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见床上的人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他深深的叹了口气。也只有这种时候,才能在他眼中看到一种名为疲惫的神色。 伸手替他将被子整了整,虽然他知道他根本不会将被子踢开,但依旧整理,仿佛这样,他就能感觉到床上的人其实是醒着的。 做完这些,他走到桌前,端起了那人刚刚送来的药一饮而尽,随后转身走出了房门。 只是他没看到,在他带上门出去的一瞬间,床上的人眼皮动了动。 ... 书房 “还未找到?” “没..没有,是..是属下无能..”这人跪在地上,说话的声音都在抖。 自从自家王爷回来,整个就像变了一个人,从温润如玉变得暴虐无常,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知道半年前军营里来了一个长相极为俊美的男子,但不知怎的就忽地消失了。 接着第二日,王爷就带兵前往西同,将西同一举攻打下来,并将西同王的头斩下,挂在了城墙上。 “滚。”辛珹靠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隐在阴影中,让人看不真切,手中还拿着那日江火给他的画。 下属得了令,当即就爬起来,连滚带爬的出了书房,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还好王爷没有因此而降罪于他。这段日子大家都如履薄冰,生怕一个做错了,就要被拖出去打死。 那下属出去没多久,就有人推门进来了。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辛珹听到声音,下意识出声道:“滚出去。” “你到底还想这样下去多久?”来人并未被他吓走,反倒是走到了桌前望着他,“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皇姐。”辛珹微微抬眼,轻唤一声。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皇姐?”说着将手中端着的药放到了桌上,“若是江火在,他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我又把他弄丢了。”辛珹那双如同结了冰一般的眼中终于流露出了其他的神色,但也就只有听到江火二字的时候,他才会有一丝情绪的波动。 那日破城前,他将敌营里里外外搜了个遍也没有找到江火,他以为江火是被带到了西同城,结果还是没有找到,万念俱灰时有个女孩子不顾阻拦拼死也要见他。 本来她被拦着是不可能靠近一步的,但是他大喊了一声他知道那个被和她关在一起的大哥哥在哪,辛珹也不管什么危险,直接让人将她带了过来。 随后他按照那个女孩子所说,一路寻找,从她们分开的地方先找到了悬崖边,可连一丝血迹都没有,只有一把刀孤零零的在地上丢着。 这女孩看到这把刀,便大喊一声,大哥哥就是用这把刀砍断了链子。 可辛珹不光没有松一口气,心里反倒是更紧了,但有一丝希望他都不想放过,于是派人将这地方里里外外搜了一遍。 最后在崖底找到了江火常用的那把匕首。 “没找到尸体,说明他还活着。”这半年来辛持见自家弟弟性情大变,派出去的人一波又一波,可依旧没有什么用。 辛持一开始并不知道辛珹变成了这样,只是有一次,她来看他,在书房外,一个人在汇报消息。她在屋外听不真切,但还是听到了什么,没找到,没有消息。 见自己弟弟这样,她也是心疼的,她刚想推门进去,就听到辛珹对这人说,“那本王留你何用?” 接着他就随手拿起一个东西,在这人脖子间划了过去,速度之快,顿时,这人就倒在了地上,脖子间血流如注,不一会就躺在地上不动了。再看辛珹,他依旧满脸堆笑望着这人,但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辛持见到此景,猛地推开门,快步跑过去蹲在地上伸出手捂住这人还在流血的脖子,对辛珹大吼,“你在做什么?!” 辛珹瞥了一眼地上的人,将手中的东西随意一丢,缓缓拭去手指上的血,声音冷若冰霜,“这种无用的废物,我养来有何用?” “这可是人命,活生生的人命啊!”