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用剑支撑着身体,颈侧青筋暴起,站在原地。 他连闪躲的能力都没有。 凌霄脑内一白。 下一刻,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后跃数丈,抬手挽剑,剑锋携带着爆裂的银光在空中勾画处一道阵型,接着他剑锋一指,那银亮的阵型便向下压去,压在结界之上。 下一刻,凌霄飞身而下,剑身带着雷霆万钧的灵力,朝着法阵的中心,径直攻下。 结界破开的声音响起。 他的剑锋竟径直刺破了结界。顿时,透明的结界从他剑锋处碎出裂缝,向四周蔓延开来。 而就在这时,那弟子已然与秦将离近在咫尺了。 凌霄来不及拔剑,干脆一咬牙,将剑锋径直刺入。接着,他整个人顶着结界上强大的灵力,借着剑上的灵力,以血肉之躯,强行撞入了结界之中。 下一刻,结界轰然崩塌。 而同一时刻,凌霄通身的经脉和骨骼都剧烈地疼痛起来,疼得他两眼发黑。 但却不知是什么信念支撑着他,他两眼只紧紧盯着危在旦夕的秦将离。他足踏虚空,径直俯冲下去,一把扯住秦将离,飞身而起。 在他足尖点地,飞身而起时,他手中的剑毫不犹豫地刺进了那弟子的咽喉。 若早一刻,他许是能够将这弟子杀死在剑下,阻止他金丹炸裂。 可是就在他将剑锋送进那弟子咽喉的那一刻,那弟子的金丹已然轰然炸开。在万劫蛊的操控之下,那弟子金丹爆炸的冲击力极大,将广场炸得碎石飞溅,青石板地面被径直掀起。 而令人始料不及的是,那炸裂开来的灵力之中,竟携着强烈的万劫蛊的气息。 凌霄顾不上其他,收剑回身将秦将离护在怀中,用自己的后背,将秦将离紧紧地护了起来,飞身跃出赛场,勉强停在了数百丈之外。 他将剑抵在地面,撑住身体,唇角溢出一丝鲜血。 —— 凌潇仙子的弟子被错排比赛级别,越级击败金丹期对手,却因对手暗用禁药而险些被害,凌潇仙子拼死将他救出的事,不出半日便传遍了门派。 秦将离在最后将对方击败后,便觉丹田处一阵异动。 每当他亲手击退或杀死一人,他的魔息便都会在他的经脉之中汹涌沸腾起来,令他一时难以压制。而他的灵气与魔息以一种相生相斥的方式共生着,此番竟因魔息的躁动而一同运转起来,故而产生异动,隐约有结丹的趋势。 而他的魔息也与之产生回应,一同沸腾了起来,似要借此机会反客为主,占据他的全部经脉。 秦将离勉强安定心性压抑住这两股气息的躁动,一抬眼,便看到了对方被击翻在地,难以爬起的模样。 他便欲将那异动勉强压抑下去,等到出了赛场,再安心结丹。 可他的灵气和魔息此番就像是弹簧一般,愈压抑便愈向上弹起。 就在他准备抬步走向出口,一个不查,那灵气便径直入了他的灵根,盘桓成球状,流转着金光,竟就要开始结成金丹。 而那魔息也向他丹田处涌,似要借此机会占据他的丹田,使他结成魔丹,就此入魔。 秦将离咬牙,低声咒骂了一声。 他别无他法,只得闭目调息,以全副精力压抑自己的魔息,以保证自己在结丹时,魔息不会趁虚而入。 自此之后,他的意识便一片混沌,只顾得上一心同魔息和灵力盘桓对峙。他隐约听得见外界有所异动,可他已然无法对外界做出回应。 若在此时被打断,经脉中的灵气与魔息便会逆行,攻向他的心脉。而他的神识也被囚困在这两道气息之间,寸步难移。 直到他金丹结成,他才恢复了意识。 金丹结成的那一瞬间,秦将离通身经脉顺畅,灵力变得更为强劲有力。他通身浊气被尽数排出经脉,令他觉得神清气爽,像是整个人被全然洗练了一遍。 他前世结丹时已然入魔,所结也是魔丹,从未感受过道修结丹的感觉。 在金丹大成的那一瞬间,一股舒畅而愉悦的情绪涌入了他的心脉,令他觉得身心轻快,并且急于向一个人分享他的这种喜悦。 凌霄。这是他此时脑内浮现起的唯一一个名字。 下一刻,秦将离便睁开了双眼。 却未料到,他一睁眼,就看见了凌霄。 ……却是面色苍白,唇角溢出鲜血,撑着剑在自己面前,正摇摇欲坠地站在原地的凌霄。 已然有清玄宗的弟子在他身侧扶着他。