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也是。这么个自小长在修仙世家,除了去宗门拜师,几乎连远门都没出过的小孩儿,先是遭遇了师弟的背叛,被赶下飞行法器,只身往宗门走,接着便被魔修掳走了,居然直接掳到了魔界。 姜启泓此时吓得脑袋一团乱麻,话都说不出来。 秦将离却丝毫都没有迁就他的意思。他压低了声音,光森冷的声线都把面前的小孩儿吓得一哆嗦:“问你话呢。” 接着,那小子又被吓得肩膀一抖。 但是下一刻,他便像是反应过来、没法儿接受自己竟会有这么怂的反应一般,骤然抬起头,十视死如归地看向了秦将离。 秦将离正坐在座上打量着他。 下一刻,那小子就又被吓得低下了头。 姜启泓甚至被吓得眼眶一烫,差点被吓出眼泪。面前这人,明明长得那般好看,但通身那阴冷血腥、狠绝凉薄的模样,简直像是能要了他的命一般。 姜启泓在心底里掉着眼泪颤抖着哀嚎,我究竟是为什么惹上了这个魔修啊!! 他想有骨气地跟他说话,表现出一个仙修该有的风骨和气度。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抖,只要看他一眼,就控制不住自己浑身都神经,只能发抖着掉眼泪。 他终于发现,自己的师尊待人是何等的温柔了。 就在这时,他面前的那个魔头没了耐心。 他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道凌空一抓,那人居然隔空提着自己的领子,将自己整个人拎了起来,一把提到了面前。 姜启泓吓得抖成了筛子。 下一刻,那魔头尚在远处的脸迅速地放大,停在了他面前一尺的位置。 他被提到半空中,和那魔头的视线平齐。而那魔头则慢条斯理,像是逗弄个小动物一般,慢慢换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坐姿。 “记不住自己的名字?”魔修的声音冷如鬼魅。“那不如,我替你想起来?” 他虽没说用什么方法,但是姜启泓的第一想法,便就是这人要么想要了自己的命,要么便要自己生不如死。 姜启泓一开口,吓得声音又抖又哑,还有点结巴:“我我我……我不是记不住!” 秦将离一挑眉。 接着,他便见面前这个被自己提在半空中的小子视死如归道:“但我就是不告诉你。” 秦将离嗤地笑出了声。 “你师尊,就教你这些没用的东西?”秦将离搁在扶手上的手往上微微抬了抬,姜启泓顿时被提到了更高的位置。 被那无形的力量提得这么高,姜启泓的衣服便勒住了他的脖子,让他有些喘不上气。 “你……你为什么捉我。”姜启泓不由得出口问道。 秦将离慵懒地抬起眼,施舍给了他一个眼神。 “你师尊欠我一些东西,总得还给我。”秦将离缓缓道。“你的命,不过是我从他那里收的利息,懂了吗?”
姜启泓被勒得开始咳嗽了起来。 秦将离如果真的想杀他,早就动手了,如今不过只是逗着他玩玩。 他五指一收,提着姜启泓的力道顿时不见了。姜启泓从空中重重落了下来,一下摔在了地上。 那小子被摔得不轻,但是听到秦将离的话,那倔强劲儿一下就上来了。 他顾不上被摔得剧痛的屁股,爬起身来便质问道:“我师尊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亏欠谁!一定是你这个魔头,作恶多端……唔!” 下一刻,秦将离面色一冷,那股力道便又出现了。 他控制着那无形的力道,捏住姜启泓的脖颈,一把将他提到了面前,接着松开力道,将他丢开。 “你怎么知道他是个好人,嗯?”秦将离双眼泛红。 果然,他那个师尊,对每个徒弟都是一样的。他能对自己好,也能对别的任何一个小子好。就连面前这个被人从小宠到大的混小子,都会说他是个好人…… 秦将离嫉妒得发狂。 却不料,下一刻,那小子抬起头来,也开始瞪他。 “我师尊就是好人!” 下一刻,这小子居然不要命地扑上前来,一把抱住秦将离的手,便重重咬了上去。第70章 这小子不仅压根没灵力,就连那一口小白牙都才长齐整没两年。他龇牙咧嘴地使足了劲咬在秦将离手上, 劲儿大得把自己的牙硌得都疼, 可秦将离却一点感觉都没。 他反倒对这小子生出了一分兴趣,垂眼看着他龇牙咧嘴的模样。 一时间, 整个宫殿之中安静无声,只剩下这小子视死如归的嗷嗷声。 秦将离垂眼看着他。 半天之后,姜启泓牙根都发痛, 下颌使劲使得开始颤抖, 几乎咬不住秦将离的手了。
