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学习习惯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改的，其实……你现在给你自己以及给他的压力都太大了。两个人都容易喘不过气。”陈初把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有点担心会刺痛到宋维的神经，努力把说话的语气控制得比较随性。 宋维没有直接反驳，因为他知道陈初的观察并不是错的——为了更加对得起吴曦和陈阿姨，也为了能更加心安理得地住在这里，他为了补习还是倾注了不少的心血的。白天上班，晚上补习，备课的时间都只能是靠他挤出来的。 可吴曦目前学习的状态这么糟，一点紧迫感都没有，效果也不尽如人意。宋维确实有点紧张：“他一天下来，一个单元的单词都记不住，这正常吗？” “这当然不正常，他的状态就是没状态。”陈初说得也很直接，吴曦的学习状态他很清楚，只要不说学习就精神满满，但是一说到学习就蔫了。 说完，陈初还不忘补充道：“可是你知道他这个状态的，不止你一个人啊。” 宋维听到陈初话里有话，似是有所暗示，便没有说话，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你是不是在担心，如果吴曦成绩没有进步，你会觉得对我姑姑姑爷感到抱歉？” 宋维听了陈初这话，不免有些吃惊，这确实是他内心隐蔽的想法——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现在寄居在别人的屋檐下，如果不能以吴曦成绩提高作为回报的话，他会觉得特别对不住别人，这就是他的性格，希望对别人能没有亏欠。 “但是如果成绩上不去，我只是浪费了一点时间，可耽误的是他啊。叔叔阿姨那边，我当然会觉得很抱歉。” “你看，你就是给自己压力太大了，所以给吴曦压力也大。”陈初赶紧打断宋维，及时制止住其又面露愁容的纠结。 “可惜现实就是，如果成绩不提高，陈阿姨会很失望！”犹豫了一会儿，宋维才说出隐藏在心底的想法，“毕竟，陈阿姨接我来这里住，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希望我能帮他把成绩补上去吧。” 这后半句话，宋维原本不打算说的，但因为被陈初这般关心竟一冲动就说了。 陈初听了这话，张了张嘴，紧张地说：“你怎么会这么想，姑姑也很关心你啊……” “你别误会。我不是说阿姨对我不关心，只是人跟人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有很多的影响因素，比如血缘关系，你跟我比起来，阿姨肯定跟你亲。这很正常。所以，我也能理解。” “你肯定误会了。姑姑肯定没这样亲疏远近的想法。” “是吗？”宋维反问道，盯得陈初心虚地低下头去。宋维坦然地笑笑，风轻云淡地说：“你看，我比你早来，可是家里的备用钥匙，她也是给了你吧。” 陈初听了，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凉水，从头凉到脚，这个细节，他之前都没注意到。现在，竟也无言以对。只能勉强地说：“也许是觉得你回来得晚，不需要吧？” 宋维笑笑，没有回答这个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只说：“我们俩虽然都住在这里，但也是不一样的。不过也没所谓，我还是很感谢阿姨能收留我。我只希望吴曦能好好学习，不枉我给他花时间补课，也不枉阿姨接我过来住了。” 陈初看了看宋维，只觉得他想问题这样通透，但是之前都没表现出来。 两个人许久没有说话，拉锯成一片的沉默。 阵晚风袭来，空气在唇齿间打转，留有一丝凉意。 陈初鼓起了勇气，打算把自己的想法都说出来：“他现在学习状态怎么样，你觉得阿姨会不知道吗？她现在让你补课，也是求个心安。我觉得她心里清楚不可能一个暑假就改变太多的事情，如果可以改变，早就不是这个状况了。” 陈初冷不丁地说的这番话，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宋维之前就没有想到这一层。真的是当局者迷。说到吴曦的学习状态，陈阿姨应该是最清楚的人才对。所以，既然宋维都看得到的问题，她应该都能看到。陈阿姨都没有那么着急上火，宋维可能更加没必要了。 见宋维似是有些恍然大悟，陈初就接着说：“我觉得你应该也知道，姑姑姑爷肯定有备选方案的，吴曦不在国内高考也可以送出国念书，高考对吴曦来说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事情。明年如果高考不顺利，就出国。这段时间叫你在这里管吴曦的学习，就尽人事听天命顺其自然吧。” 末了，陈初又补充一句：“姑姑姑爷那么忙，确实没精力亲力亲为地管吴曦学习啊。小时候没抓好吴曦的学习问题，我觉得我姑姑心里面可能还是有一定的遗憾。” 这番话，让宋维对陈初有些刮目相看，原来他并不是表面上那么冒冒失失而已——站在陈初的角度上能跟自己说这些话，宋维觉得还是挺感动的。毕竟陈阿姨是他的亲姑姑、吴曦又是他从小玩在一起的表弟，而宋维只是结识了几天的新朋友。跟“新朋友”这样剖析自己家里的事情，这份信任实属难得。想了想，如果换位思考的话，宋维即使是看透了也不会说破吧。 宋维轻声、幽幽地说：“其实家里有这么好的条件，更应该努力别浪费机会啊。” 宋维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语气里有些失望，还有些失落。 陈初没有回答，其实刚才在说到“安排吴曦出国”的这个事的时候，他就觉得宋维的眼神中有一闪而过的失落，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下——联想到下午在公交上听到的电话，他知道，是宋维内心隐秘的出国愿望以及窘迫的家庭条件之间的矛盾。 即使话说到了这里，宋维对家里的事情也是只字未提，陈初感觉他紧闭的内心就像是密织的帆布，都能堵住遒劲的穿堂风。 陈初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神里有些闪烁。 