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拦我做什么?不认识我是谁吗?”珍珍一脸的莫名其妙。她是王子身边的一等侍女,就算是国王陛下的近身侍卫也要给她几分面子,这还是她第一次被这么不客气地对待。 一名身着白衣的少年从队尾走上前,珍珍认出了他是大祭司身边的伊恩。 “祭司大人有话要问你,请跟我来吧。” 珍珍有点犹豫:“我还要……” 伊恩面无表情,只是语气变得严厉:“若是耽误了事情,大人问罪起来你担当得起吗!你若不肯自己走,那我就只能让人抬着你过去了。” 珍珍无法,只能跟着他去了。她心中忐忑,隐约有种不详的预感。 她被带到了祭司的占卜房,而里面早已经站着一个人了—— 是莉莉。 “你怎么也在这儿?”珍珍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边,低声问道。 伊恩看了她俩一眼,并不多作理会,命令士兵在门外守候之后便去向祭司复命了。 莉莉皱着眉,看起来有些焦虑:“我不知道,他们说祭司大人要找我问话,可是我在这儿等了半天也没人理我……” 话音未落,祭司已经进来了。他手上举着一颗硕大的水晶球,妖异的墨蓝色光芒将他的白发白衣都映成了蓝色。 珍珍和莉莉连忙向他行礼。 祭司对着水晶球看了又看,半晌才慢条斯理地问道:“殿下临行前可是开启了殿内的防护阵?” “是。” “只有你们两个和那个人族能出入?” “是的。” 祭司闭上了眼,再睁开时表情难得的温和:“你们现在回去,把他带到我这里来。” 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有应下。 “怎么,”祭司的食指轻轻叩着桌面,“叫不动你们?” 珍珍咬咬下唇,回道:“实在是殿下有令,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离开寝殿,还请大人恕我们不能从命。” 房间里一时静得可怕,不知过了多久,祭司冷冷的声音才再度响起。 “战争结束后殿下便打算和那个男孩大婚,这事你们可知道。” 二人有些惊讶,又觉得是意料之中。 祭司并不需要她们的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荒唐,这是何等的荒唐。要娶一个人族,还是个男子,竟对王室的血脉漠视至此了么。”他又看向两名侍女:“你们呢,对此竟也毫无感触吗?若你们真的对王子忠诚,对王室忠诚,就应该立刻将那个人族带来,让我尽早处理掉!” “即便此事不妥,您也应该等到殿下回来之后再进行劝谏。”莉莉忍不住反驳道,“就算您是大祭司,也没有权力随随便便地‘处理掉’殿下的爱人!” 祭司面上已有怒意,转头又问珍珍:“你呢,也和她是一样的想法吗?” “我们是殿下的侍女,殿下的指令高于一切。” “很好,”祭司怒极反笑,“那你们就先在我这儿待一段时间吧。什么时候愿意配合了,什么时候再出去。” 卫兵冲进门来将她们两个按倒在地,拿出粗绳捆住手脚。 二人又惊又怒,不住地挣扎:“你们敢!大人,大人你不能这样!” 祭司挥挥手让人把她们带下去。 “我当然能。”他对自己说,“为了王室,我什么都能做。” · 棉棉隔一会儿就跑到门边听外面的动静,或者是扒着门冲外边喊:“莉莉啊,珍珍。” 可是他始终都没有听到脚步声,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桌上的水还剩下小半壶,可是他觉得越喝越饿,不敢再喝了。 他到处摸摸找找,竟然真让他从床底下翻出来了一小盒蜜饯和半袋子饼干。他可不知道这些东西放了多久,也不觉得蜜饯干了、饼干潮了有什么问题,反正香香的甜甜的就好了呀。 他开开心心地吃了起来,只剩下最后一片饼干的时候他突然想到,要是明天珍珍和莉莉还不回来怎么办。这么一点点东西他根本就没吃饱,但又不敢真的一下子全吃了。他舔了舔饼干的一个角,恋恋不舍地放回了袋子里。他又数了数蜜饯,觉得还有好几个,就又往嘴里塞了一颗,然后和饼干一起郑重地压在了枕头下面。 海底世界没有日升月降来区分昼夜,平时到了该睡觉的时候珍珍她们就会把殿内的夜明珠撤下去,只留下几颗小小的散发出一点柔和的光。今天只有棉棉一个人在,他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晚上,但是感觉有些困了就决定去睡觉。
