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灯光照亮了整间房间,每一处角落都暴露在了灯光之下。 走到房间的一角,周宇垂眸看向那片地板,绿色的眼睛仿佛一汪深潭,令人捉摸不透其中的情绪。 地板之上,一个黑色的脚印无比引人注目。 是鬼吗? 还是神?或者两者都有? 周宇转头拿起放在床边的书包,看着上面那个黑色的手印,与那个脚印的颜色如出一辙。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周宇打开书包,翻看着书包里的东西。 各科的教科书、笔袋、练习册——所有东西都在,除了那个画着神明画像的本子,以及,那几封被退回的信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宇望着那个黑色的脚印,苦恼地皱紧了眉。 你,到底是谁?第68章 《噩梦》 【灯火通明的地下会馆之内, 无数在白天西装革履, 道貌岸然的绅士和女士们满脸狂热地聚集在这座会馆最宽敞的大厅之中,口中高呼着:“万岁!萨麦尔!” 他们的脸上都戴着一个神秘的面具, 面具并不大,只堪堪遮住上半张脸。 但即使戴着面具,他们隐在面具之下的疯狂而亢奋的眼神也让人见之胆寒。 他们紧紧地盯着大厅正中央的巨大祭坛, 连原本的矜持和礼仪都抛诸脑后,只是不停地发出尖叫声, 仿佛在期待着什么的来临。 祭坛之上,一个被捆在十字架上的少年面露惊恐。 他金色的头发已经在不断的挣扎中变得凌乱, 这个原本开朗俊美的少年在众叛亲离之下已经逐渐丧失了希望。 他的嘴上也被绑了一条白色的丝布, 堵住了他所有的哀求和诅咒。 “唔!唔唔唔!”少年湛蓝的眼睛里渐渐染上了仇恨, 他看着台下无数的所谓名流们,眼神阴沉而狠厉。 他将每一张脸孔都牢记于心。 总有一天, 他会让他们每一个人都付出该有的代价! 身穿黑袍,满脸虚假的慈祥的中年女人站在台上,向众人示意:“安静!各位!今天,将会是我们的主人——万能的神明萨麦尔诞生的日子,希望你们都已经做好了迎接主人的准备!神圣的萨麦尔!不朽的萨麦尔!让我们欢呼吧!信徒们!” 说罢,中年女人点燃了手中的火把,将火把高高举起。 轰——火焰将十字架彻底点燃, 本来还在挣扎的少年停止了动作, 他紧紧地咬着嘴唇, 不肯发出一声惨叫。 他的每一寸皮肤都被火焰舔舐, 痛苦一直延续到了他的神经末梢。 他感受着身体上的疼痛,湛蓝的眼珠逐渐染上了无比骇人的嗜杀之色。 轰—— 啊啊啊!!! 火焰越过祭坛的边缘,将离得最近的几个信徒也烧成了火人,尖叫声响彻整间会馆。 不过瞬息之间,整座会馆都化为了一片火海。 这地狱的火焰承载着所有的怒火和仇恨,永远不会停歇。】
——选自《噩梦》 * 安静的房间内响起了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响。 周宇翻开从图书馆借阅的书籍,指尖在粗糙的纸面上滑动,寻找着他想要的内容。 很快,一幅地狱魔神的画像便映入眼帘。 漆黑一片的背景正中央,一个浑身燃烧着火焰的魔鬼被绑在木架上面,哀嚎嘶鸣。 一对被火焰点燃的翅膀在魔鬼身后展开,原本洁白的羽毛四散,且都渐渐染上了漆黑的火焰,带着一种分外残忍的美感。 图画的下方写着这个魔鬼名讳——愤怒与复仇之魔神萨麦尔。 传说中背叛了万物之主光明神的堕天使,地狱之主——萨麦尔。 周宇仔细看了看这幅图画,然后就开始在备用的本子上描绘这个魔神的样子。 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绵绵不绝,不知过了多久,周宇才终于停下了手中的笔。 魔神黑色卷曲的长发占据了画面的大部分面积,给人一种压抑之感。 周宇描绘不出魔神的面容,便如同传说中一样,将他的面容覆盖上一层阴影和火焰,唯有一双深邃的眼睛闪着阴沉的光。 