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越发不堪,爹娘看向赵夫郎责备乃至恨意的眼神让他心惊,于是他撒了个谎,说想要吃夫郎做的花生酥了。 等赵夫郎一走,李大诚便换上了小厮的衣服独自出了府。 鲜血将手帕浸湿,一脸惨白的李大诚看着面前的和离书与遗书微微一笑,就在他摇摇晃晃倒下去的那一刻,房门突然被人撞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冲进来将他紧紧的抱在怀里。 “你这是为何啊!” 赵夫郎大哭。 李大诚扯了扯嘴角,想要抬手擦干那人的眼泪,却在伸出的那一刻便断了气。 手往下落的瞬间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他。 赵夫郎双眼赤红的看着飘落在地的和离书,默默地闭上了眼。 李大诚去世的消息让柳含文微微一叹。 而林愿和柳王氏更是红了眼眶。 “听说李掌柜写下了和离书,可赵夫郎却将和离书撕掉了。” 林愿狠狠的擦了下眼角,“要是我我也会撕掉,当初说娶就娶,现在说和离就和离,凭什么!” 而且还是那种情况下的和离书。 再次见到赵夫郎时,对方是来向柳含文他们告别的。 他一身素衣,面色淡然。 “爹娘有大哥大嫂照顾,我也没有牵挂了。” 林愿听到这里大惊,赶忙劝着,“赵夫郎你可别想不开啊!” 赵夫郎轻叹,“我自然不会。” 林愿刚松下气,又听见对方道。 “我曾经看过一本书,书里说人若是病死,阴曹地府是不会轻易的收下他们的灵魂,因为病故的他们心中有太多的牵挂,只有当他们忘记了,才能投胎做人。” “他性子向来倔,怎么会忘呢,”说到这赵夫郎的脸上总算有了一分笑意,“书里说要是想让他们解脱,活着的人就得天天为其诵经念佛,我听说广阳城有一寺庙,我打算去那里出家。” 柳含文闻言并没有很吃惊,他知道赵夫郎说的那本书根本就不存在,这只是赵夫郎给自己的一个借口罢了。 因为老山雀说,李大诚的遗书里最后一句,就是让赵夫郎好好活着,不然死后不会与他相见。第29章 赵夫郎走后林愿还在时不时的抽泣, 柳含文干脆让他回房歇息, 等平静后再出来。 林愿抬眼看着他问道, “文哥儿, 赵夫郎夫夫的事你不觉得伤心吗?” 就连柳老三知道后都叹息了好久呢。 正在擦拭柜台的穆寒才竖起耳朵。 柳含文苦笑, 他抬手摸着自己的胸口,“我感觉我好像经历过这种痛苦,甚至比这个更痛。” 所以他就算再惋惜,也只是叹息。 林愿皱起眉头, 文哥儿这十几年一直顺风顺水,也没....不对,他想起徐家和柳含意,这种被背叛的苦楚也很让人难过。 想到这他不再多问, 进后院帮着柳王氏做饭去了。 穆寒才微微侧身看向撑着下巴发呆的哥儿,“是不是夜里还是睡不好?” 柳含文转过头,对上穆寒才关心的双眼, “没有, 我这几天都睡得不错。” 他只是莫名的烦躁。 想起那天柳老三提的杨老尚书,柳含文突然起身, “我出去逛逛, 最多半个时辰就回来。” 他一路往镇口那边走,来到了少人的郊区, 随意找了棵大树站定, 老山雀和黑鹊双双落在树枝上。 “黑鹊, 你们之前是从京都方向来的是吗?” 黑鹊点头, “是的,文哥儿要打听什么?” 柳含文抬起头,“我想知道杨老尚书一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包括他女儿女婿一家又是如何被处斩的。” 黑鹊扑闪着翅膀,“没问题,鸟在京都有不少鸟友,鸟亲自去京都为文哥儿打听!” 老山雀冲着后面的大树叫了一声,没一会儿花雀便出现在他们面前。 “去京都得飞上好几天,一路上有个鸟说话也好,把花雀带上吧。” 花雀一听赶忙点着鸟头,期待地看着黑鹊,“带上鸟吧,鸟、鸟还没出过镇子呢,也不知道繁荣的京都是什么模样。” 黑鹊扬起头,瞥了花雀一眼,“成吧,看你这幅模样,出去后可别给鸟丢脸!” “不丢不丢,鸟听话得很!” 花雀兴高采烈的回着。 柳含文伸出手,两只鸟都落在他的手心与手腕处。 他摸了摸两只鸟的鸟头,叮嘱着,“要是没有什么消息,你们也赶紧回来。” “放心吧文哥儿,”黑鹊满眼骄傲,“人类可以瞒过人类,可却不能瞒住鸟们。” 说完便蹭了蹭柳含文的手,率先飞上了天,花雀紧跟。
柳老三傍晚回家时,柳老太正高兴地让李氏多抓两把米煮上。 “娘,今儿怎么这么高兴?” 柳老太笑眯眯的理了理头巾,“你知道村长家的小丫去哪儿了吗?” 柳老三轻笑,“娘,能去哪啊,小丫是村长家的童养媳,不过也奇怪,明明说好前儿就办喜事的,怎么到现在都没动静。” “有动静个屁!”柳老太掩嘴直笑,“你老大婶说了,那小丫头跑了!还办屁的喜事,真是大快人心,这下我看那村长婆娘还得意啥!” 就在老太太乐得开花时,村长一家正愁眉苦脸的坐在一起。 王春和的脸色是最难看的,养了这么多年的媳妇,还没吃到嘴,呵还跑了! “报官!一定要报官!” 他猛地站起身大声道。 王村长狠狠的抽了口旱烟,“怎么报?官差要问起从啥地儿买回来的,我怎么交代?我这村长还做不做了?!” 王春丽吓得一抖,她尽量把自己缩小。 可王春和却偏偏看向她,“你和小丫住在一个屋子里,她的动静你就半点没有察觉?!” 王春丽哇地一声就大哭起来,“三哥我真的不知道啊,都养在家里这么多年了,谁知道她会跑啊!” “你冲你妹妹发什么火!”王村长大骂道。 王春和黑着脸坐下,然后冲着王村长伸出手,“爹,给我十两银子。” “什么?!那个死丫头偷了老子二两你现在又问老子要十两!你真当家里是万贯家财啊!” 说起那二两银子王村长就气得直咬牙。 “我不是拿去乱花,我是拿去请人把那死丫头找回来!” 那日他和镇上的伙计喝酒,对方提起张掌柜那个会说话的鸟儿就是被“包打听”找回来的,鸟儿都能找回来,何况是人呢。 所以当王春和站在柳含文面前时,柳含文是有些惊讶的。 王春和更惊讶,“文哥儿?穆猎户?你们怎么在这” 穆寒才看了他一眼,“我们是这里的伙计,你是买杂货还是包打听?” 王春和捏了捏钱袋子,面色严肃,“我要见你们掌柜的。” 柳含文将茶放在他面前,“我们掌柜的不在这,你要是包打听,把想要找的人或者消息说出来就行了。” 犹豫了半晌,王春和坐下了,他看着对面的文哥儿吊儿郎当的笑道,“多日不见,文哥儿越发俊.....穆、穆猎户,你这是做什么?” 话刚说一半,一把冰冷的剑便抵在了他的脖子上,几分疼意也让王春和浑身一抖。 “好好说话。” 穆寒才冰冷的声音让王春和牙齿都在打颤,“我、我好、好好说。” 柳含文嘴角的笑意一直未散过,“您要打听什么呢?客人。” 王春和快要哭了,“能、能把剑移开一点吗” 话音刚落,穆寒才便撤回了剑,不过眼睛却一直盯着他。 王春和咽了咽口水,“我找我媳妇王小丫,她突然不见了,我们找不到人。” “找人你应该去官府啊,”柳含文慵懒的声音让王春和浑身一酥,可当剑柄抵住他的后背时,他又坐得端端正正,“官府找人动静太大,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媳妇不见了。” “你这活儿我们不接。” “为什么?你们连张掌柜的鸟都能找回来!” 柳含文抬起眼眸,“宝儿又不是自己跑掉的,可你找的人是自己跑的,既然是自己跑的,又是一个黄花大闺女,那就是官府的事儿,我们不敢接。” 