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手背蹭了蹭我的下巴,说:“别哭了。” 我没搭理他,鼻涕一把泪一把地祸祸着秦风车里的纸抽。 他笑了,没再说这个,一只手在我后脑勺揉了揉,说:“回去之后给你好好补补身体,之前好不容易把你养胖一点,怎么这么憔悴成这个样子。”
我鼻子又一酸,还是想抱他,搂着他的胳膊挂在他脖子上:“你真回来了啊。” 他已经被我这么问了无数次了,拉长了声音嗯了一声。 我眼睛这会儿已经肿得不像样了,我顶着一双烂桃一样的肿眼泡去亲他,亲他温热的嘴唇,第一次与他呼吸交缠,亲吻他跳动的心脏暖暖的胸口,像迷路的孩子终于看见家里的灯火,羁旅的行人遥遥望见故乡的炊烟,快饿死的乞丐终于讨来了一个馒头,像寒冷的冬夜走过无边黑暗终于跌进一个温暖的拥抱,沉沉浮浮的无边苦海中漂来一碗蜜糖,万箭穿心之后的缠绵亲吻,怒海横波都化作静水流深,我在深情的拥抱和亲吻中明白了爱人的全部温柔与纵容,他的爱他的不舍,他所有浓烈又深沉的心意,他水一样缠绵的爱与刀一样锋利的相思。 他轻声说:“咱们回家吧。” 我不乐意动,一分一秒也不想和他分开:“那么着急干嘛啊。” 他说:“水边有蚊子。我都被咬好几口了。” 我擦了擦脸,勉强道:“行吧。” 他就着抱我的姿势带着我站了起来,我们俩跳探戈一样贴面抱着往车那边走,秦风震惊地看着我们,半晌叹了口气:“你俩差不多行了啊。” 我们俩连体婴一样走到车门口,发现实在是没法俩人一起进去,我说:“我抱你进去吧。” 云玉笑了笑没说话,我打横抱起他把他放车后座,然后赶紧钻到车里把一条腿搭在云玉腿上,头靠着他的肩膀。 云玉照着我脑门啵唧一声亲了一口。 秦风小声叨咕了一句“这都不背着人了嘿”,眼不见心不烦地把后视镜扣了过去。 我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啊?” 秦风车窗摇下来一半,胳膊肘搭在车窗边抽着烟开车,混不吝的样子:“你们家那位啊,太强了,我就没见过这么牛逼的厉鬼,被鱼肠剑捅了之后直接就附在剑上了,我当时不知道,后来吓一跳,干脆求我师父把他炼成了剑灵,鱼肠剑给了他一段阳寿,五六十年吧,他现在就跟正常人差不多,不过体内铁元素含量应该有点高我觉得,因为一开始不是为剑而生的剑灵,阳寿用完之后该入轮回入轮回,成不了仙——唉,成人就不错了,要啥自行车啊。你懂了吧,以后剑就是他,他就是剑,剑人合一……” “你大爷,”我气得直想笑,“你才是贱呢,你才贱人合一呢。” 转念又一想:“不对,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我心一沉:“你他妈拿什么做的交换?” 秦风嗨了一声:“你甭问。” 我怎么能不问啊,我急得一下子坐直了,脑海里无数种可怕的场景迅速闪过:“老秦!” 秦风嗨呀嗨呀地:“你别着急,不是什么大事儿。” 我声音都劈叉了:“你说话啊!” 秦风磨叽了一会,我都想上刑逼供了,他才说:“我……我用我甜美的声音交换了我用来走路的双腿,从此之后每走一步路都像走在刀尖上。” “你他妈小美人鱼吗!到底怎么回事啊!” 他不耐烦地扔了烟头:“干嘛啊非得问个五五六六七七八八的,我把我这么些年攒的钱再问我爸妈要了点钱,全给我师父了,天天跟他门前跪着,白天晚上地跪了三四天人家才点头,我半月板磨损瘸了一个多月,行了吧,都是男的,说出来还不够丢面儿的。” 我松了口气,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儿:“你图什么啊你……” 他骂了句娘:“你说这话都丧良心,你以为我说不去看你就真没去看过你,你看看你这三个多月过的这都什么日子,人不人鬼不鬼的,我把我兄弟媳妇捅死了,还不得想办法找补吗?我自己兄弟变成这样我心里不难受吗?” 我心里一酸。其实秦风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没有做错过什么,他本来可以选择不参与这件事,可他义无反顾地趟了这趟浑水,他救了我,也救了云玉。 我想了想,太肉麻的话对着秦风我实在是说不出口,于是我说:“你给了你师父多少钱?” 