秦将离却坐在原地, 岿然不动。 这般悬殊的差距, 一下伤到了这个孩子可怜巴巴的自尊心。他觉得自己太菜了,可是又束手无策, 只能在这种不上不下的尴尬境遇中松开了口。 一道晶莹的口水丝线从他的牙齿上和秦将离的手背上拉了出来。 秦将离:“……。” 他终于皱起了眉头, 一边施展魔息将自己手背上的口水印子清理干净, 一边开口缓缓问道:“你可知若有其他人这般对我无礼, 会如何死?” 可姜启泓此时已然羞愤欲死。 “你杀了我吧!”他怒吼道。“我是不会让你利用我去威胁我师尊的!” 秦将离垂眼看着他:“威胁你师尊?” 他像是听到了个什么笑话一般,冷笑了一声。“你以为自己是谁,你可配?” 姜启泓争执道:“怎么不配!我告诉你,我可是我师尊唯一的徒弟, 他可疼我了!”说到这儿,他委屈地红了眼眶。 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被魔修抓走了呢?在这里,自己谁都打不过, 那个会像天神一样骤然降临, 保护自己的师尊, 会来救自己吗? 却不料,他面前那个神情已经有些和缓了的大魔头听到他这话,居然瞳孔骤缩,神色一变,神情顿时变得狰狞可怖了起来。 姜启泓吓得一愣。 下一刻,秦将离没有动用魔息,却是起身,重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上。 纵然他没有动用一丝一毫的魔息,可他的劲还是很大的。姜启泓猝不及防,被他一脚踹翻在台阶上,咕噜咕噜往下滚了好几层。 但是秦将离却丝毫不见怜悯之色。他站在原地,收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拳,微微颤抖着。 他是极端地自控,才没有在听到那几个字之后,将这小子一脚踹死。 “唯一的徒弟?”他冷笑着,顺着台阶,缓慢却沉稳地一级一级向下走。 “你在说什么笑话。你不过是他嫌自己身侧冷清,养在峰下的一个小玩意。有时间了教导你两分,懒得理你了便这般一脚踹开。”他缓缓停在了姜启泓面前。“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 地上那小子半天没爬起来,却哼唧着一定要和他争这个高下:“本来就是……!我师尊再没别的徒弟了,不信你自己到清玄宗去问!” 呵……自己去清玄宗问。想必整个宗门的人,对自己也是讳莫如深,恨不得完全抹去自己的痕迹吧。 秦将离心想,不过五年,不仅凌霄将自己抛在脑后,就连其他人,都擅自切断了自己和凌霄的关系。他们忘记了凌霄有自己这个徒弟,或者刻意地,替凌霄掩埋了自己这个污点。 凭什么呢。秦将离这般想着,瞳孔震颤。 他控制不住自己了。 就算是即将被凌霄毫不留情地伤害,或者难以自控地伤害他。无论怎么样,自己都要去见他。 他最不能接受,自己和凌霄,断绝了所有关系。他怎么能自己尚且活在世间,就和凌霄成为了两个丝毫没有关系的人,并且永远都不再产生联系了呢? 他不怕疼,大不了,就做那种前世那般的魔头,就算祸害他后半辈子,死在他剑下,也好过现在这样。 秦将离站在台阶上,咬着牙垂眼看着蜷缩在地上的那个小子,暗自下了决定。 待他决定下来,这一段时间以来的郁结似乎都不见了。他心下有些隐隐的畅快,汹涌的情绪才逐渐地平息下来。 接着,他便看见那个小子蜷缩在那里,竟然捂着脸在颤抖。 秦将离皱了皱眉。 莫不是自己刚才踹得重了?还是这小子身体娇弱,还是刚才在台阶上…… 接着,一声压抑的、沙哑的、甚至因为破了音而听起来有些滑稽的哭声,从这小子捂着脸的手底下,骤然爆发了出来。 