辛持望着陌生的弟弟,声音充满了不可置信。 “那又如何?与我何干?”说话间,辛珹面上极尽嘲弄之色。似是在嘲讽地上的人,又像是在嘲讽自己。 辛持一直望着他,看了许久,最后猛地站起来,用带血的手一把掌抽到了辛珹的脸上,打的他的头一偏,“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还是你吗?” “我现在什么样子,还重要吗?”辛珹受了一巴掌,脸上是地上那人的血,但他并没有擦去脸上的血迹,只是转身回了座椅,将自己摔了进去,眼角微微一抖,随后便闭上了眼睛,“皇姐,叫人清理了吧。” 辛持知道他现在什么也听不下去,看着地上已经死了的人,深吸一口气,转身出了房门,唤人进来清理。第54章 下雪了。 青衫再推门进去的时候, 床上空无一人。 他走过去, 伸手在床榻上摸了摸,还有温度,但不知道人去哪了。 他焦急转身, 忽然透过窗子看到了一道单薄的白色身影, 靠坐在屋后的栏杆上。男人似乎在思考,陌生的一切,和陌生的地方,想着, 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 他快步走过去,站到了男人身后,伸出的手微微颤抖, 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半响,他才开口,“你..你醒了?” 语气中是说不出的欢喜雀跃, 但全被人忽视了。 男人没说话, 只是伸出手接住了天上飘下来的雪,呆呆的望着手心。 青衫一直望着他, 一直一直,看了许久,随后终于放弃的叹了口气,道:“回去吧,外面冷。”说着就将自己外衫脱下来盖在了他的身上。 这时候, 男人才有了一丝的反应。 他伸手,按住了青衫给他盖衣服的手,轻声道:“我怎么了?” “你受伤了。”青衫轻轻抖动了自己的手,继续给他盖衣服,“回房再说。” 闻言,男人点点头,任他给他盖衣服,随后乖乖的跟着他回了房内。 青衫扶着他走到了床边,小心翼翼的扶他坐上去,将被子拉过来盖在了他身上,想着他刚醒肯定渴了,就想去给他倒杯水。但他转身就被男人抓住了胳膊,只听男人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对他道:“我..是谁..?” 听到他的声音,青衫的背影微微一顿,接着转身回去,面色略微凝重,“你..不记得了?” “我想不起来。”他摇摇头。 青衫努力平复了一下内心,再看向他时,已经是满脸堆笑,对他安慰道:“别担心,你再躺一会,过会给你诊脉。”说着就将他扶着躺下。 盖被子时,青衫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男人望着他满脸的不解,“你为何在抖。” 青衫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你醒了,我开心,有些激动。” 男人对他过于亲昵的举动有些排斥,因为在他眼里,青衫还是一个陌生人,虽然他能感觉到他不是什么坏人,但还是有些别扭,于是将头微微偏开了一些。 青衫还沉浸在喜悦中,并未感到有什么不对,“你等我。”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留下男人望着他消失的背影,满脸疑问。 青衫走后,没有回房,而是转而去了厨房。 他猛地推开厨房的门,扫视了一圈,找到了他想找的人,他快步走过去,一把抓起坐在椅子上发呆的人。 他正出神,忽然被人一拽,蓦地回了神,扫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青衫抓着他,脸上的喜色压不住。 “他醒了。” 闻言,这人微微皱眉,歪了歪脖子。他不能说话,只能用表情回应他。 “可他什么都忘了。” “这是老天在给我机会。”说着他一把撒开抓着人的手,开始大笑,笑的近乎癫狂。 这人望着他,脸色凝重,一双眼死死的盯着他,眼神复杂。 他笑够了,停下来,望着这人,冷冷道:“是不是未能如你所愿?” 这人似是像被这人的话抽了一鞭似的,深吸一口气,随后摇了摇头。 “我会告诉他,我是你哥,而你最好不要捣乱,别让我后悔没有把你杀了。” 闻言,这人低头苦笑,再抬头时,定定的望着他,眼神仿佛在说,他不在乎。