这个传说中统领了世间所有恐惧的魔神手拿一把巨大的镰刀,浑身笼罩在一件黑色的袍子之下,阴影覆盖了画面上大片大片的空白区域。 周宇看着纸上的魔神,绿宝石一般漂亮的眼睛正好对上了魔神那双格外阴森瘆人的眼睛。 如果有颜料就好了,周宇苦恼地皱了皱眉。 那样,他就可以为这个魔神的眼睛涂上他最喜欢的湛蓝色。 就像莫瑞斯一样…… 周宇将这幅画从本子上撕下,看着这个散发着令人不舒服的气息的神明画像,眼神闪了闪。 他的脑袋或许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居然觉得这个魔神与莫瑞斯很相像。 怎么可能? 如果说萨麦尔象征着这世上一切的罪恶,是所有罪业的归宿,那么莫瑞斯就是那种天生适合为光明神捧酒的天使,他的心灵永远纯粹得好像一个天使,有时候甚至让他自惭形秽,愧疚自己的卑劣。
周宇走出房间,发现那个便宜父亲尤金依然在睡觉,便走到隔壁主卧室,将手中的神明画像塞到了床头柜里。 做完这一切,周宇看着依然没什么异样的房间,嘴角勾起,露出了一个格外诡异的笑容。 晚安,好梦,我的父亲——尤金。 黑发的少年面无表情地走出了这个空间很大却无比杂乱的主卧室。 良久,一团无形的黑漆漆的烟雾从床头柜之中散出,悄无声息地笼罩在了睡在客厅里的男人身上。 男人粗重的呼吸声一滞,随后又变得均匀了起来,只是眉宇之间多了一些肉眼不可见的不详黑雾。 * 天空像是被火烧一样,血红一片。 周宇抬头望了望天空,面无表情地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坚硬的鞋底与异常平整的柏油地面相触,发出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他在做梦,他很清楚。 在这个梦境里,没有一个人,只有他自己。 其实他很少做梦,这是他两星期来第一次做梦,还是个如此诡异的梦。 天空被染红,镇子上所有的房子都染上了时间的痕迹,破旧不堪。 只有一条贯穿整个镇子的柏油大道格外笔直,像是有谁特意铺就的一样。 梦里的时间流速是很奇怪的,他走在这条奇特的大道上,漫无目的地观察着四周的景象。 他觉得自己已经走了无数年,可其实连这座不算大的镇子都没走出。 “啊啊啊——!!!” 一声尖叫划破血红的天空。 周宇的耳膜被这一声尖叫刺激得有些发疼,他难以忍受地闭了闭眼睛,半晌才缓和了过来。 是谁? 他的梦里会有那么聒噪的人吗? 周宇再次睁开眼睛,眼前已经转换了场景。 他来到了一个破旧的废弃工厂内部。 锈迹斑斑的铁架走廊上,到处都是血痕。 鲜红的血脚印从周宇面前的走廊一直延伸到远处的转角。 他跟随着脚印的指引来到了一个熔炉之上。 巨大的铁罐里满是烧得通红的铁浆,周宇站在熔炉上方用钢铁制成的铁架桥上,向下望着那些燃烧的炽热火焰,连黑色的发丝都被铺面迎来的热浪烧的有些卷曲了。 “放过我!求你!啊啊啊!”惨叫声再次响起,其中包含的痛苦和乞求令人听着都觉得无比凄惨。 “桀桀桀~说真的,亲爱的保罗,你适合去练男高音,多么标准的惨叫声,听听,太可怜了,哦,我真想同情你,真的!”另一个嘶哑低沉的声音响起,却令人觉得邪恶无比。 “可是,你不该伤他的,你这个该死的狗娘养的保罗!”原本还显得扭捏造作的嘶哑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暴怒的情绪显露无疑。 “现在,好好洗个热水浴,哦,好好洗,说不定我就原谅你了呢桀桀桀桀!”男人的声音重新变得充满恶趣味。 浑身被烧焦了的男人用尖锐的利爪扣住手中人类的脖子,将他置于熔炉之上,满脸恶意地看着他尖叫求饶。 “不,不,不!不要把我扔下去,求你呜呜,啊啊啊——”原本身材健壮高大的保罗被这个不知道姓名的男人轻松地抓住脖子吊了起来。 他双腿不停地挣扎着,想要逃脱被扔入火海的命运。 但很可惜,恶魔从来不会有多余的同情。 他的惨叫声很快便消失在了一片被烧得通红炽热的铁浆之中。 啪嗒——一声轻响在这空荡的工厂里分外刺耳。 