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薛晚沉心头咯噔一下,正欲说些什么,眼前却忽然一黑,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少年忙伸手一揽,握住了薛晚沉的腰。 应鸿雪抹了唇边的鲜血,长剑一挑指向少年,眸中寒光大盛,冷声道,“放开他。” 少年却仿佛听到了极好笑的事情,哈哈大笑了起来,面具在日光下泛着冷光,“应二公子怕不是弄错了……” “你可知他是谁?” * 薛晚沉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 他回想了一下白日所发生的事情,不由地一阵头疼。 “哥哥。” 薛晚沉循声看去,却见薛景忆摘了面具,乌发未簪,遮去了半边面容,正直直地跪在他的床前。 吓了一大跳,qaq! 薛晚沉捂了胸口,“你干嘛?大半夜的。” “哥哥,景忆知道错了。”薛景忆看着他急急开口,眼中浮现出慌乱的神色,一副急急开口又不知道如何解释的样子。 “呵呵。”这话他都听八百遍了,嗯,知道错了,以后还干。 薛晚沉觉得,薛景忆其实比他更适合当拂衣宫的宫主,因为他,够变态! 还记得他十岁那年,就因为一个仆人摔坏了自己送给他的木偶,便将那人扔进了蛇窟,眼睁睁看那人活活被撕成碎沫。视人命如草芥,稍有不顺心就挖人双眼,断人筋脉。 薛晚沉整理了袖口,绕过他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你把我的身份抖出去了?”
薛景忆眼神闪烁,抿着嘴唇半晌没有说话。 这便是默认了,薛晚沉按了按抽痛的额角,随疑惑道,“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哥哥左手手背上有一颗痣。”薛景忆弱弱开口。 “……” “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薛晚沉心里真是日了狗了,真的好想替江湖除掉这个祸害啊。 薛景忆见他似乎真的生气了,有些委屈地瘪了瘪嘴角,终于还是起身出去了。 薛晚沉摸了摸自己的脸,知道怕是不能再用了。 [江雁回的任务还差多少?] [还差百分之十。] 百分之十,薛晚沉头都快秃了,本来都快成功了,都怪薛景忆!第十五章 第二日一早,薛晚沉洗漱完毕,又忍不住对着镜子照了好久。 [……]系统真是受够了他自恋的嘴脸。 推了门,楼下人声嘈杂,空气中飘散着热腾腾的早点香气。 薛景忆一看见他眼睛登时亮了亮,仿佛知道他什么时候醒一样,早早地就等在了门口,“哥哥”。 他脸上又重新带上了面具,一双眼睛漆黑如点墨,几缕鬓发编入脑后束入冠中,其余都散在肩头,宽袍缓袖,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活脱脱一个薛富贵儿。 薛晚沉却嫌他的打扮太过扎眼,摸着下巴想了想,“你跟我来。” 薛景忆虽然疑惑,仍跟了过去。 薛晚沉将他领进屋内,一把按在凳子上,又坐在他面前,“把面具摘了。” 薛景忆看着他,有些犹豫地按在了自己脸上,“哥哥,我可以不摘吗?” 薛晚沉挑了挑眉,“要么摘了,要么自己回去,选一个。” 本来这样一个变态,在法治社会就应该关进精神病院进行改造,也就在这里还任他出来祸害人。 更何况变态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这个变态还拥有极高的武力值。事实上,薛景忆自小便展露了极高的武学天赋,若不是自己年长他几岁,恐怕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不过好在他还算听话,不然自己真的要好好考虑一下大义灭亲,替武林除害了。 薛景忆见他神情严肃,并不像在开玩笑,便抬手摘了面具,面具缓缓脱落,于是他整张脸就这样暴露在了薛晚沉的面前。 一抬眼,见薛晚沉正盯着自己看,薛景忆连忙慌张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左脸。 “不用捂了,不就是丑了点儿吗,而且看久了还有点丑萌丑萌的?”