而在秦将离身后,那赛场此时已然面目全非。地上的青石板碎裂开来,结界也已然全数破损。而在那赛场之上,秦将离击败的那个弟子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横尸当场。 秦将离怔愣在原地,恍然在梦中似的,不敢置信地紧紧盯着凌霄。 “……师尊?”他小心唤道,便要上前。 下一刻,他便见凌霄松了口气一般,看向自己,正要开口说话,便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秦将离眼前一黑,心口便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下一刻,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伸手一把接住了倒下去的凌霄,将他护在怀中。 他低头,却只见凌霄双目紧闭,一双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便不动了。 像是完全失去了意识,又像是……就要这般离他而去了似的。 秦将离顿时双目赤红,抱着凌霄踏空而去。 —— 凌霄再醒过来,窗外天色已然暗下去了。 方才他精神终于松懈下来,疼痛和晕眩便瞬间侵袭了他的大脑。他眼前一黑,便撑着剑昏了过去。 他方才以血肉之躯强行撞开那结界,已然像是将自己的经脉打断重组了一番。那结界本就是为了保护两边之人而设置,若强行突破,自然会收到那结界强大的反噬。 凌霄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才逐渐恢复意识,缓缓转醒。 他一睁眼,便见周围环境极暗,桌上已点起了灯。而这个地方陌生极了,并不是他所在的月华峰。 而他浑身的经脉则像是被打断重组了一般,一阵一阵的疼痛侵袭向他。而最严重的则是他的后背,不仅有一片火辣辣的痛感,而且有一股不知名的能量正顺着他的经脉,在他的身体之中游走着。 他尚未回过神来,便听有一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凌霄眯眼看去,便见自己的弟子正坐在床边,双眼发红地看着他,哑着嗓子喊了一句:“师尊。” 凌霄这才意识回笼,白日里发生的事尽数涌进他的脑海。 他心下松了口气。还好自己去的及时,才没让那人伤到他弟子。当时的秦将离正是最没有防备、最虚弱的时候,今日他若是再晚去一步,那么后果便不堪设想。 他自己好不容易养育成才的弟子,就这般被人陷害了,那多亏啊。 摇曳的灯光中,凌霄这才发现秦将离的模样极为憔悴。他眼珠里有些血丝,目光和神色也不大对劲。他目光有点沉,直勾勾地看过来的时候,让凌霄莫名地有些心慌。 他张了张口,正要问问秦将离有没有受伤,却发现自己喉头一片火辣辣的艰涩,完全发不出声音。 秦将离这才回过神了一般,手忙脚乱地起身将他扶着坐起来,问道:“师尊,可还有哪里疼?” 他的目光仍旧是沉重而痛苦的,让凌霄有些不明就里。 接着,他听秦将离说道:“……师尊稍等片刻,弟子请百草峰长老进来替您瞧瞧。”
第43章 凌霄皱了皱眉, 还未来得及开口, 便见秦将离起身,转身走了出去。 接着, 门外隐隐传来人声。不一会儿, 便有个身着石青色道袍的中年修士走了进来,看向凌霄,眉眼温和地笑了笑。 秦将离跟在他身后走了进来。 “你醒得真快,想必身体恢复得不错。”这人走到凌霄面前, 自然地坐在床边的座椅上, 抬手便召出一股浅青色的灵力来,顺着凌霄全身的经脉游走了一圈。 凌霄顿时便觉一股清凉舒适的触感游走于经脉之上,继而重重地咳嗽起来, 喉中吐出一股浊气。 在他余光里,秦将离一听他咳嗽,面色便凝了起来,条件反射一般,紧张地身体前倾, 上前一步。但下一刻, 他便又咬牙像是在忍耐什么一般,生生止住了脚步, 停在原地。 凌霄皱起眉头,开口便要问他怎么了。 