青衫最讨厌他这副样子,永远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一个没忍住,就伸手掐上了他的脖子。但望着他因呼吸不畅慢慢变了颜色的脸,不知怎么的手就突然松开了。 清冷的空气突然窜入鼻腔呛得他连连咳嗽,跪在地上,微微蜷起身子,捂着胸口不住喘息。 青衫蹲在地上,望着他,轻声说:“你应该恨我。”说完他就起身离开了厨房。 看着青衫离开的背影,这人脱力般的躺在了地上,自嘲的笑了出来,可心中依旧想,我怎么会恨你呢? 青衫离开厨房后,回了房间拿了药箱,便回了男人所在的房内。 男人已经从床上下来了,正坐在桌边,呆呆的望着一个地方不知在想什么,杯子中的水撒出来都不自知。 青衫走到他身边,从他手中将杯子拿走,“水撒出来了。” “我在想事情,可是什么都想不起来。”说着伸手在自已头上使劲敲,“真的想不起来。” 青衫望着他自虐一般的动作,慌忙抓住了他的手腕,“你会想起来的,我帮你。” “我脑子里有个名字,一直绕一直绕,可是我就是想不起来他是谁。”他猛地伸手抓住了青衫的袖子,“你知道吗?” 闻言,青衫沉默了,望着他不发一言。他知道他脑中那个人是谁,也知道他说的那个名字是谁。青衫自嘲般的笑了笑。 你竟然连失忆了,都忘不了他。 好半响,青衫才开口,“我知道。” “他是谁?”男人急不可耐开口道。 “是我。”说着他伸手抚上男人的头发,“你可知你为何昏迷,又为何失了记忆?” 男人摇摇头。 “你叫叶清,是我夫人。” 闻言男人震惊道,“我是男人,怎会是你夫人?” “若不是因为这样,你也不会受伤,也不会昏迷,也不会忘了我。”青衫解释道。 后来青衫又跟他说了许多,关于他们如何在一起,又有人如何拆散他们。两人逃走时,被人追杀,他受了刀伤,又掉下了悬崖,最后忘了一切。 听了这些的叶清,一时间觉得脑中纷乱如麻,努力回想着他说的,却想不起来丝毫,但面前的男人他又确实有一种熟悉感。 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相信还是怎么样。 “你现在想不起来没关系,我会让你慢慢记起来的。”青衫将他搂在怀中,轻声说道。 叶清将他缓缓推开,他还是不适应这样的接触,“在我想起之前,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亲密。” 青衫抱着他的手微微一僵,随后他将手收了回去,笑着道,“好,都听你的。”第55章 江火每日都在窗边坐着, 看着窗外早已熟悉无比的景象。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间就从冬日到了春暖花开之际,外面草长莺飞,一片盎然, 他每日都在这看着, 看着冬雪消融,看着初春的嫩芽生长,仿佛连树上的叶子长了多少片,他都记住了。 他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 只有在这种时候,才可以放空自己,努力让自己回想, 试图想起来一些东西,然而只是无用功,到现在,他依旧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青衫告诉他, 他是他的爱人, 可当他把他的脸放到脑中那身影上的时候,却总是有些不合适。 青衫说两人是最亲密的人, 可他对于他的触碰,是排斥的,是拒绝的,他总觉得这样不对,他曾尝试着接受, 但身体是诚实的。 他不愿意。 他一直努力的让自己想起来,哪怕只有一点,不然总觉得对青衫是不公平的。 所以这段时间下来,江火伤虽然大好,但人却渐渐清瘦。 但江火却注意到了老是蹲在厨房里的那个男人,一个瘸子,还不能说话,他曾经问过青衫,他是何来历,青衫说,是他在山上捡的,捡到的时候就这样了。 江火也没有多问,只是觉得他有些可怜,便对他多了些关心。 有时他也会去找他聊天,虽然他不能说话,但却是一个好的倾听者。 只是今日.. “让我进去!你放开我!” 门外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但声音焦急,似乎被人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