薛景忆自小左脸眼睛那处便带了一块乌青丑陋的胎记,几乎覆盖了小半张脸,看起来十分可怖。 薛景忆便又讪讪地放了手,这胎记从小跟着他,也只有哥哥不嫌弃他…… 薛晚沉想了想又拆了他头上束发用的玉冠,从自己袖中拿出一根黛青色的发带,“用这根吧。”再又让他换了一件极普通的粗布衣服。 薛景忆全都一一照做。 一番折腾下来,薛景忆便活活由薛富贵儿变成了薛平民,而且看起来还有点儿丑。 薛晚沉想了想又问道,“不可随意用毒,更不可随意伤人性命,我跟你说的这些你都做到了吗?” 薛景忆嗫嚅了两声,似乎含糊不清地说了些什么。 “什么?”说的什么玩意儿? “可若是他们先动手呢?”薛景忆抬眼反问道。 “那昨天难道是我先动得手?”薛晚沉冷冷回道,但又心想,不过昨天好像是自己先动的口…… 唉…… 魔教教主在线开授思想品德课,劝人向善。他都觉得自己说的话对不起魔教教主这个炫酷狂霸拽的职业。 “总之不能轻易伤人性命,你总说自己错了,可又曾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不该偷跑出来,惹哥哥生气?”薛景忆想了想认真说道。 这脑回路构造,有事儿吗? 薛晚沉狠狠地呼了他脑袋一巴掌,痛心疾首道,“你脑子怎么就跟别人长得不一样呢?” 薛景忆也不反驳,只默默低头抿了嘴唇,无条件认错是他的准则,反正只要哥哥不生气就好了。 薛晚沉已经彻底放弃了对他的思想品德教育,以后直接开启简单粗暴模式就行了! 他嘴上认错,可心里完完全全从不觉得自己有任何地方做错了! 因为在薛景忆的世界观里,根本就觉得,杀人≤杀猪! 起码猪在他眼里,还算是一个可爱的生物! “走,下去吃饭。”薛晚沉抬手替他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率先开门下了楼。 意料之中的,薛景忆的脸一出门就赢得了极高的回头率,薛晚沉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挺胸收腹头抬高自信点,在哥哥心里,你就是最帅的那个崽!” 薛景忆从小便受够了这些异样的眼光,是以现在根本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别人怎么看跟他有何关系,大不了杀了就是,可哥哥又不喜欢他杀人…… 他唯一在意的,只有哥哥。 只要哥哥不嫌他丑,别人又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戴面具也只是为了方便而已。既然哥哥不喜欢他杀人,那他就不杀好了…… 寻了个还算僻静的位置,薛晚沉扬手唤来了小二。 “好嘞!”,小二笑容满面,热情得很。 这位公子虽然穿着朴实,但举手投足之间天然一段贵气,相貌更是一等一,一看便又是哪位世家望族的公子。 便立马放下手中的活计,小跑到了薛晚沉身前,“这位公子,您要些什么……”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却在转头看到薛景忆一张脸时,脸上笑容明显地滞了滞。 薛景忆抬眸与他对上,嘴角似笑非笑,配着那块明显的胎记,看起来邪气的很。 中二! 薛晚沉静静看了会儿,清了两声嗓子,随意点了几样早点便立马挥了挥手让小二下去了。 街上车马粼粼,人流如织。 试剑大会在即,不少江湖人士汇集在此,是以,栎阳城的客栈几乎家家爆满。 吃完早饭,薛晚沉便立马带着薛景忆去买了顶斗笠,薛景忆接过惊讶道,“哥哥,你不是不让我戴面具的吗?” “面具和斗笠可不一样,戴面具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门派。” 薛晚沉也给自己买了一顶,拿在手中转了转,“戴斗笠的呢,则是江湖侠客。” 说完便一把将斗笠扣在了薛景忆的头上。 薛景忆,“……” * 五月十八,九华山试剑大会。 山路蜿蜒崎岖,沿途巨木遮天蔽日,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落,一道道光柱浮动着点点细碎的尘埃。 九华山平顶之上,那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九华山分东西北三宗,各占一峰,三宗之中,东宗实力最强,而此处便是东宗的二白峰。 