秦将离:“……。” 接着,他便听到这小子捂着脸,躺在地上便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我才不是师尊养的小玩意呢,呜呜呜呜呜你胡说,你干嘛不杀了我,你留着我就是为了羞辱我,我才不是小玩意……” 秦将离被他哭得头疼。 这小子像是真的不怕死了一般,拿出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的无赖劲头,躺在他这儿便撒着泼哭了起来。 当然,姜启泓此时的确是又害怕又委屈,这么多情绪压抑在他身上,他这么个丁点儿承受能力都没有的小子,自然是绷不住了。 他不想绷着了,只想将情绪全都发泄出来,接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再说了,这个死魔头,怎么能说自己是师尊养的小动物呢!! 秦将离懒得再管他,抬手召来了下人。 那两个婢女皆是筑基期的魔修,制住这个撒泼打滚的小子自然不在话下。 “把他带下去,安置起来。”秦将离揉了揉眉心,说道。“别再让本尊听着他的哭声。” 那两个婢女连忙应下,把地上的姜启泓抬起来,退了下去。 抬出殿门口的时候,姜启泓还哭着,扯着嗓子跟秦将离放狠话。 “你最好杀了我!大魔头,不然以后,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秦将离理都没理他,那两个侍女倒是惊出了一背冷汗。 这孩子闹成这样了,魔尊居然没杀他,而只是将他软禁起来? 这孩子是得有多大的本事啊! —— 凌霄听到裴涣的回话,一股火气窜上心头,几乎要对面前的这个孩子动手。 但他那数十年养成的君子风骨,堪堪拦住了他。 他咬牙问道:“为什么拿着他的令牌。” 裴涣小声说道:“……是启泓哥自己给我的。” 凌霄怒道:“所以你便任凭他们将姜启泓丢下?他连炼气都未到,如何只身回到门派中?” 裴涣低着头,支吾半晌,说道:“……我怕。” 凌霄并不会说脏话,此时听到他这一副可怜巴巴的弱小模样,竟一时间束手无策,不知该如何说。 他冷然一抬手,便想将这个厚颜无耻的小子结果在手下。 就在这时,凌以筠抬手拦住了他。 一直没有言语的凌以筠对凌霄摇了摇头,接着走上前来,一把抽出了裴涣手里姜启泓的令牌。 接着,他温声问道:“你自己的令牌呢?” 裴涣见面前这人温声细语的,便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依傍。他求救一般,翻出了自己的令牌,双手递上去。 他刚才见凌以筠一直不说话,他心里还害怕呢。 毕竟刚才,那管理飞行法器的弟子查他们二人的身份时,姜启泓是打算拿出令牌之后,让那弟子直接带他二人去找凌霄的。但是裴涣一时有些害怕,怕那个看自己不顺眼的凌霄将自己赶回去,于是慌乱之下,把姜启泓的令牌抢走了,结结巴巴地说自己就是姜启泓。 当时姜启泓满脸震惊,但却没有揭穿他。 裴涣本就做贼心虚,但此时终于听到了凌以筠的声音,心便放下了一半。 毕竟,他可是听说过。这凌以筠师叔祖,是出了名的君子如玉,温和通融。既然他出声了,那么自己便不会有什么问题,说不定还能一起去那仙道大会,反正那个法器上还有那么多空位置…… 就在这时,他眼睁睁地看着,凌以筠接过他的令牌之后,指尖灵力蕴藉,不过瞬息,他的令牌便化为齑粉。 “心思不端,盗用同门令牌,已然触犯的宗门法度。”凌以筠的声音温润如同清泉。“令牌销毁,从今往后,你便不再是清玄宗的弟子了。” 裴涣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居然……被凌以筠师叔祖,逐出了宗门?! 凌以筠看向他,神色如常,说道:“望你日后,牢记今日教训,再不可生损人利己的害人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