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远舟说出了大部分老师在面对开小差的学生时必说的一句话。 段纯宵垂头,脊背仍然挺得笔直,“弟子知错。” 宋远舟一向严厉,哪怕对自己段纯宵这样的弟子也不例外,当即便发了怒斥责道,“仗着自己有几分天赋便不求上进……你可知像你这样的资质遍地都是,日后怕还是要被人打得还不了手……” 后一句话显然是在讽刺段纯宵在试剑大会上败给自己了,薛晚沉捏下巴,极其不赞同。 段纯宵紧抿双唇,一声不吭。 周围几个人都屏了气,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自己跟着遭殃。 “师父,我有话要说。”薛晚沉举了手,从自己位置上站了起来。 段纯宵一愣,不知他是何用意。 宋远舟对温知南这个蠢货也没什么好脸色,只淡淡道,“何事?” “我觉得师父说的不对。” “段师弟剑法精妙,是我们这辈中资质最好的了,怎么就成了口中的‘这种资质遍地都是呢’,按我说,像师弟这样的境界,他刚才一定是在思考师父你刚才剑法中蕴藏的玄妙之处呢,所以才没听到师父在叫他。” 这一番话说的又蠢又二,逻辑也十分感人。 “是吗?纯宵,你说呢?”宋远舟倒没想到温知南这个怂货竟然敢帮别人说话,一时竟然觉得新奇得很。
段纯宵自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反驳说,“哦,没有,我刚才就是开小差来着。” 便顺着温知南的话接了,“师父,方才我的确在想,‘秋月三重’与“余霞成绮”之间是否缺了一招,才会授人以柄,漏了大破绽。” 薛晚沉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瞎诌的,反正最后宋远舟总算没生气了,还把他留下来一起探讨剑理。 刷脸成功,薛晚沉心情十分舒畅。 然而,总是有人要来挑事,昨天的黄氏二兄弟,又来了。 嘲讽,可能会迟到,但从不会缺席。 准时地仿佛一个敬业的NPC。 嘴角同样的嘲讽弧度,“哟,今天这马屁拍的好啊,脸皮可真厚,我们真是自叹不如。” “呵呵,你俩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儿干,整天像个长舌妇一样跟着我到处bb,我走哪你们就跟哪。”这两货真是不怼一下就浑身不舒服。 薛晚沉想了想又补刀,“啊,我倒是想起来了,你们是双生子吧,不过我怎么觉得长得不像啊,一个矮的像冬瓜,一个却瘦得像竹竿。” 两人第一次被人拿相貌取笑,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驳,指着温知南“你”了大半天。 薛晚沉也不怕他俩,只呵呵两声,临走前又低声说了句,“矮冬瓜。” 十九岁,才堪堪一米七,在普遍一米八的二白峰,实实在在就是矮冬瓜。 薛晚沉把他俩怼了一遍,心情更加舒畅了,却在门口走廊处看到了段纯宵。 “段师弟。”薛晚沉上去跟他打了个招呼,笑得像朵向日葵。 段纯宵看了他半晌,终于憋出了一句话,“你嘴可真贱,他们日后定是要找你麻烦的。” 薛晚沉:“……”第十八章 段纯宵十分意外,以前温知南虽说从没惹过他,但也从来没有什么好脸色,是以,在他心里,温师兄应当是不怎么喜欢自己的。 可为何刚刚又要为自己出头?要知道师父向来严厉,又在气头上,他这样简直是直接往枪口上撞了。 他向来自律很少犯错,哪怕是犯了也是有罚便认,从未有人为他这般狡辩,这种承了人情的感觉实在有些不太好。便对着温知南淡淡道,“你这样帮我,我却是未必记得的。” 薛晚沉笑笑,“师弟不记得也不打紧,我们同为师兄弟,互帮互助,这是应该的。” 段纯宵语噎,看了他几眼,见他笑容真诚,满脸诚恳,竟真的像是肺腑之言。 * 二白峰内门弟子每人都有独立的屋子,不大,但桌椅床柜一应俱全。 草草翻了下柜子,薛晚沉发现温知南还真不愧是世家子弟,有不少好东西,光里衣就有满满一大箱,更不用说束发用的玉冠,随身佩戴的香囊玉佩以及各色珠宝了,总之就是土豪无人性。 到时候离开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些东西都卷走。