他说:“你甭问了,没多少。” 我说:“你就说多少。” 他啧了一声:“二十万,把你俩打包论对儿卖了都买不起,行了我比较有钱,不跟你们计较了。” 我没再吱声,盘算着怎么挤着攒这些钱,反正这个钱不能让秦风掏,这成什么了。 秦风说:“行了甭琢磨了,那钱你想给就给,实在给不起就别给了,这话题打住了啊,到此为止,再聊伤感情了。” 云玉碰了碰我肩膀,冲我使了个眼色。 我明白他的意思。二十万苦一苦攒几年就有了,大不了三十岁之前不买房不买车,没必要现在跟他争,到时候还他就是了。 我没再说话,静静地靠在云玉身上,车外冰皮已解,残雪消融,春树暮云,碧水青空,莺啼燕啭,柳绿花红,我封闭了整整三个月的五感终于打开,后知后觉地发现,已经是春天了。 冬天已经过去了。 云玉的手搭在我的肩上,温热的肌肤像带着烟火气的平凡日子,我捉了他的手,放在手里细细地磨,看他恢复血色的面容,听他的呼吸和心跳,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宁静踏实,仿佛可以就这样坐在车里,一直走到生命的尽头。 我近乎示弱地低声说:“以后别离开我。” 求你。 云玉声音放得很低地嗯了一声,坚定而郑重地扣紧了我的手指。 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不过番外应该会很肥。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圆远远远远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不羞老攻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 40 章 腻腻歪歪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回家,打开家门的时候云玉当时就愣住了——我这段时间过得失魂落魄,房间里不仅是乱,一开门简直扑面而来一股死气,我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是有点……乱哈。” 云玉摇了摇头,不可置信地扭头看我:“你一直睡沙发上?” 我没接话,云玉走到沙发旁边,看见了沙发前茶几上的烟灰缸,烟灰缸里一堆小山一样的烟屁股,他皱眉道:“你怎么抽这么多烟?” 然后看见了烟灰缸旁边堆着的药盒:“这都是什么?” 我看着他挨个拿起药盒,低着头仔细阅读,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云玉看完之后沉默了一会儿,再抬头的时候脸都是黑的,他一手拿着我的胃药,一手拿着我的安眠药和止痛药,一脸明晃晃的心疼,他直勾勾地瞪了我一会儿,叹了口气,弯腰从电视柜下面拽出来药箱,把安眠药和止痛药扔了进去,说:“以后不吃这个。” 像是一段暗无天日的痛苦时光被他亲手终结。我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脸贴在他后背上:“行,不吃了。不过说好啊,你得陪我睡觉,头疼揉脑袋,胃疼揉肚子。” 他嗯了一声,像拖着个大尾巴一样带着趴在他身上的我,开始收拾我横七竖八扔在沙发上的衣服,一边收拾一边还说:“这都春天了,怎么还有冬天的衣服?” 一会儿又叹了口气,愁得不行的样子:“你的胃该怎么调养才好?” 我拉长了声调懒懒地应他:“你回来我就好了。” 他叠衣服的动作顿了顿,反手揉了揉我的头。 我笑了起来,亲他的后颈:“心疼了吧。” 他没说话,把我一件厚外套套上防尘袋放进衣柜里。 我说:“你害羞什么啊,你看我,我就不,我就敢说,我离了你简直没法活。” 我放开了他,抱起一大堆衣服往卫生间走,把衣服扔洗衣机里,顺手把洗手池擦了,他拿着个墩布在客厅拖地,又叹了口气:“这地都多久没拖了。” 我撑着洗手台,在洗衣机滚筒的嗡嗡声里跟他连撒娇带埋怨:“云璧如你是不真的是充气的啊?自打回家就一直叹气,是不是我在车上给你啃漏气儿了啊?还是谁把你气门芯拔了啊?呲儿呲儿的。” 