王春和连忙把钱袋子拿出来放在柳含文面前,“十两银子,把人给我找回来。” “这不是钱的事儿,”柳含文把钱推回去,“你还不知道吧?昨儿个衙门贴出告示,有人递了匿名信,说咱们这附近有村长拐卖人口,现在正在挨着村查呢,不过你们不用担心,小丫是你爹买回来给你做童养媳的,那一定有卖身契,官爷不会找你们麻烦。” 嘀嗒嘀嗒...... 水声伴随着一股尿骚味儿传进众人的鼻中,柳含文当下掩住嘴,一脸嫌弃的起身去了后院。 穆寒才拧起剑眉,“你尿什么!” 王春和也不敢说是被吓得,他苦着脸指了指对方手里的长剑,“我、一个泥腿子当然怕刀剑了,不打扰了,不打扰了。” 说完便撑起身,迈着酸软的腿往铺子外走。 “等等,”穆寒才看着地上的水泽拦住了他。 王春和简直要爆炸了,可他又不得又怂,“还有啥事儿啊?” “清理费,二两银子。” “啥?!”抢钱呐这是?! “恩?”穆寒才充满压迫的视线让王春和弯下了腰。 “给,我给。” 颤抖着手从钱袋里掏出二两银子才从铺子脱身的王春和也顾不得行人怪异的眼神了,他一路跑向镇口,翻上葛老三的牛车,“回、回村!” 葛老三闻着尿骚味回头一瞧,“你这是输了银子被打出尿了?” 说完还哈哈大笑起来。 “回村!!”王春和气急败坏的大叫。 没否认,那就是了。 于是没多久整个村子都知道王村长最得意的小汉子在镇上输了钱不说,还被打得屎尿失禁,闲话越传越不像样,最后居然说王春和的命根子都没用了,导致原本还想着嫁进王家的哥儿姑娘都歇了心思。 “村长说王春和和王小丫八字不合,所以两人就成了兄妹,王小丫也嫁去了外地,”回家看了家人的林愿对柳含文说起村里的事儿。 柳含文冷哼一声,“早晚会得报应。” “就是,”林愿点头。 翌日一早,柳含文便和柳王氏去私塾看柳含书。 明天就是他进考场的日子了。 “三婶有心了,”接过柳王氏做的新衣裳,柳含书又羞又愧,他们大房这般对待三房,可三婶还对他这么好。 “我娘在里衬绣了一个“中”字,大哥这回一定能一举拿下秀才。”柳含文将几包点心递给柳含书,“知道你们不能吃汤水,这些点心应应急。” “等考完后,就到铺子上来,三婶给你做顿好吃的补补,”柳王氏笑道。 柳含书一一都收下,抱了个满怀回到私塾里,他脸上的笑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高兴成这样的。
“含书,你家人对你实在是太好了,这可是镇上最好的点心铺才有卖的,”与柳含书同屋的一个年轻汉子看着他手里的点心羡慕道。 柳含书小心地将点心放下,然后取出几块递给对方。 不是他舍不得,这么好的点心文哥儿肯定没吃全给他了,等考完后他得留一些回去让文哥儿尝尝。 而被柳含书想得苦哈哈的柳含文正一手一块点心美滋滋的吃着,“你怎么想到买点心了?” 穆寒才将刚沏好的茶放在他面前,“正好路过点心铺就买了。”第30章 点心配着花茶吃最好, 但是喝什么样的花茶也讲究, 不能用甜味多的花, 而是淡香味的最适宜。 面前这杯花茶便正好, 香而不腻, 点心的香混着花味儿的茶润喉,一切都刚刚好。 柳含文抿了一口茶后抬眸看着对面正在擦拭剑的穆寒才。 他才不信对方的随口话。 “常见你擦拭剑,却从未见你练过,”他起身过去, 穆寒才手一顿。 “你要是想看,我以后便练给你看,”穆寒才放下手里的剑,对柳含文柔声道。 柳含文伸出手将剑拿起, 这是一把极其锋利的剑,且是充满肃杀之气,一看便是见过血的, 而且不少。 “练给我看就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