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鸿觉得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于是他说:“贺铭,去医院要钱,我身上没带钱。” “我姑姑在医院值班。” 季鸿长长地“哦”了一声,“那我们能走关系挂号吗?” 这个问题差点把贺铭问得气笑了,他沉默了片刻道:“这个时候是挂急诊。” 到医院后挂上了急诊号,贺铭就在大厅里等着季鸿去做检查,上药。 季鸿做完全套检查已经快一个小时,他嘴角上了药之后远远看去比没上药更加凄惨,看得贺铭眼角抽了抽。 季鸿将病历本塞进贺铭怀里,“我就说没什么事,你非要我来医院。” “就怕万一。” “他还念着我是他儿子,怎么可能下重手。” “那你呢?” 正在活动颈脖的季鸿倏然顿住,接着他若无其事道:“将来他继子不愿意养他,我会为他养老送终,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我不能原谅他糟蹋我妈的一片真心,也不能原谅我在知情后对他行为的默认。” 贺铭跨上自行车的驾驶位后扭过头示意身后的季鸿上车。 此时雨已经停了,自行车慢慢悠悠开出医院后,贺铭道:“有一种人,及时你给了他机会他也不会重头来过,他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 “那他是那种人吗?”季鸿问道。 “我不知道,”贺铭摇了摇头,他的言语里已经没有来医院前的一触即发的怒气,“但我知道你不会是那种人。” 季鸿搂着他的腰,坐在后座上无声地笑了笑道:“你又知道了。” 贺铭道:“我就是知道。” 季鸿哑然,“贺铭,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好,总是这么无条件的信任我?” 季鸿感觉到自己搂抱着的躯体短暂的僵硬,他乘胜追击,“你对我这么好,不怕我会喜欢上你吗?” 一阵刺耳的“吱呀”声后,自行车猛地被贺铭刹住。 季鸿不明所以的想收回自己搂着贺铭腰肢的手,却被贺铭紧紧攥住,力道大到让季鸿皱眉。 “季鸿。”贺铭的声线颤抖,似乎在忍耐着某种强烈到令他恐怖的情绪,“你来喜欢我吧,我就在这里。” 在季鸿沉默的时间里,贺铭第一次觉得时间这么漫长,当他以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梦时,季鸿忍不住笑出声,“好啊,那你不要后悔啊。” 贺铭倏然回过头,睁大了眼睛看着季鸿。 季鸿问道:“怎么了?这么快就后悔了?” “没、没有……”贺铭讷讷说道,他觉得自己脸上已经烧透了。 “那还等什么,”季鸿拍了拍他的屁股,“开车啊。” “哦……” 自行车驶出去好一会儿,贺铭才想起来要问季鸿去哪儿,季鸿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是去你家啊,我出来前都跟我妈说了今晚宿在你家了。” 贺铭“嗯”了声,埋头骑车,后座的季鸿却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 “贺铭。” “嗯?” “你不是说你不会骑自行车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按照正常套路,总感觉这后面走向该开车啊【?】
