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到了大海深处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阳光已经无法到达这里,周围可见度极低,偶尔会感觉到有巨大的黑影与自己擦身而过。越来越强的压迫感让棉棉不自觉地将陆崇抱得更紧,甚至将头埋在他的怀里不敢再看。陆崇怜惜地吻他的耳尖,再次加快了游动的速度。 “棉棉,我们到了。” 怀中之人扭过头,眼睛试探性地张开了一条缝,随即便震惊地睁大了双眼。他跳到地上就想撒开腿往里面跑,被陆崇一把给拉住了。 陆崇好笑地掐他的脸:“先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啊。” 棉棉这才想起来嘴巴里面还塞着鳞片。 在此之前棉棉到过的最繁华的地方就是小镇,此时见到这奢华美丽的宫殿,一路上嘴都没闭起来过。 “两个太、太阳!” 他指着用来照明的巨型夜明珠惊呼。 “好、多小溪!” 对人鱼族特殊的水道也很感兴趣。 “红色、的树!” 那是高大的珊瑚丛。 他明显是亢奋过了头,不停地蹦来跳去什么都想跑过去摸一摸,看得陆崇眼都花了。他怕棉棉累过头,强行将他抱起回到自己寝殿。 “棉棉乖,再睡一会儿,起来了我再带你出去逛。” 棉棉确实没有睡够,此时躺在舒适柔软的大床上,身边是熟悉的陆陆,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陆崇看着他睡熟,这才起身沐浴更衣,准备去见他的父王。 · “脸圆圆的好可爱哦。” “睫毛太长了吧,比我的还长。” “哈哈哈怎么一直在说梦话。” “是有多饿呀,梦里也在吃……” “诶诶,他醒了……” 棉棉这一觉睡得极好。 他梦到自己也长出了鱼尾巴,和陆陆一起在海里游来游去。他们发现了一栋闪着七色光的小房子,推开门一看,里面是一个比他和陆陆加起来还要高的奶油蛋糕!他在陆陆的帮助下爬到了蛋糕的最顶层,准备从上面一直吃到底部。奶油绵软细腻又香又甜真好吃啊,他觉得自己幸福极了。一群女孩从门外经过,叽叽喳喳地聊着天,棉棉一边吃一边专注地听着,她们在聊什么呢…… 等到棉棉睁开眼,他发现床边真的有两个女孩子!而且都在看自己! “你,们是、是谁?”他揪着被子腼腆地问。 两名少女抢着回答:“我叫莉莉!” “我是珍珍!” “我们是太子殿下的侍女!” “殿下让我们来照顾你。” 棉棉想了好久太子殿下是什么:“是陆陆,吗?陆陆去哪、哪里了?” “殿下和国王陛下还有将军们正在大殿内商议要事呢,”她们一边说话一边麻利地帮棉棉穿好衣服鞋子,一左一右地搀着他往餐桌那边走:“我们先吃饭好不好呀?等你吃完饭殿下也就回来了。”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我们每样都准备了一点,你看看有没有合口味的。”珍珍将他摁到座位上,笑眯眯地向他展示这满满一桌的精致早餐。 做成海星形状的小饼干、盛在贝壳里的海兔酱、被完整剔出再摆回壳里的帝王蟹肉……全是棉棉从未见过的菜色。他反复向珍珍和莉莉询问了好几次自己真的能吃吗,得到的都是肯定回答以后才开始动勺。可这么一大桌子的菜可真是让棉棉挑花了眼,简直不知道该从哪里吃起,好容易挑了一样塞进嘴里还没等咽下去,大眼睛又滴溜溜地在其它盘子上转来转去了。 莉莉被他这副模样逗得偷偷捂嘴笑,珍珍则连忙上前劝他吃慢些,帮忙递个水挑个鱼刺什么的。眼看着三分之一的吃食都进了棉棉的肚子,二人想起王子交待的“别让他吃撑着了”,半哄着让他停下手。 “先把这些给撤了,你等下要是饿了我们再随时给拿出来好不好? “等会儿王子殿下回来了还要和你一起吃午饭呢,你现在吃这么多到时候吃不下了怎么办?”