[……]系统无话可说。 院内植了几株金丝垂柳,枝繁叶茂,风一来便迎风飘摇。 温知南与段纯宵便住在一个院子里,中间还隔了一间,住了小师弟钟嘉玉。 段纯宵性子孤傲冷清,很少主动与人交往,每日除了上课便是看书练剑,独来独往惯了。 钟嘉玉更不用说了,胆子小得要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除了上课之外就是搁在屋里绣花。 两个室友一个比一个内向,真是不提也罢。 而薛晚沉在接到这个任务之时,就给自己初步制定了攻略。 其实也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对待此次的攻略目标一定要像对待自己亲儿子一样慈爱友好。 他每天都致力于在段纯宵面前刷存在感,没事儿时就凑上去请教一下剑法,然后借机表现一下师兄亲切温暖的关怀。 几天下来,居然卓有成效,段纯宵对他的态度也比一开始要好了许多。 这一日下午无事,段纯宵正在房里看书。 咚咚—— 段纯宵起身开了门,却只见温知南正站在门口,笑容满面。 还未等他开口,薛晚沉便拉了段纯宵的手臂,“段师弟,我们今天一起去钓鱼吧。” 段纯宵被他拽得一愣,疑惑道,“钓鱼?” 他怎么从未听说过温知南有这兴趣爱好? “对啊,就在后山。”薛晚沉笑笑,钓了就烤来吃,也算加餐了,有几条吃几条。 九华山伙食实在是太差了! 段纯宵摇头开口,“不了……师兄,……”我等下还得去练剑呢。后面半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温知南出口打断了。 “师弟,你看,我鱼钩都做好了。”说着便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两根竹竿,只简易地挂了个细铁钩,看起来一点都不结实。 段纯宵接过其中一根指出问题,“你这线太细了,受不住力,一会儿就要挣断了。” “啊,是吗?”薛晚沉捻过来看,没有吧,好像还挺粗的啊。 “嗯。”段纯宵认真点头。 “那我去换一根,马上来,你等一会儿啊。” 段纯宵见他走了,便又折身回房继续看书去了,心想,他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没想到,没过多久门又响了。 段纯宵开门,又见温知南笑容满面,手中不光拿了鱼竿,头上还带了斗笠,一副铁了心要去钓鱼的架势。 “师弟,现在好了,我们去吧!” 段纯宵便生生被他半拉半拽去了后山,后山有一片湖,湖边稀稀疏疏生长着几棵杂树,将近黄昏,日光映得漫天云彩全成了橘黄。 薛晚沉找了片树荫坐下,日头还高正好可以遮阳。 “师弟,你也坐啊。” 段纯宵便也跟着他坐下,落日飞霞,湖光一色,远峰如黛,景色确实是好。 刚坐下,手里就被塞了一个陶瓦罐。 “师弟,你的鱼饵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段纯宵低头一看,只见小小的陶罐里,躺着二十来条棕黑色的蚯蚓,纠缠做一团,身上还沾着潮湿的泥土。 段纯宵怔了怔,下意识想扔开,但转头去看温知南,却又生生忍住了。 就这一会儿,薛晚沉已经将他那根串好了,用力一甩,鱼钩就沉入了湖中, 有样学样,段纯宵也从中挑了一根稍微肥胖点的,用两只手指捏住,往鱼钩的尖嘴上串。 “师弟,你是第一次吧。”薛晚沉看他手法生涩,串了半天才串好一只,还歪歪斜斜。 