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锦棉皱着眉头将碗里的汤水一饮而尽,擦擦嘴角:“这汤的味道怎么有点怪?” 话音才落,便听到戏台那边一阵骚乱。 “停云?”骁王一个箭步冲到了台上,死死抓住了琴师的手:“果然是你!停云,我终于找到你了!” 弘元帝听得分明,腾地一下站起身:“什么?是宋破军?!” 阮锦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左看看右看看,本能地就想要靠着陆崇:“这是怎么回……事啊……” 却连话都没问完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他的手从陆崇的指尖上滑落,最后看到的是陆崇充满着哀伤和歉疚的一双眼。 台上,宋破军挣脱不开,戏班诸人只好去了伪装,拿起兵器向骁王袭去。 弘元帝大急,沉声命令御林军:“保护骁王,速速将反贼拿下!” 骁王却将想要攻击宋破军的卫兵踢了下去,大喝一声:“谁敢动他!!” 与此同时又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尖叫:“淳王晕倒了!” 琼花殿内瞬间乱作一团,弘元帝顿感焦头烂额。 一个时辰以后。 弘元帝的左大臂被捅了个对穿,御医止住血后草草包扎好伤口,正要叫人将皇上送回寝殿继续治疗,却被弘元帝赶了出去:“到门口候着,待我处理完要事再说。” 闲杂人等都被清理走了,只剩下宋破军被反手绑住,让人押着跪在一片狼藉的大殿上。他面上的人//皮//面具早已脱落,露出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的一张脸。他急促地喘息着,双目变得越发猩红,身上更是血迹斑斑。 因骁王一直拦着御林军不许他们动手,弘元帝便索性连他也一起绑了起来。他跪在地上努力想往宋破军那边爬,嘴里不住地道:“哥!哥你答应过我,你答应让我带他走的!” “他差点就要了朕的命!”弘元帝因为失血过多面色格外苍白,流露出几分与平日里的威严庄重截然不同的脆弱来:“老三,是不是朕死了你也不在意?你的眼里就只有一个宋破军吗?” 骁王慢慢地闭上眼,喉咙里发出了痛苦的呜咽声。 宋破军冷笑几声:“何必在此惺惺作态。七年前你不肯替宋家求情,现在就更不需要了。只是我不知道,待到几十年后,你们究竟有何面目去地下见我父亲!” “爹!爹,是孩儿没用,没能杀了姓阮的替我宋家满门报仇!”宋破军仰天痛哭,眼中竟慢慢地流出血泪来,“我不甘心,不甘心呐!!” 殿上的这桩公案还不知该如何了结。
整个皇宫里竟无人发现,淳王和他的那位男宠,早已悄悄没了身影。 · 阮锦棉缓缓睁开双眼,只觉得浑身哪哪都疼。 他似乎就躺在淳王府内自己的寝殿里,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屋内却没有半点烛火用来照明。 他想下床,却发现身体还处在麻痹状态,完全不听自己指挥。 过了一会儿,他哑着嗓子试着叫到:“陆崇?” “我在。” 陆崇距离他有两三米远,阮锦棉斜着眼睛,只能从黑暗中看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这是,怎么了?”阮锦棉喘着粗气,讲话十分费劲儿。 “宫里出了点事情,我就先带你回来了。” “哦。” “你、你怎么,不过来点?” 漫长的沉默过后,陆崇的声音再度响起:“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阮锦棉愣了愣:“为什么?” “不为什么,”陆崇竭力维持着轻松的语气,右手用力按住似乎随时都会破体而出的蛊虫,“就是觉得没意思了。我之前跟你说过,如果我觉得无聊了就会离开,你还记得吗?” “好像,记得……”阮锦棉小小声。 “所以,我现在要走了。” 阮锦棉的语气低落:“哦。” 陆崇转身要走,却又实在舍不得。