棉棉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便同意了她们的提议。只是有个小碗他坚决不肯让别人拿走,那里面装着几块他边吃边选出来的最美味的小点心。 “很护食嘛。”珍珍莉莉拿他没办法,想着那么一点儿食物问题并不大,也就随他去了。 棉棉小心翼翼地端着碗,将它好好地放在了床头的小柜子上。 与之同时。 大殿里的商讨已经快要接近尾声。负责每晚巡逻的将军汇报总结了海鵟与海妖的动向,陆崇也详细讲述了那天晚上激战的细节,以及被那把奇怪的赤炎石匕首刺中后的身体变化。 祭司听完以后问他:“殿下可有将匕首带回?我怀疑它被下了诅咒,需要仔细研究一番。” 陆崇脸一红,他忘了考虑这点:“当时我身无分文,拿它换钱买马车了……” “那还不容易,”一位小将军笑嘻嘻地站了出来,“您告诉我匕首被卖到哪儿了,我现在就去把它给买回来。”他是混血,不太会受到阳光的影响。 陆崇便如此这般的向他交待了一番。 等到忙完所有事情已经到中午了,陆崇回到寝殿,刚一进门棉棉就像个小炮弹一样扑进了自己怀里。 “棉棉想我了吗?” 他用力点头。 陆崇看他的手一直别扭地藏在背后,觉得有些奇怪:“棉棉,你手上拿着什么?” 棉棉嘿嘿地笑了一声:“闭、闭眼睛。” 陆崇听话地闭上眼。 “张开,嘴、嘴巴。” 陆崇也照做了,然后棉棉就飞快地把一个东西塞进了他的嘴里。 “嗯,”陆崇嚼了嚼,含糊地说:“夜酿舒(月亮酥)?” 棉棉期待地看着他:“好不,好吃?棉棉早,上吃了好多好、好吃的,这个第、第一好吃。” “特别好吃。”陆崇把点心吞进肚子,咬了一口他的嘴唇。 又弹又软,当然好吃。第15章 海的儿子6 陆崇多日未归,积攒了不少事务需要处理,白日里便总不得闲,只能让侍女带着棉棉四处逛逛。棉棉一开始还觉得新鲜,乐得到处乱跑,几天之后就不愿意了。 “棉棉,”陆崇无奈,“我要迟到了。” 小家伙抱着他的腰,坚决不肯放手:“要跟、跟陆陆在一,起。” 棉棉平时总是很快乐的,也很容易满足,但这里毕竟不是他生活惯了的地方。到处都是不认识的人,到处都是不曾见过的植物和建筑,没有陆崇在身边,胆小的棉棉实在是无法安心待在这陌生的海底世界。 陆崇与他对视片刻,最后捏捏他的鼻子,笑着牵起他的手:“那就跟我走吧。不过到了那边棉棉一定要乖乖的,不要打扰我和其他人谈事情,可以吗?” “可、可以!”棉棉好开心。 议事厅里,大臣们都十分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王子殿下和往常一样端坐在桌前,左边也依然是专为祭司大人所设的座位。而右边,却不知在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张椅子,一个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人族男孩正老老实实地坐在上面。 “殿下,这是?”大家有些不明所以,要知道议事厅向来是不让外人进入的。 “咳咳,这位便是在我落难之时帮助过我的那位恩人了。大家不必在意,照常理事便好,不会有问题的。” 祭司对此很不赞同:“商讨国事之地岂能儿戏……” 陆崇却打断他:“他不会干扰到我们,你们只当做他不存在就好。棉棉,告诉他们你不会吵闹的,对不对?” 棉棉两手交叠紧紧捂住嘴巴,示意自己绝对不会开口。 祭司心有不满,但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陆崇起争执,只能随他们去了。 忙忙碌碌一个早晨,直到午饭时间陆崇才有机会喘口气。 棉棉整个上午竟然真的一声都没吭,这真是令他没想到。此时其他人都已经散去,他走到棉棉面前亲昵地夸奖他,他却只是不安地扭来扭去,一句话都不说。