原来是周宇不小心踢到了一块碎裂的铁块,将它踢入了下方的熔炉之中。 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校服的男人在一瞬间转头,一个黑发少年的身影进入了他的视野。 少年祖母绿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苍白的脸颊在火光的映衬下多了些许红润的色彩。 少年看着他的脸,疑惑地歪了歪头,鲜红而饱满的唇瓣微动,轻声问道:“莫瑞斯?” “NO,不是!”男人布满疤痕的脸上,原本的凶恶之色瞬间消失,徒留满满的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铃铃——闹钟响了。 周宇睁开眼睛,看到了房间里熟悉的天花板。 他醒了。 从床上坐起,周宇看了看窗外还未亮透的天色,苍白的脸庞上有些汗湿,将额头的发丝都黏在了脸上,显出了些许脆弱的意味。 刚才的一切都是梦吗? * 早晨,冰冷的雾气还未散去,已经有学生开始陆续踏入了学校。 “啊啊啊!!!”尖叫声划破了天际。 有人发现学校里有名的橄榄球员保罗正拿着刀子到处伤人,嘴里还疯疯癫癫地叫嚣着什么神明已死,魔鬼复活了的话语,让人听了就忍不住皱眉。 在这个宗教氛围浓郁的小镇上,任何对于神明不敬的言语只能在私底下出现,不然只会被人当做疯子,被抓进疯人院罢了。 警车的鸣笛声响起,很快就将彻底疯了的保罗抓到了车上。 接下来,他们会在审问之后把这个故意伤害他人还侮辱神明的家伙送进疯人院里进行改造。 周宇站在路边,看着警车从校门口开走,眼神微动。 他想起了昨晚的梦境,那个掉落在熔炉之中不停惨叫的家伙。 不过,那只是一个梦啊,和这些能有什么关系呢? 周宇收回视线,转身进入了校园。第一节 课是英语课,上课铃声已经响了,老师却还迟迟未到。 教室里开始叽叽喳喳地喧闹起来,今天早上保罗被抓的事情显然已经传遍了校园,令本来无聊的学生们又多了份谈资。 “喂喂,你听说了吗?保罗的事!” “当然,这有什么,我早看那家伙不顺眼了,肯定是早就疯了吧!” “不不,我有内部消息,据说是被魔鬼附身了!” “被魔鬼附身?你听谁说的呀?” “嘿,你不是知道吗,我有个姑妈是神圣教派的人……” 吱呀——教室门被打开了,面容古板严肃的英语老师走了进来。 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周宇看了看身边原本正聊得火热的两个同学,眼神漠然。 神圣教派? “同学们,今天我们班转来了一个转学生,请她来做个自我介绍吧!”英语老师看向了身后跟着的女学生。 “大家好,我的名字是卡丽娜,是从坎迪城那边转过来的,希望能和大家相处愉快!”金色长发的女生面带微笑,美丽的脸蛋上带着一股普通女生不具备的英气,这让她变得很吸引人。第69章 《噩梦》 【这是一场葬礼。 墓园之内一片寂静, 这是属于亡者的宁静。 穿着黑色衣裙的女人掩面哭泣,因为她的儿子弗恩死了。 一旁参加葬礼的人们都面露悲伤, 安静地坐在座位上。 安妮看着面前的灵柩, 神情不安。 弗恩是昨天死的,死状恐怖。 据说,弗恩的头颅被劈开两半,胸膛也被挖出了一个血洞,鲜血染满了整间卧室。 但是, 没人知道凶手是谁。 灵柩静静地摆放在草坪上, 面对神父的悼词,默不作声。 安妮眼神失焦, 脸色蜡黄,眼圈也发黑,身体甚至都有些颤抖。 因为,她知道弗恩是谁杀死的。 莫瑞斯。 那个被圣火献祭了的恶魔。 葬礼很快结束了, 人们都面色沉重地离开了现场, 安妮也恍恍惚惚地站起了身,眼睛依然盯着弗恩的棺椁不放。 “你怎么了,安妮?”一个栗色头发的女孩儿上前搀扶着安妮几乎要摔倒的身体。 安妮转头,眼睛变得浑浊无比。 “玛丽, 你看到了吗?”她伸手指向了那个被封的严严实实的黑色棺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