第29章 禹智 罗洁前不久搬家了,她根据房产“专家”们的意见,搬到了四中附近。她买的房子是新楼盘,跟季鸿所住的小区不远。 在得知季鸿和贺铭也住在这一块后,罗洁别提多糟心了。 平时上课看着他们俩就算了,放了学可能还要碰见,真是…… 这世上有部分人有着神奇的能力,他们的能力根据他们的意念的强弱而出现变化,例如说——他们越是不想遇见某人或某事,就越会在下一秒出现。 而罗洁,就是这样的人。 她难得在放假时起个大清早,本想出门吃个早餐,顺便去小区前面新开的超市逛逛,给新家购置一点有年味儿的东西。 天不遂她愿,刚到超市门口时,她最不想看见的两个人就有说有笑地迎面走了过来。 罗洁立即转身,想趁着他们还没有注意到她的时候先走开。 “罗老师?”身后传来季鸿的声音。 罗洁咬牙切齿堆了个笑脸回身,在看见季鸿那一瞬间,她的“笑容”瞬间消散——“季鸿你这脸怎么回事?” 季鸿满不在乎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哦,不小心摔的。” “季鸿,你可以当别人是傻子,但是你可以不要表现出来吗?”她不抱希望地将视线转向贺铭,“贺铭你说。” 不需要季鸿的暗示,贺铭接着便说:“是他自己摔的。” 罗洁:“……哦。” 她开始后悔管这件事了,他们俩只要成绩能稳定就行,她干嘛管这些闲事? “下次走路小心点。” “谢谢老师关心!”季鸿乖巧答道,“老师,我们还赶着回家写试卷,先走一步,老师再见。” 待罗洁走远后,贺铭才说:“明明看到她看见我们就转身走了,你还要上门拨撩她。” 季鸿眨眨眼道:“我就是觉得她有意思。” “是吗?” 季鸿回头看着罗洁离开的那个方向,感叹万千,“以前总觉得她为人处事的方式很熟悉,现在想一想觉得跟以前的自己很像。” “对外界一切都漠不关心,眼里只有自己的KPI,下了班之后更是连同事的面都不想见。原来这样的人关心起自己世界之外的人事物时,会让人那么受宠若惊。” “例如说我?”贺铭问。 季鸿怔愣了片刻后笑道:“对,例如说你。” 贺铭也笑了,他最近总是在笑,“那我们还真是天生一对。” 突如其来的情话将季鸿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伸手探了探贺铭的额头,“也没发烧啊……” 贺铭:“……” 年关就在眼前,而现在又接近午饭时间,市区外的小购物街上早已经空空荡荡,季鸿回到小区时,发现小区对面朝六晚十的杂货店也关了铺子。 没来得及跟贺铭感叹过年前的清冷,季鸿扭头便瞥见了小区前的熟悉身影——长发及腰,身姿曼妙,一切可能出现在美好少女身上的形容词,都出现在了这个身影之上——季春秋的情妇。 在季鸿看向她的时候,她也回头看到了季鸿,她迈开碎步来到季鸿面前,无视了他身旁的贺铭,直接说道:“我们可以聊一聊吗?” 一看见她,季鸿就觉得嘴角隐隐抽痛,牵着贺铭从她身旁绕开,季鸿果断拒绝道,“不可以。” 女人脸上的尴尬神色还未褪去与心底流露出的阴毒糅合成了扭曲的表情,她咬牙切齿,“你不跟我谈,看来是更希望我去找李洛霞谈。” 上一世这个女人得体的举止给季鸿留下的良好印象此刻已经全面破碎。 他之前觉得只要这个女人和季春秋不去伤害李洛霞,那么,他对他们背地里那肮脏的东西都 能忍受,现在他觉得,隐瞒有时候也是一种伤害。 忽略了被贺铭拉扯的袖口,季鸿忍下心中的怒火缓缓转过身,“你想怎么聊?去哪儿聊?” 季鸿的反应让女人心中,女人挽起了垂在脸颊边的碎发,抬起下巴觑了一眼季鸿身边的贺铭,“你朋友也要一起来吗?” 贺铭与季鸿对视一眼后点点头,“我陪他。” 将提包单肩背上,她头也不回道:“跟我来吧。” 出了小区,季鸿他们跟着女人左拐右拐,来到了一家装修算是新颖的咖啡厅。 感受到女人的轻车熟路,季鸿与贺铭的眉头同时皱了起来,不难联想到她曾经和谁来过这里。 季鸿坐下后不与女人客套,直切正题:“你想说什么?” 女人怔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浅笑道:“你和你爸爸真是一点都不像,是像李姐多一点吗?” 所幸季鸿现在不是真正的高三学生,可是面对这个女人明里暗里的挑衅,他也做不到真正的无动于衷,“别一口一个李姐,听着怪膈应人。” “好吧,”女人的笑意僵硬在脸上,“我记得你叫季鸿,春秋他跟我经常提起你。” 