云玉吸了口气,大概是又想叹气,但是忍住了,把吸的那口气平缓地吐了出来:“我就是……” 我擦完了洗手台,把抹布拧干洗了洗手,甩着手走到他跟前,撅着嘴跟他要了个亲亲。 他终于还是没憋住,又叹了口气:“我就是想,万一……万一我没回来,你这个样子怎么办。” 我笑了笑,笑完又有点不是滋味,我抿了抿嘴,说:“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挺过来的。要不是我有爸妈要养,我就跟你走了。我那时候想,这世界上寡妇光棍儿那么多,一个个活到最后也就那样,我也……也就那样吧。” 我说着说着把自己都说难受了,鼻子又有点酸,我说:“我那时候就想,等我把我爸妈送走,就能去找你了。” 他看着我,眼神深深的,摸了摸我的脸,温声道:“不提了。” 我走近一步,低下头把脑门抵在他锁骨上,他拍了拍我后脑勺,说:“好啦,不提了,我不说了。” 我嗯了一声,转身去拿扫帚,打算趁着云玉拖地,把卧室和卫生间的地扫一扫,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捧着他的脸,接了一个漫长的深吻。 他还在这里,真好。 我们俩干了半天活,总算把屋子收拾得像个人住的地儿了,俩人都饿得不行,云玉拉开冰箱门,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冰箱,又扭头看我。 我白眼一翻磅地一声砸在沙发上,假装自己已经饿死了,躲避他“你每天都在吃什么”的谴责目光。 云玉摇摇头,走到玄关那里拿了外套,坐在门口脚凳低着头边换鞋边说:“我去下楼买点菜,一会儿回来。” 我劲儿还没缓过来,一刻都不能看不见他,赶紧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弹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他点点头,我跟了上去,一把牵住了他的手。 云玉也没说什么,到了超市他的手很自然地往回缩,被我用力抓住,他挣了挣没挣开,低声道:“大庭广众的……” 我说:“牵着呗,你体谅体谅我,我现在碰不着你我难受。”‘ 我没油嘴滑舌,我说的是真话,云玉这一去一回把我变得像个患得患失的神经病,我必须隔一会儿就碰碰他,确认一下这个人还在,是真的,是暖的。 我斯文腼腆的爱人闻言没再说话,也没再犹豫,一言不发地握紧了我的手,哪怕喧嚣的人潮中有多少双形形色色的陌生的眼睛,多少或好奇或猎奇、或善意或恶意的打量,他的手依然有温暖而坚定的力道,再也没有松开。 我们俩推着购物车在超市里溜达,云玉偏着头看货架,时不时拿个什么,我一手牵着他,一手插在兜里晃晃悠悠地跟着他,说是买菜,其他杂七杂八的也买了一堆,最后结账的时候我还拿了盒避孕套,云玉那一瞬间脸一下子红到耳朵根儿,我看着想乐,叹了口气说:“大姐,这儿就这一种套儿了啊?这不禁用,上次都被我撑坏了。” 收银的大姐用“你在这跟我扯什么犊子”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说:“放心小伙子,我们家进的货都是好的,你只要不拿它当头套使,就塞个擀面杖进去都撑不坏。” 我扑哧一乐:“您可太抬举我了。” 从超市出来之后云玉脸上的红就没消下去过,本来是一片小白云,现在变火烧云了。我提着一袋子东西,凑到云玉跟前和他相面,云玉微微偏了偏头,道:“做什么?” 我说:“我看云识天气呢。” 他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看出什么了?” 我说:“看出你害羞,好像还有点生气……小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当众说这些?那以后我不说了。” 我嘴上没把门儿的,云玉没跟我计较过,但当他再世为人,能够行走在阳光下,能够被别人看见,真正以“人”的身份融入这个社会,很多事情就都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