他轻轻地叹口气,挪到床边,忍着锥心的疼痛单腿跪下,极温柔地嘱咐阮锦棉:“你要好好的,知道吗?” “我好好的,”阮锦棉带着浓重的鼻音道,“我会变成一个很有意思的人,这样,你以后还会回来看我吗?” 陆崇笑笑:“说不定哦。” 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弯腰在阮锦棉唇上印下一个吻。这是太轻太轻的一个吻,就好像是飞累了的蝴蝶在他嘴唇上短暂停留。 “我走了。”陆崇最后说道。 一滴液体顺着他的脸庞滑下,落在了阮锦棉的眉间。 阮锦棉静静地躺着,听到他走出寝殿并细心帮他关好房门,才突然说道: “不是眼泪。” 落在他眉间的那滴液体,不是眼泪。 他闻到了掺杂着腐烂气息的血腥味。 “他要走了吗?”阮锦棉平静地问。 “是的。” “他要死了吗?” 七七犹豫片刻,轻声回答:“是的。” “我也会很快离开吗?” “当然。” “太好了。”阮锦棉闭上眼睛。 · 陆崇猜想宋破军现在的情况一定很不好。因为他心脏和体内的子蛊几乎都要爆开了,他甚至没有力气走出淳王府。 这可怎么好,不能死得远远的了。他长叹一口气。 他环顾四周,看到了架在房檐下、专门用来让淳王爬房顶的大木梯。 他决定要爬上去。 陆崇发誓他这辈子都没这么累过,每往上爬一阶他都得停下来歇好久,但到底还是让他爬上屋顶了。 他仰面躺好,舒展着四肢,尽量让自己能舒服一点。 上面是无边天幕,下面是安然睡在床上的阮阮。 很好,很圆满。 就是希望,明早侍卫回到东苑的时候阮阮已经顺利登出了。 不然……他该吓坏了…… 子蛊发了狂一般在他的心口上撕扯开一个大洞,正要爬出来时却猛然不动弹了。 它死了。陆崇的意识也停留在此刻。 屋内。 阮锦棉的眼泪突然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 “骗人……”他呜呜地哭着,“一点也不快……” 这是第一次陆崇在他之前死去。 他以为做好了心理准备,完成任务后不久就会登出,悲伤便很有限。 但他发现自己错了。 这仍然是他无法承受的痛苦。 他不敢想象,陆崇之前是怎样一次又一次地面对他的死亡的。 系统默默无言,只有阮锦棉的抽泣声,一直回荡在过于空旷的寝殿里。第38章 半缘修道半缘君1 阮锦棉重整完记忆,慢慢地清醒过来。 七七以为他会大哭一场,或者跟它发发脾气,至少也要抱怨一下BE系统的丧心病狂,再和它讨价还价提前商量好赔偿事宜(是的,经过几个世界的观察,七七已经相信他和陆崇是无辜的了)。 它将自己的想法说给阮锦棉听,阮锦棉只是一脸的平静:“还能回回都哭啊?总要有点长进嘛。再说了哭有用吗?哭了你就能让我们回去还是能让你上级赶紧出判定结果?如果可以的话那我就给你哭个十块钱的。” 七七讪讪的:“我会再帮你催一催的,BE系统人工严重不足,再加上系统内外时间维度差异较大,处理这类问题的时候是会比较慢一点……” “那不就得了,”阮锦棉耸耸肩,“有那个伤春悲秋怨天尤人的功夫,还不如抓紧时间做任务好快点通关呢。” 他伸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随口问道:“下个世界有什么特别的吗?” “是修仙世界哦。”七七殷勤地说。 “哇,”阮锦棉有点小激动,“能给我安排个大佬当当吗?” 七七大手一挥,十分豪气:“安排上了!” · 漫天的火光与瘴气。 魔物源源不断地从地下涌出,狞笑着扑向四处逃窜的人群。低阶修士自身难保,高阶修士努力护着弟子或凡人苦苦支撑。 天边忽然堆积起浓重如墨的黑云,并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直至遮天蔽日。云中闷雷阵阵,电光密布,仔细一看,竟有一条巨大的黑龙在其中翻滚! 众人惊恐地看着这一目,阮锦棉的师兄穆乘风更是吐出一口血来,他面色灰败,摇头长叹:“孽障啊!” 几大魔头的脸上也露出了惊惧的神色,在他们的带领下所有魔物齐齐下跪,有的甚至恨不得把脑袋都埋进土里,只求不要引起那位大人的注意。 