可不等凌霄发出声音来, 面前这人已然将游走在凌霄身上的灵力尽数收回, 笑着开了口。 此人便就是清玄宗各峰峰主之中唯一一个木系单灵根的峰主, 名为周翊,是清玄宗百草峰的峰主,尤其擅医。 这人平日里温和又原圆滑,见谁都是三分笑模样,像尊见着谁都咧着嘴笑的弥勒佛。 周翊探查了一番他周身的经脉,说道:“你此番以自己的身躯强行突破比赛结界,能够不伤及根骨,已然算万幸。此番看来,你经脉恢复得尚好,不出多少时日,便可好全了。” 凌霄点头,沙哑地嗯了一声,道了声谢。 接着,他便见着弥勒佛目光有些迟疑,转过头去看了秦将离一眼,又看向凌霄,似乎是还有话要说,却不知如何说起。 “……弟子尚有些事。”就在这时,秦将离突兀地开口,上前一步,咬牙对凌霄躬身行礼道。“弟子告退片刻,请师尊恕罪。” 凌霄心下奇怪,又有些隐秘的不悦。 怎么回事,一个二个奇奇怪怪的? 今日自己豁上性命救了这小子一命,这可是他凌霄两辈子加起来,破天荒头一次。他却不觉得后悔,也不认为是当时冲动,只觉得松了口气。毕竟若非自己那时反应快,那么后果便将不堪设想。 但是,这小子现在是什么态度? 他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接着便转开目光,也不看对方,便任由他退了出去。 门被从外关上的声音响了起来。 接着,凌霄便听到周翊叹了口气。 “不过,凌潇,你此番的情况……十分麻烦。”周翊说道。 凌霄道:“从何说起?” 周翊抿了抿唇,就连面上时常带着的笑意都隐了去,此时看起来神情颇有些沉重。 他说道:“万劫蛊乃这些年道修之中才兴起的。这些年有几个道修因万劫蛊而爆体而死,这蛊便成了禁药。但这几个道修皆是死于修炼之时,并未殃及旁人。而受此蛊爆体而波及到的……你是第一个。” 凌霄隐约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些端倪。 “也就是说,这蛊对我的身体有了什么影响?” 周翊抿唇垂眼,片刻之后缓缓吐出了四个字。 “……已入经脉。” 凌霄瞳孔骤缩。 他却没发现,自己听到这句话时,第一反应竟是“幸而当时护住了秦将离”。 那万劫蛊,他隐约有所耳闻。据说此蛊的形态颇似道修提升修为的丹药,服用之后,能够使修为短期内暴涨。但是随着暴涨的修为,这蛊便会运行至心脉和灵根,最终将这修士的身体引爆,正如今日那弟子一般。 凌霄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种阴损之物会覆在自己的身上。 这般看来,他原本所在的世界,的确过于简单。 那边,周翊见他这一番反应,也是在情理之中。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这是谁都……始料未及的。不过此蛊也并非没有解药,但自今日起,你不可再运转你的灵力了。你的灵力一旦运转,那蛊便会侵蚀心脉,届时何时发作,是谁都说不准的。” 无法运转灵力。 凌霄神色一滞,听到这句话,恍然如在梦中,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自有记忆时起,这灵力便像是他的眼耳口鼻一般的存在。他将灵力使用的比他的手足还要频繁,就这般数百年,他的灵力早就成了他这个人的一部分。 如今有人告诉他,他的灵力,自今日起再无法运转。
回过神来,凌霄一时间竟罕见地有些手足无措。 不能使用灵力,那么人应当如何活在世上呢? 就在这时,他竟下意识地想到了系统。这系统来自于尚未世界,对这个世界所存在的事物,理所应当地该了如指掌,想来解决一个蛊,并不是难事。 “系统呢?系统可在?”他立刻在神识之中问道。 他这才反应过来,今日发生的这一系列事件,那系统都未曾露面。 前世他向来唯我独尊惯了,纵然独来独往,也少不了主动贴上前来的拥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