他嘴里还含着蜜饯的核舍不得吐掉,那一丝丝的甜味让他在入睡时弯起了嘴角。 · 祭司命人将王子的两名侍女关押起来以后就被国王叫到议事厅了,直到第二天伊恩才有机会向他汇报棉棉那边的情况。 “他不肯主动出来你们不会想想办法吗。”海上刚刚传来消息,他们一半的将士都被困在了暗精灵的迷阵,王子殿下也在其中。祭司正为此而忧心,便不是很在意那个小小的人族了:“一个傻子罢了,拿点吃的哄一哄就能骗出来,只要他走出了那扇门,想解决掉他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是,我这就去安排。”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个傻子似乎比他们想的要有骨气一点。 无论他们是用食物诱哄还是骗他说王子殿下要见他,棉棉只认准了一件事,那就是绝对不能离开寝殿。 可是他实在是太饿了。 剩下的那点饼干和蜜饯不到一个上午就吃完了,壶里的水也很快见了底。他一直试图从屋里再找出点什么吃的,可惜一无所获。 门外传来饭菜的香气,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 “好香、香啊。”他小声地陶醉了片刻。 但是他不能出去,他答应过陆陆了。而且外面的人一会儿说陆陆要见他,一会儿说珍珍在找他,一会儿又说莉莉受伤了,变来变去的太假啦,他才不会那么容易上当呢。 “出,去了会被坏、坏人抓走哦。”他告诫自己。 · “不行,这已经是第五天了,我必须去看看。”莉莉猛地站起来,语气十分焦躁。 珍珍也下定了决心:“还不知道殿下什么时候能够回来,至少得给棉棉送点吃的进去。要是他没被祭司抓走而是……那我们还有什么脸见太子殿下。” 她抚摸着房间朝外的那堵墙,平静地说:“等一下我引爆紫雷珠将这里炸开,你趁乱赶紧跑,我留下来尽量拖住他们。” “这怎么可以!那是你父亲留给你唯一的遗物,而且你的身体根本就负担不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珍珍难得疾言厉色,“棉棉一定不能出事,就算我们两个残了死了也必须让他平安等到殿下回来!” 莉莉深吸一口气,点点头,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嘣!!” 随着一声巨响,墙体轰然倒塌,莉莉头也不回地飞快跑了出去。 她和珍珍被囚禁的消息并没有传出去,一路上碰到的侍女卫兵都和往常一样和她打招呼,她勉强笑着应了然后继续匆匆赶路。 离寝殿不远就是专门为王子而设的小厨房,开火次数不多但基本的食物储备还是有的。她熟门熟路地走进去,飞快地往布包里装满干粮,再沿着小路跑到了寝殿外。 门口有四名士兵把手,还没等她想出来要怎么混进去,大祭司已经亲自带着人来了。 莉莉大惊失色,转身就想跑,却被祭司的咒语击中摔倒在地。卫兵上前制住她的时候,她正在努力捡起散落在地上面包。 “求求你,”她抱住了一个人的腿,“就一个面包,让我送一个面包进去……”