段纯宵点头,一用力,也将鱼钩甩入湖中,平静的湖面顿时泛开了一圈涟漪,“不过我见过别人钓鱼。” 哦,薛晚沉便又追问,“师弟,你喜欢吃鱼吗?喜欢烤鱼还是水煮鱼,或者红烧?我们今天钓完,就回去烤鱼吃怎么样?” 段纯宵却转头,抬起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师兄,鱼都要被你吓跑了。” 薛晚沉便闭了嘴,安安静静钓鱼。 可没过一会儿,薛晚沉又觉得这样太麻烦了,便把鱼竿放到一边,不知从哪里搬来了好几块石头,把它们垒在一起,又将鱼竿支在中间,拍了拍手。 彻底将双手解放了出来。 段纯宵瞥了一眼,倒是支得有模有样,不禁又觉得有些好笑,这么懒还肯花时间做鱼竿,也真是心血来潮。 薛晚沉十分满意,还热情地给段纯宵推荐,“师弟,要不要我也帮你弄个这个吧。” 段纯宵摇头,“我自己拿着就可以了。” 薛晚沉也不勉强,自己抱头往身后草地上一躺,蓝天白云,晴空万里。 舒服啊~ 躺了一会儿,又歪着头看向一旁的段纯宵,“师弟,昨天师父教的那一招‘万里同风’你学会了吗?” “嗯。”段纯宵淡淡回应。 “啊?”薛晚沉似乎十分惊讶,随后又马上夸赞道,“师弟你果然是天资聪颖啊,竟然这么快就学会了。” 段纯宵只是笑笑,也不说话。 就在这时,段纯宵手中的鱼竿一抖,薛晚沉便看到他扯了线,钓上来一条约斤重的鲫鱼,不算大但也不小了。 薛晚沉又兴奋道,“啊,师弟你好厉害啊! 段纯宵给了他一个“基操,勿6,皆坐”的眼神,但嘴角却漾开了一抹浅笑,将鱼从钩上取下,放进了竹篓里。 美人一笑,薛晚沉顿时狼血沸腾。 嗷~ 就这么过了个把时辰,眼看着天快黑了,蚊子也渐渐多了起来,两人便收了东西回去了。 薛晚沉把自己钓的几条鱼全都塞给了段纯宵,“师弟,下次我们一起去山上摘果子啊!” 段纯宵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淡淡提醒道,“师兄,你功课做完了吗?” “啊?还有作业吗?”我怎么完全不记得了! 这把年纪了还要做作业,薛晚沉心里真是一言难尽,当晚便挑灯夜战,硬生生熬到半夜才把作业赶完了。 * 九华山与江湖几大镖局都有合作,一来可以锻炼弟子的实战经验,二来还能挣点外快,毕竟这不是ZF机关,不给拨款的,得自负盈亏。 这个月刚好轮到了二白峰。 戒律堂汇聚了十来名二白峰的内峰弟子,宋远舟等人来齐,清点了一下,才沉声开口道,“这次任务为期五天,你们不光要将货物安全送到,更要保证自身安全,清楚吗?” “是!” “容山,你年纪最长,便由你带队,照顾好师弟们,这对你们来说也是一次历练的机会。”宋远舟对这个大弟子还是满意的,做事不急不躁,细致沉稳。 “师父放心,弟子定不负重托。”容山气质朗如明月,抱拳说道。 紧接着宋远舟又嘱托了好几句,让他们各自回房收拾行李,半个时辰后在山门口集合。 宋远舟一走,底下弟子便议论开了,“这一趟你们知道要经过哪里吗?”“归雁岭。”“啊?归雁岭,那不是拂衣宫的地盘吗?”“那你们说会不会有幸能碰到柳寒露啊?!” 哦……第十九章 九华山下最繁华的地方便是栎阳城了,店铺林立,市坊众多,容山把人一带下山,便有几个人心野了,第二天才开始启程,下午晚上都没什么事,时间充裕得很,便都嚷着下午要出去逛逛。 到客栈把各自的行李都放好后,容山也不好再掬着他们,就手一挥松口让他们各自放风去了。 薛晚沉倒是对出去玩没多大兴趣,栎阳都被他逛了个遍,实在也没什么好玩的。 段纯宵和钟嘉玉也都不是好热闹的,而容山作为大师兄,更是不可能跟着出去胡闹,于是几个人便都留在了客栈。 “温师兄,这次是不是要经过归雁岭啊,我们会不会遇上拂衣宫的人呀,到时候怎么办啊,真是太可怕了……”钟嘉玉跟在薛晚沉的身后,满脸纠结,从下山时就一直一脸的愁云惨雾。 薛晚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