修真者们得到了片刻喘息的时间,却无人敢放松下来,而是更加紧张地盯着那条黑龙。 乌云中的响动只持续了半刻钟不到就又渐渐沉寂了下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众人面面相觑,稍稍松了口气,只是一时有些拿捏不准接下来该怎么做。 阮锦棉皱着眉头环顾四周,眼角余光扫到一根细细的藤条仿佛活物一般在地上游走,已经快要碰到穆乘风的脚下。 “师兄小心!”他大声提醒道,同时祭出了手中的青冕剑,欲将其拦腰斩断。只可惜晚了一步,那藤条已经像蛇一样猛然立起,随即紧紧缠绕在穆乘风的脖颈上,将他高高举了起来。
阮锦棉要去救人,却没注意到自己身后也冒出了根一模一样的藤条,同样悄无声息地勒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提到了半空之中。 青冕剑随他心思而动,飞回来狠狠砍在束缚他的藤条上,可竟然奈何不了它分毫。阮锦棉又试了几种法术,依旧是无法脱身。 身边传来耳熟的呼叫声,阮锦棉忍着强烈的窒息感扭头看去,只见他们整个宗门的弟子都无一幸免,全部被那诡异的藤条控制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众魔物突然变得兴奋,望着天空齐声喊道:“参见魔王!!” 阮锦棉抬起头,只见云上的黑龙翩然而下,慢慢幻化成了一名青年男子的模样。 陆崇额上的黑色龙角并没有随着他变幻成人而消失,身上乌黑发亮的铠甲也是龙鳞所化。他睁开一双赤红的眼眸,漫不经心地扫视着人与魔,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穆乘风的身上。 “穆宗主,真是好久不见了啊。”他真心实意地笑着,却让所有人都感到不寒而栗。 “孽、孽……”藤条越勒越紧,穆乘风涨红着脸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又想骂我孽障吗?”陆崇歪着脑袋,轻轻笑道,“可惜了,你们没能早早把我这个孽障除掉。”他将声音提高了几个度,语气冰冷无比:“枉你们自诩名门正派,背地里却做尽了肮脏龌蹉之事!我陆崇今天才是真的要替天行道。所有辱我骂我轻我贱我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语毕,陆崇用双手在胸前凝出了一个闪着雷电的火球,火球越来越大,所有人都尖叫着远远逃开,只有阮锦棉等人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身边的人都在徒劳地挣扎着,只有阮锦棉迷之淡定。 开玩笑,剧情都还没开始走好吗,我一定不会死的。阮锦棉内心:有主角光环就是了不起嚯嚯。 所以当火球真的落下来的时候,阮锦棉的眼珠子都快掉出去了。 “等等,剧本是这么写的吗???” 搞没搞错啊,开局就被杀,这样也行吗??? · 阮锦棉睁开双眼。 检查了一下胳膊腿,都还在,没受伤。看了看自己的承月居和泊仙峰,嗯,还没被烧。出门开了个早会,看到了宗主和几位师兄,很好,都还活着。 阮锦棉舒了口气,看来是重生的套路啊,就说嘛怎么会那么快就领便当。 他回到自己房间,吩咐负责打扫的外门弟子不得进入打扰。 刚穿过来的时候情况太过混乱,他还没来得及接收完原主的记忆呢。 长玄宗泊仙峰峰主阮锦棉是玄宁真人的最后一名亲传弟子,他天赋极高又醉心于修炼,现如今是宗内唯四的元婴期高手之一。他的大师兄穆乘风是长玄宗现任宗主,为人严肃刻板正直坦荡,后来却因为宗内败类滥用私刑而与陆崇结下了死仇。 阮锦棉素来不问宗内事务,也极少去往其它几峰与人交流,因此在陆崇大张旗鼓地宣布要向长玄宗复仇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宗内有这么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