宋维突然抬起头，像是要说话。 “怎么了？”陈初问。 宋维换上了一副乐活的表情，问：“你昨天运动的时候放的歌是什么啊？很好听。” “哪一首，你还记得歌词吗？”陈初拿起手机，翻音乐播放器里的歌单，“我有一个运动歌单，运动的时候就听这个。” 宋维转动着眼球，努力回想着歌词，但因为是一首英文歌，所以歌词不是听得很清楚：“不记得了。就记得是首英文歌。” “那你要不然哼一下？”陈初语气平静，自然而然地说道。 哼一下？这有点难住了宋维，他很少在别人面前唱歌。 “算了吧，我不记得了。”他才不想唱歌，仿佛一唱歌就会引爆炸弹似的。 “那我们来找找吧。”说着，陈初就紧靠着宋维坐着，一首一首翻着播放列表里的歌。 找了几首，都不对。两个人笑作一团，兴奋得很，刚才的尴尬和沉默一扫而光。 “算了吧，别找了。”宋维想放弃，反正一首歌而已，他没所谓。 “怎么这么快就放弃了，再听听再听听，肯定能找到的。”说着，陈初把宋维拉回到自己的身边，点了一首歌，期待地看着宋维。 没想到前奏刚出，宋维就瞪大了眼睛：“好像就是这首！” 陈初大腿一拍，惊喜自己和宋维有了更多的共通点：“真的是这首吗？” 说着，陈初把手机凑到宋维的面前，询问地望着宋维，以求确认。 看到宋维兴奋地点头，陈初知道自己没错，开心地说：“原来你也喜欢！这是我最近最爱的歌！” 陈初把手机递给了宋维，这是宋维第一次看到这首歌的歌词。 “When tomorrow comes I\'ll be on my own Feeling frightened up The things that I don\'t know When tomorrow comes Tomorrow comes Tomorrow comes And though the road is long I look up to the sky In the dark I found, I stop and I won\'t fly And I sing along, I sing along, then I sing along I got all I need when I got you and I I look around me, and see sweet life I\'m stuck in the dark but you\'re my flashlight You\'re gettin\' me, gettin\' me through the night Can\'t stop my heart when you shinin\' in myeyes Can\'t lie, it\'s a sweet life I\'m stuck in the dark but you\'re my flashlight You\'re gettin\' me, gettin\' me through the night” 歌词很有力度，歌手的演唱也非常澎湃，穿透这无边的夜幕，激励人心。宋维郁闷的心结彻底打开来。 夜越来越静，月愈来愈凉，陈初缓缓地伸出右手搭在宋维的肩上。小心翼翼得仿佛没有重量，要不是肌肤接触的瞬间传来一丝温度，宋维可能都无法察觉陈初的这一举动。 这样的歌曲，配上这样的夜晚，再配上这样的环境，突然有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 低调清冷的月光、路边街灯昏黄的光、手机屏幕白得过头的光，相互交杂交融在一起……宋维和陈初被裹在这样的层层光线之中，就像是两颗靠在一起、发着微光的星球。第12章 Day7 – 归来（1） 尽管教室里开着冷气，但是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仍然烫得有一种燃烧的味道。 前台的老师不是Joanne，而是教写作的男老师。 陈初坐在靠近窗户的位置，阳光晒到他的桌面，他眯着眼躲避着灼热的光线，然后往旁边错了一个位子。 Apple坐在陈初的后面，目睹了陈初换座位的整个过程，于是用笔头戳了戳他的后背。 陈初转过头，看到Apple的笑脸。 Apple说：“来后排坐啊。” 陈初摇摇头：“差不多要下课啦！” “蠢死你算了。”Apple翻了个白眼。 午休时间到，陈初刚起身收拾东西，Apple就已经拎着书包，堵在了他的旁边：“你要去吃饭吗？” “对啊，去吃饭。” “你知道去哪儿吃饭吗？” “没想好。” “那我带你去吃吧。我知道哪里有好吃的。” “就我们俩吗？”陈初随口问道。 “不然你在这里还有其他的朋友吗？”Apple取笑地看了一眼陈初。 陈初不甘示弱，反将一军：“可是，我们也还不算朋友啊。” Apple气急败坏地笑了，正想着怎么回嘴。陈初已经收拾好书包，拍了拍Apple的肩膀说：“走吧，逗你玩呢。” 从大楼出来，就置身于高楼林立的中关村。旁边有好几个商场，各种档次、各种口味的餐厅都不缺。Apple领着陈初穿过步行街，进了一家商场，去找一家台湾小吃。 这家店在商场的6楼。不是周末，商场里的人并没有那么多。他们走到了一个很安静的位置。 在点单的间隙，Apple和陈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话题主要是围绕着此次补习、还有留学申请的事情。原来Apple和陈初一样，也是二战雅思。不过她比陈初要低一年级。她直言，在火车上搭讪被陈初拒绝，“怀恨在心”。 言谈之间，Apple注意到了身边的服务生，干净漂亮的五官和瘦高的身板，算是一个很清秀的小男生。Apple可以明显感觉到他逗留在这桌的时间比较长，还会有意无意地多看陈初几眼，在回答陈初的问题时，更是会有额外的热情和耐心。
Apple眼珠子骨碌一转，大概心里有数。 等男服务生一走，Apple就眉毛一挑，说：“唉哟，不错哦。” 陈初有点不太懂：“什么东西不错？” “刚刚那个服务生啊。”Apple克制不住地把眼神投向了服务台，看着那个小男生。 “是吗？”说着，陈初就扭过头又回看可一眼刚刚的服务生，清秀干净，长相确实不错。 “刚才点菜的时候，他一直在盯着你看。”Apple追加一句猛料，笑得更加不怀好意。 “有吗？不过也没什么好惊奇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