傻棉棉是不是还记着一开始的约定啊,陆崇哭笑不得,赶紧告诉他:“棉棉,现在可以说话了。” 棉棉一开口就带着哭腔:“厕、厕所,想尿尿。” “哎哟。”陆崇也急了,不知道他已经憋了多久,连忙带他到后面解决生理问题。 放完水以后棉棉就轻松自在多了,他晃晃陆崇的手想和他一起去吃饭,陆崇却一直沉默地看着他,半晌才用力抱紧他,在他脑袋上落下一个亲吻。 “对不起,宝贝。”陆崇感到十分抱歉,是他考虑得不够周全。“以后我让珍珍她们陪你一起过来,如果你渴了饿了或者是想上厕所了,就马上告诉她们好不好?” 棉棉艰难地在狭小的空隙中点点头,又问他:“宝贝是、是什么?” “就是全世界我最喜欢你,你就是我的小宝贝。” 珍珍和莉莉听完陆崇的吩咐才知道棉棉早上居然去了议事厅,她们对此表示由衷的敬佩。 “哇,和祭司大人在一个房间里待了那么久,棉棉你太厉害了。” “是呀,整个王宫里我最怕他了。一想到我们也得轮流陪你过去我就想哭QAQ” 棉棉想了想:“白头发老爷,爷才最、最可怕,他一直看、看我,我就不敢去,尿尿了。” 两名侍女反应过来以后噗嗤一笑,祭司大人年纪其实并不算很老,只是因为天生长着白色的头发就被棉棉归类成爷爷了。 在会议室里呆呆地坐一整天,什么都不做只能听一些根本就听不懂的国家大事未免也太无聊了,莉莉便出了个主意。 “你可以做蓝木珠子呀,到时候串个手链送给殿下,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什么是蓝,木珠?” 两人便争先恐后地介绍起来了。原来海底生有一种蓝木,树干是半透明的蓝绿色,常被用来做饰品。只是这种木头非常软,制作前必须先加工,将它压得足够紧实了才能用。亲手将蓝木捏实滚成球形,再请匠人穿孔制成手链送给心上人,这在人鱼族少女中是一种十分流行的做法。 棉棉听懂了,觉得这个建议很不错:“那我也做、做……球,送给陆陆。” · 棉棉今天神神秘秘的,怀里揣着个小布包,陆崇怎么问他都不肯说是什么。陆崇刚准备要问莉莉,却看到棉棉一脸紧张地盯着她,生怕她会暴露自己一样。陆崇想了想,暂时按捺住了。 可到了会议室以后棉棉却更过分了——他把椅子挪到角落,椅背对着陆崇,以确保他完全看不见自己在做的事。陆崇趁着空当偷偷从后面靠近,想看看他究竟在搞什么名堂,棉棉竟然很警觉地迅速将东西藏在了屁股底下,甚至还十分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陆崇:忍无可忍。 他冲莉莉比了个手势,将人叫到外边问话。 “说吧,你们背着我在干什么。”陆崇的语气有些冷淡。 莉莉虽然答应了棉棉要帮他保密,可王子殿下已经开口了,她怎么能不听呢?于是她半点不带犹豫的就将棉棉给卖了,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他努力筹划的“惊喜”给透露了个精光。 陆崇听着听着脸上就多云转晴,进屋的时候已经是春风满面得意洋洋了。当然他也没忘了叮嘱莉莉:“刚才的对话就当没发生过,不准让棉棉知道。” “是。”莉莉脆生生地应了,心里暗笑殿下也被传染了小孩子的性子。 蓝木珠子做起来没什么技术含量,不过是费点力气和时间罢了,但是对于棉棉来说还是挺难的。 他长年营养不良长得瘦瘦小小,自然也没什么力气。同样大小的一块木料别人能捏成指甲盖那么点儿,他做出来的直径却比整个拇指还要长,这就导致他在试图将小木块揉成球时总是不成功,不是这里凹了就是那里瘪,急得棉棉抓耳挠腮。 低智人士的耐性往往很有限,棉棉的耐心明显已经耗尽了,手边的东西都被乒乒乓乓的弄掉了一地。可他又偏偏不肯放弃,非要跟自己较劲,就连陆崇来叫他吃饭他都噘着嘴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