“啊!”一只脚踩在莉莉的手背,反复碾压,直到她痛得松开了抓着面包的手。莉莉抬头看去,是大祭司。 她流着泪拼命恳求:“求求您,大人,他会饿死的……” “那就饿死吧。”祭司冷冰冰地说道,“或者你把他带出来,我可以让他在死前吃顿饱饭。” 莉莉静了几秒,随之是崩溃的哭喊:“你这个混蛋!你会下地狱的!殿下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祭司不欲听她叫骂,命士兵将她打晕带了下去。 殿外如此喧闹,一门之隔的棉棉却什么都没听到。 他这几天只吃了一些纸张,喝掉了一小瓶味道很奇怪的墨水,每天都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还是饿晕了。 早上的时候他发现了一株奇妙的植物。没有根,没种在土里,也没养在水里,就那么放在盒子里,和陆崇的书摆在了一起。 棉棉揪下来一片叶子,放进嘴里嚼了嚼。很涩,但是比纸好吞咽,而且还有一点点的汁液,他便坐在地上边拔边吃了起来。 突然他的胃一阵剧痛,喉咙和胃里像是燃起了烈火,几乎要烧得他肠穿肚烂。他瘫倒在地蜷缩起身体,指甲在地上挠出了几道白痕。他张着嘴却喊不出痛,抽搐几下后便昏死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棉棉缓缓睁开眼。 疼痛和灼烧感没有消失,每次呼吸都像是在上刑。 “水……”他想要水。 他想起来外面的道路里有水,便挣扎着向门口爬去。 “喝一、点,就回、回来,陆陆不要,生气。”他左手按住一抽一抽的肚子,右手带着身体往前蹭,嘴里还碎碎念叨着跟陆崇道歉。 他快要被烧死了,不得不走出寝殿。 短短的十几米距离已经耗尽了他所剩不多的体力,他靠在门上大口喘着粗气,歇了许久,这才拼着最后一口气将门推开。 他又往外爬了几步,然后就彻底动弹不了了。 水在哪里呢。 他躺在地上迷迷糊糊地想。 透明的水晶防护罩将大海荡出的细碎波纹投映到每一个角落,棉棉望着上空笑了。 是水啊。 · 王子寝殿外的交接出现了短暂的混乱,等到新的值班卫兵赶到时,发现他们用尽方法都没能弄出来的那个人族居然躺在了外面。 他们走近一看,发现这副皮包骨的身体上泛着诡异的青黑。 “快、快去找祭司大人!”卫兵们吓了一跳,互相推搡着跑开了。 祭司过来后只看了一眼。 “中了落桑草的毒,而且量很大。已经死透了,从排污口扔出去吧。” 他心想这个人死得倒挺是时候,再晚一点王子他们可能就要回来了。卫兵将人拖走时他看到了那人脖子上挂着的鳞片,便命人取下来交给他。 “这么宝贵的东西居然随便就送给了一个人族,唉。”祭司摇摇头,将鳞片收好转身离开了。 被派去扔尸体的两名士兵自觉十分倒霉,将人丢进排污口后便赶紧走了。 因此他们没有看见,那具被抛进无尽深海的小小的身体,靠着他顽强的生命力最后挣扎了几下。 · 海上。 陆崇挥舞着三叉戟与暗精灵的权杖对上时爆发出来的巨大能量,几乎让所有人都认定陆崇与敌人同归于尽了。因此,当大家找到他、发现他还活着的时候,就连最铁血的将军都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行了行了,先回去再说。”陆崇被两个人架着才勉强站了起来,说完这一句话就再也没力气多讲了。 他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瞎了右眼,断了胳膊,内脏在出血,尾部的鳞片也脱落了一半,血肉模糊的露着。 但是,好在是活下来了。 在这七天的战斗里他有无数次以为自己会撑不下去,但一想到棉棉还在家里等他,他就拼了命地想要努力活着。 他温柔地在棉棉送给他的蓝木珠手链上落下一个吻,想象自己是亲在棉棉可爱的小脸蛋上。 “两颗珠子都坏了,得好好跟他道个歉才行。不知道宝贝还愿不愿意帮我再做一条。” 这是世界上最深的海。 陆崇在护卫的搀扶下慢慢游向宫殿。每往下潜一步,他就离自己心爱的人更近一步。 有个什么东西和他擦肩而过。他用余光瞄了一眼,只能模糊看出体型比自己要小上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