季鸿懒得去接她这句狗血电视剧里的教科书级别开场,就等着她切入正题。 “你可能还不认识我,我叫禹智。” 禹智再一次搬出了她的招牌假笑,季鸿却没有一丝上一世看见这个笑容时的心平气和,他不耐道:“能说正事了吗?” 禹智这一趟做足了准备,却独独算错了季鸿态度上的强硬,她尴尬地端起手边的咖啡抿了一口。 “我听说李姐对你的零用钱管得很严,所以——”她从包里拿出几张鲜红的纸币放在桌上,推到季鸿的面前,“我给你带了点零用钱,这也是你爸的意思。” 季鸿拿起纸币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五百,对此时的高中生来说不算小的数字。 贺铭看了一眼季鸿手里的钱,他大概也猜到禹智接下来的剧本走向了。 季鸿将这几张纸币竖折着轻轻敲打另一手的手心,“我爸的意思?是什么个意思?” “其实是我跟春秋提议的,”禹智原本还担心季鸿会不吃这一套,见季鸿脸上并无异样时,她才放下心来,“苦什么都不能苦孩子不是吗,而且小鸿你又是那么优秀的孩子。” 季鸿几乎要冷笑出声,他把钱放在桌上,“收了你的钱,我需要做什么?” “也不是什么难事。”禹智说。
“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不要打扰我和春秋的生活可以吗?” 她说得理直气壮,俨然一副原配的模样,季鸿都为她感到尴尬。 “请问你以什么立场说这句话?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是第三者插足吗?” “我知道!”禹智激动道,“你又知道我为什么要来找你吗?” 她向季鸿说起自己的少女时光以及一段失败的婚姻,她的境遇和李玲玲相似得可怕,同样是被家人视为换取利益的工具,她的选择却决定了她后来的命运。 她没有像李玲玲那样奋起反抗,反而是接受了家里安排的婚姻,她以为那会是她人生的转折点,没想到只是另一个地狱而已。 她曾有过一个孩子,还没足月,就在家暴中流产了,曾经不论多么疼痛的伤痕都唤不醒她的理智,这个未临世的孩子成功做到了,她意识到她的一声不该为了围绕着这个只会打骂妻子的男人。 数次的逃离都以失败告终,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季春秋出现了帮了她,她本该感恩戴德,可她却看到了季春秋相较她来说优渥的一切,她生了恶念,这是她不能说也永远不会说出口的隐秘。 “我知道我的行为很讨人厌,但是我也只是想和他在一起而已,我不会破坏你们的家庭,也不会做出伤害李姐和你的事情,所以——”说到这里她软下了声调,“求求你了,好吗?” “不好意思,我不接受。”季鸿将钱推回她面前,“你口口声声说着不伤害,你早已经伤害了我和我母亲。” “我同情你的遭遇,并对你所遇到的一切感到惋惜,但是——”季鸿骤然顿住,“这并不能成为你伤害他人的借口。” 话已经说完了,季鸿拉着贺铭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咖啡厅。 空荡荡的街道看起来无比萧条,树上枯黄的叶子被风吹过晃晃悠悠地飘了下来,季鸿伸出手想接住那片枯叶却被个子稍高他的贺铭抢了先。 贺铭将叶片放入季鸿的手中,说道:“你没有做错,不用自责。” 季鸿道:“我知道……我就是觉得……怎么说呢?” 他停下步伐,盯着手中枯叶上的脉络组织着自己的语言,“我就是觉得我没自己预想来的善良。按理说,这些事情我都已经经历过一次了,最差的结果也不外乎季春秋抛弃我妈,这样我也可以接受。可是,当我和禹智谈话的时候,我只想她离开,不管以什么方式,就算是被她前夫找到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