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笔救济金是镇子里的教堂每个月发放给贫困学生当做生活费的,然而这笔钱却总是花不到周宇身上,往往都会被这个酒鬼父亲拿去买酒或者换取那些所谓的“神明赐福”。 “还没有,时间还没到月底。”周宇停下步子,冷漠地说道。 “你这个小杂种!怎么没到月底?嗯?是不是你拿去用了!妈的!你这个狗屎!”尤金奋力地站起身,边骂边往周宇这边走,像是要打他的样子。 周宇冷冷地看着这个连行走都有些困难的男人靠近自己,身形丝毫不动。 随着尤金越靠越近,周宇并没发现,他投影在墙上的影子开始扭曲,似乎随时会有什么东西跳出来,杀掉敢于欺负他的人一样。 他的周宇,一直在过这样的日子吗? 果然,这个世界已经腐烂了。 所有人,都该沉睡在梦境里,承受该得的惩罚,再也无法醒过来。 噗通—— 体型硕大的男人一时没站稳,摔倒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粗重的呻吟。 “shit!快点把老子扶起来!你这个狗杂种!” 男人满口脏话,眼中毫无对于自己亲生儿子的亲情,反而满是恶毒的诅咒。 周宇垂眸看着眼前这个孱弱无比的男人。 那昔日高大的身躯现在竟变得如此可笑,就像一坨将要腐烂的肥肉一样,让人作呕。 周宇祖母绿色的眸子里散发着幽幽的光芒,他唇角微勾,露出了一抹说不出什么意味的笑容。 “我亲爱的父亲,我还有事,晚安了。” “给老子站住!……停下……fuc…k…” 关上房门,将所有的污言秽语拒之门外,周宇倚在房门上,面无表情。 他曾经,真的非常崇拜他的父亲。 他努力地学习,只为了得到父亲一声夸奖,哪怕只是一个微笑。 可惜,这个所谓的父亲并不需要那些东西。 黑发绿眼睛的少年沉默地倚在房门上,似乎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让人心疼极了。 看不见身形的人忍不住轻轻在少年头顶抚过,想要安慰这个伤心的少年。 周宇正垂眸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突然就感觉头顶有些凉意,似乎有谁正抚过他的头顶一样。 “!” 周宇猛地抬起头,眼神中透着一股冰凉的气息。 “谁?你到底是谁?” 一直在他身边窥探他生活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透明的人形僵了一下,默默退开几步,蜷缩在了墙角,尽量不挨着周宇。 可是房间就那么大,周宇又因为怀疑而在房间里转圈,这也导致他只能再次改变位置——挂在了天花板上。 其实他本不用担心的。 他本身就是一个鬼魂,就算真的有人碰触了他,也不会发现任何东西——只要他不愿意让别人发现自己。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他最要好的朋友会在无意间穿过自己的身体,他们之间的距离会前所未有的近,甚至是彼此相融,他就觉得哪里都不对劲,连脸颊都有些发烧了。 可明明他都已经被烧成了那副德行了,怎么还会感觉到火烧的感觉? 压下心头的疑惑和莫名的火热,这个身形透明的人就那么稳稳的挂在了天花板上,看着下面的黑发少年仔仔细细地把房间搜了一遍。 突然觉得他的好友有点可爱啊。 透明人这样想着,手指忍不住在少年气得鼓起来的脸颊上戳了一下。 周宇:!!! 什么鬼东西! 周宇皱着眉,用手在脸上擦了擦。 他刚才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在他脸上点了一下,真是诡异极了。 是他多想了吗? 他已经搜遍了整个房间,可是却什么都没发现。 但是这几天的不对劲之处却也都是真的。第75章 《噩梦》 【天空阴沉。 今年的冬天很冷,但却迟迟没有下雪, 反而给人一种极深的压抑感。 卡丽娜将手缩在口袋里, 神情悲伤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昨天, 她的好友玛丽死了, 葬礼就订在明天。 这让从来没尝过亲近之人离世滋味的卡丽娜有些难受。 而且, 她确实觉得玛丽的死处处透着诡异, 她想要知道一切的真相。 滴呜滴呜—— 警车的鸣笛声响起,本来还在发呆的卡丽娜瞬间惊醒了。 