入口处皆架起了高台,供各路武林人士观赛所建,九华山掌门及三宗长老坐于正中,左首坐着以应钧天为首的武林盟各派高手,右首便是此次大会的特邀嘉宾。 忽然,人群中一阵喧哗。 却见四五个少年,着九华山蓝白弟子服,将丈许高的剑榜搬了上来。 那剑榜以沉香木做就,悬于高台之上,每届试剑大会的魁首皆会在剑榜之上留名。 便在此时,咚得一声,洪亮的钟声便自上而下响彻了整个九华山,瞬间惊起山间无数飞鸟。 薛晚沉目光越过重重人群,一眼便看到了被多人簇拥,白衣乌发的应鸿雪。 那人坐在左首第二座,目光沉沉,神色淡漠宛如巍巍高山上冻绝的白雪。 薛晚沉看着,终于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四面高台皆竖起丈高的鼓架,鼓声由轻及重地响了三声,便见一名中年男子走上了高台。 这便是此次大赛的司仪了,试剑大会最大的赞助商,铸剑山庄的庄主,凌凡。 场下一片静默。 比赛采取车轮战,两两比试,优胜者进入下一轮。 待他宣读完了比赛规则,便缓缓从高台上走下。 第一场便是青莲徐家徐怀风对上九华山二白峰清扬长老的亲传弟子段纯宵。 徐怀风人如其名,风姿奇秀,背负一把君子剑,肃肃如松下风。 而段纯宵气质泠然,天然带有三分凌厉,仿佛一把出鞘的宝剑,顾盼之间目光如电。 两人倒皆提了剑在手中,只等一声鼓下,段纯宵便抖了剑,一招乳燕投林直直朝前刺去。 徐怀峰立时横剑去挡,“嗡”地一声,剑气激荡发出一声尖锐的剑鸣。 薛晚沉随意倚了棵树,百无聊赖地看着。 台下千人皆静默不语,一时只听得到刀剑相接的金属碰撞声。 “哥哥。”薛景忆扯了扯他袖子不解道,“你要那东西我便直接去为你抢来就是了,何必这么麻烦。” 薛晚沉心里倒是想,可却仍然摇了摇头,“不了,这事非得我自己来不可。” 这绝对是嫌我活得太长了是吧,绝对是的吧,薛晚沉内心泪流满面,真是把自己往死里坑哇。 [每一个魔教教主都应当有入主中原一统江湖的雄心,这才是正常操作!去吧,将拂衣宫发扬光大!] [呵呵。]薛晚沉压了压头上的斗笠,不再与这只傻了吧唧的系统争辩,只是继续等待着时机。 MMP,可是这样装逼是没有好下场的啊! 日头渐西,比赛已接近尾声,段纯宵果然实力不可小觑,一连胜了五场,脸上仍不见一丝疲惫之色,山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少年意气尽显,脊背挺得笔直,宛若山间一尾青竹。 薛晚沉又抬眼看向了应鸿雪,见他不动声色眉眼低垂,便知他这又是魂游天外去了。第十六章 鼓声越来越急,和着长风刮过枝叶带起的沙沙轻响,段纯宵一手长剑使得密不透风,打得对手毫无招架之力。 薛晚沉看到最后也不由地为之惊叹,又一个少年天才,真是不让人活了! 鼓声骤停,四下皆静。段纯宵收了剑倒提在手中,只淡淡一句“承让了。” 便在此时,九华山应援灯牌登时如潮水般涌动,不少人甚至还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个个高呼,“段纯宵!” “段纯宵!” “段纯宵!” 声音此起起伏,场面蔚为壮观! 薛晚沉撇了一眼,上面明晃晃写着:纯宵纯宵,冲破云霄! 噗! 土了吧唧的。 司仪便在此时走上了台,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便又慢悠悠地说了一通废话才开始宣布比赛结果。 薛晚沉按了薛景忆的肩膀低声道,“乖乖在这里等我,不要轻举妄动。” 薛景忆自然乖乖点头。 众人听得人群中传来一声清喝,“且慢。” 一名男子从人群中踏出,飞身登上了高台,只见他腰间斜插了一把通体碧绿的玉笛,戴着个斗笠,白衣黑发,长身而立。 静默片刻,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一点风来’,那是薛晚沉!” 这一声就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块巨石,登时掀起了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