么打不通？” “在不在？你好？” “还坐不坐车了？不坐你取消啊！” “麻烦你取消订单！” “等不到你，取消订单了！” 时间是十一点五十二，林野迅速点开订单看到自己因为没有按时上车导致订单取消，被扣除四块。 订单上预约的车辆是黑色帕萨特。 那大G是哪里来的？送他回来的是谁？第6章 K神回归 电脑屏幕上天明落地成盒，他在直播间吱哇乱叫，一群粉丝哈哈大笑，满屏哈哈哈，热闹的不行。直播间热度一百五十万，观众习惯这个风格的吗？林野又对比了几个直播间。退出直播扔掉毛巾回到了床上。 那个人到底是谁？ 第二天早上林野起的很早，刚洗了一把脸李洋就把电话打了过来，林野接通电话走回电脑前。 “我给你申请了一个直播间，链接发你微信上了。” “嗯。”林野看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有些白，很不健康。 “你开摄像头吧，你以前的女粉还挺多的。” “不开。”林野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开直播会被认出来。 “现在直播签约门槛比以前高了，得一千粉丝。你不签约没有底薪，全靠粉丝打赏，你得经营人气。”李洋说，“以前我们可以不把这些看在眼里，可现在全靠这个了，现在有几个主播不开摄像头？” 以前是俱乐部签订的合约，他们只需要在线播够时间就行，不用考虑内容。 林野冷冽嗓音响起，没有转圜余地。“我可以用技术弥补。” “你——”李洋恨铁不成钢，林野也就剩下个脸了。“随你吧，我现在可以带你，尽可能宣传把粉丝拉到你的直播间，后期能不能圈住粉丝在你。” 林野嗯了一声，打开了直播间，看到标题：Hawk的直播间。脑袋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白。 “我在微博宣传了，应该会有一批粉丝过来。”李洋说，“对粉丝热情点，如果他们打赏了，记得感谢。” “我们的队伍还是以我为主，装备尽量给我，我卖下队霸人设，你觉得怎么样？” 林野抿了抿嘴唇，“你宣传的是什么？” “Hawk归来，K神回归。”李洋说，“你离开两年了，也没什么粉丝，我在微博上帮你暖暖人气。” 林野拿下耳机摔到桌子上，他拨通李洋的电话，很快那边就接通，林野压着怒气，“我们昨晚说好的不用Hawk这个名字。” “你能不能不要天真了？Hawk值钱么？值几毛钱？你房租都交不起的时候，房东不会因为你是Hawk而不把你赶出去，你出门打车没有钱的时候，出租车司机也不会因为你是Hawk给你免单。你现在还有多少钱？你还能撑多久？从头开始？你看看新主播有多少？每天注册主播的人成千上万，他们多久能拿到第一笔打赏？我没关系，我刚签了菠萝，我有钱，你呢？你有钱吃饭吗？” 林野喉结滚动，静静看着电脑屏幕。 “林野，我说句实话你别生气。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别太把脸皮当回事。你得吃饭，你得面对现实。现在Hawk这个ID，也许就够你吃一顿饭，而这顿饭能救了你的命。” 林野拿起桌子上的烟盒，取出一支烟点燃深吸一口。 “不要闹脾气，上播。”李洋的声音低下去，带着哄骗的意味，“你播两次如果不想播就离开，我们之间没有合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