她扭头看去, 一辆警车停在了一个破旧的二层小楼前, 从里面抬出了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 一个体型壮硕, 衣衫邋遢的中年男人也跟着走出了房子,满脸晦气。 “妈的!该死的杂种!跟他那个妈一样没用!” 卡丽娜皱了皱眉,家境优渥的她很讨厌这种满口脏话的家伙。 她并不熟悉这个人, 也不知道那个死者是谁,于是她撇了撇嘴, 准备离开了。 “死了……死了,都死了……”一个身材瘦弱的男生从不远处跑过来,看着那座涌进了很多警察的房子,神情近乎崩溃。 卡丽娜疑惑地看了看他, 问道:“你是,约翰尼?” 约翰尼怯懦地抬头看了看她, 露出了镜片下自己发红的眼眶。 “那个死者是你认识的人吗?” 约翰尼没有回答她, 而是重新低下头, 有些神经质地咬住了自己的手指, 喃喃道:“是的,都是他干的,都是他,是莫瑞斯杀了周宇——下一个就会是我了……” 莫瑞斯。 卡丽娜皱紧了眉。 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轰隆—— 阴沉许久的天空终于打起了雷。 下雨了。】 ——选自《噩梦》 * 周宇有些累了,他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最终只能无力地扶额,坐在了床上稍作休息。 这几天的诡异之处让他相信这个世上确实有一些科学尚无法解释之物。 比如他画的那些画——以及它们所导致的他父亲尤金的惨状。 再比如那天早上,那个本来打算揍他一顿的保罗毫无预兆的跑开。 还有那个从被烧毁的教室里拿回来的书包——以及上面的黑色手印。 还有刚才那人突然的自残行为。 是同一个东西吗? 周宇叹了口气,稍微提了提音量,道:“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但是,谢谢了,谢谢你帮了我很多忙。” 顿了一下,周宇又想起了那些神秘出现在他储物柜里的玫瑰花。 “另外,如果那些花也是你送的——虽然有点不近人情,但我还是想说,请不要再送了。” 挂在天花板上的莫瑞斯原本明亮的幽蓝色眼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了下来。 “我有喜欢的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脱口而出。 周宇有些懊恼的咬了咬唇,很快又强制自己恢复了往日的淡漠。 他能喜欢谁呢? 一个微笑着的金发少年的脸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可是,这是罪。 即使已经步入现代社会,但在这个普遍保留着宗教信仰的全民信仰时代,同性恋虽不至于如中世纪一样被绑在十字架上焚烧,却会成为一个人终身的污点。 没有哪一个公司敢要一个有同性恋倾向的员工。 甚至,在偏僻一些的地方,还会把同性恋送进精神病院。 就像他现在所在的这个小镇一样,认为同性恋是一种病,是对神灵的亵渎。 莫瑞斯从天花板上下来,慢慢走到了他最在意的好友身边,伸出了自己烧痕遍布的手。 他的胸膛里燃烧着说不清缘由的怒火和悲伤。 他想要问清楚他的好友所爱的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喜欢上那个人——虽然他很明白,自己其实并没有足够的理由去质问这些东西。 但是。 为什么要拒绝他的花。 明明那是你最喜欢的花啊。 莫瑞斯黑洞洞的眼眶里仿佛燃起了两团幽蓝的鬼火,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绪。 他们是最好的朋友,永远都是。 而最好的朋友之间永远都是坦诚相待的,不是吗。 所以,怎么能有人随意插进他们的友谊之间呢? 莫瑞斯仗着周宇看不见自己,轻轻吻了吻他的耳垂,眼中流露出了些许深沉的迷恋。 无论是谁……任何人、任何东西——都没办法介入他们之间。 等他知道那个不知羞耻的女人是谁——他会让她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噩梦的。 周宇感觉有一股冰凉的气息靠近了自己,又在片刻后不见了踪影。 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冰凉的耳垂,周宇祖母绿色的眼珠转了转,莫名有些怪异的羞怯之感。 那个东西走了吗? “你走了吗?” 安静的房间内只有桌子上的闹钟发出了滴答滴答的声音。 周宇原本绷紧的背脊微不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他眨了眨眼睛,看向了窗外的天空。 外面依然在下雨,雨水击打着窗子,仿佛在渴望着窗内的温暖灯光。 应该还是得罪了那个东西了吧,毕竟说的那么坚决了。 周宇将湿透了的裤子脱下来,搭在了书桌旁的椅子上。 由于没穿保暖裤,所以一双纤长白嫩的大腿在暴露在空气里的一瞬间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莫瑞斯缩在墙角里,一动也不敢动,他伸手捂住了眼睛,但其实他并不用眼睛看也能感知到身边的一切。 现在,他的内心只有一个感觉——他的周宇有点瘦了,还有,腿很好看。
不,应该说,他的周宇身上的每一处都很好看。 可一想到这些东西早晚有一天会被一个不知名的女人占据,莫瑞斯原本暗藏在心底的怒火就又有些翻腾了。 他一定要找到那个敢不知廉耻地勾引他好友的女人! 空间狭小的房间内,周宇动了动被冻得发白的脚趾,神情有些黯然地看向了窗外。 “今年,一直没下雪啊。” 他曾经和莫瑞斯约定过,在今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一起去打雪仗——虽然听上去很幼稚,但他曾经很期待。 周宇摇了摇头,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件睡衣换上,然后就走出了房间准备洗漱。 房间内,莫瑞斯则微微发愣。 他也想起了那个一起打雪仗的约定。 可是。 那已经注定是一个无法实现的愿望了。 莫瑞斯低头看了看自己丑陋的手掌,面无表情地缓缓握紧。 周宇走出房间,看到尤金还在地上躺着,只是已经不再咒骂了,反而开始喘气,似乎有点呼吸不顺畅的样子。 黑发绿眼的少年眨了眨眼睛,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一把黑雾凝成的镰刀抵上了尤金的喉咙,与他昨天画的那一幅画里的镰刀如出一辙。 “呼!快把我扶起来!你想要谋杀我吗!该死的——”吃了苦头的尤金还是长了些记性的,他努力将脏话憋了回去,然后勉强露出了一个微笑,道:“我亲爱的儿子,帮我,我快喘不过气了!” 周宇绿色的眸子闪了闪,唇角勾起,道:“Yes,father.” 我当然会帮你,帮你去地狱赎罪。 走到尤金身边,周宇蹲下身,满脸纯良地问道:“那么,我亲爱的父亲,作为报酬,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母亲的下落?” 尤金浑浊的眼珠一滞,脸上的肥肉颤了颤,语气有几分恶劣:“你那个婊子妈?呵,还能去哪?去当婊子了呗——啊!你这个该死的!” 周宇神色阴沉地站起身,狠狠踢了这个如同一堆恶心的烂肉的男人一脚,本来清脆悦耳的声音也低沉了下来:“是吗?那你这个混账东西,不如也滚去地狱当混蛋去吧!” 这个虚弱无比的男人被这一脚踢得浑身的肉都颤了颤,疼得几乎要落下眼泪了。 周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哀嚎,又冷漠地踩了踩尤金的手,在他的惨叫声中走向了卫生间洗漱。 有些人,永远都不会改错。 * 晶莹的雪花落下,那奇异的多边形给人一种绝美的感官享受。 一片雪花渐渐飘落,融化在了一片纯白之中。 躺在床上的黑发少年静静沉睡着,长长的睫毛上也挂上了几片雪花。 少年单薄的眼皮之下是不断滚动的眼珠,昭示着他即将醒来的事实。 叮铃铃—— 清脆的风铃声响起,空灵而动听。 周宇被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风铃声唤醒,从香甜的睡梦中醒了过来。 这是梦吗? 周宇躺在床上,看着变成一幅夜空画作的天花板,以及从画中不断坠落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