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如月第一次对一个猎物产生这么浓厚的兴趣,因为自己不仅能控制这个猎物的身体, 甚至能轻易地掌握这个猎物的喜怒哀乐——轻易地,以另一种方式。 兰如月摸了摸青年的脸颊, 将他放在自己腿上的手轻轻握住,然后轻轻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全部由兰如月主导,青年只在他唇贴上时微微僵了一下, 便再也不挣扎反而显得十分顺从, 只是紧张地攥紧了兰如月的衣角,有几分手足无措的味道。 仿佛如静溪流过,携着岸边花草的芬芳, 又如炽焰不熄, 裹着团团烫人暖意。 一吻结束, 兰如月又摸了摸他红透的耳根,见他仍怔怔瞧着自己,仿佛这世间已无他处可看,不由地淡淡笑了笑。 薛晚沉见他笑了,便睁着自己一双卡姿兰大眼睛认真红着脸问道,“如月哥哥,你现在快活吗?” 兰如月嘴角笑意僵了一下,“?” “不快活吗?那我看书上说的都是骗人的。”青年说的委屈,还闷闷地哼了两声。 兰如月听他这用词便知不是什么正经书,但又觉得他这一脸无辜纯良的样子说这些话,居然十分,嗯,有意思。 于是也骚气地回应,“快活。” 被骚一脸的薛晚沉觉得受到了挑战,于是抱着兰如月的脸啃了一气,口水糊了兰如月一脸,然后脸红红地萌萌哒说道,“如月哥哥快活我就快活。” 两人没羞没臊地在床上抱着亲了好久,兰如月吻技其实极烂,又短又浅,但他偏偏要装作一副老司机的样子,每次亲就亲还非要恶俗地挑下巴,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 下人进来送午膳,便看到青年坐在他们谷主的腿上,抱着他们谷主的细腰…… 果然已经习以为常了呢,一点都不意外了呢。 因着兰如月受伤的缘故,午膳很清淡,跟着药一起端了过来。药的味道太浓郁,反而遮住了食物的香气。 薛晚沉非要接过碗喂他,“如月哥哥,你受伤了我来喂你吧。” “我手是好的,没受伤。”兰如月单肘支着身体,半坐半靠,接过药喝了。 青年见他微微皱了眉,似乎是觉得苦,便从自己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拿出了一颗甜梅子。 “我不吃……”后面的还没说,就看到青年把梅子丢进了自己嘴里。 兰如月:好吧,当我没说。 随后双唇贴了上来,青年用自己的舌尖将那颗梅子抵给了兰如月。 梅子的酸甜瞬间卷走了药的苦味儿,兰如月心却跳了一下,心里想的是:这人真的失了忆吗? “如月哥哥,这是不是叫同甘共苦,你教我的成语哟!” 兰如月觉得,一定是自己的教育哪里出了问题,他默默将梅子肉吞下,而且这个兔子已经养肥了,正好可以吃了。 * 四面来风,斜斜密密的雨丝从琐窗飘进,将桌案上的书都打湿了。 夜风吹过,就哗哗地翻几页。 仆人小心翼翼地守在床边,青年在床上痛苦地腾挪反转,时昏时醒,不过即使是醒着也多是神志不清,冷汗出了两身,整个人就像从冰水寒窟里捞出来的一样。 到了现在,也只偶尔痛苦地抽搐两下,似乎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青年微微睁开眼睛,看见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仆人以为他要什么,弯身下去听,青年又慢慢闭上了嘴,胸膛起伏,吐出微弱的气息。 替青年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又见他嘴唇翕动了两下,这下仆人凑过去听白隐隐约约听到,“如月……哥哥……” “我疼……” 仆人心神一震,手一哆嗦擦汗的布巾都掉了,心如擂鼓之下,一股慌悸怎么都压不下去。 这位公子,怕是对他们谷主动了真情。 薛晚沉其实睡得挺香的,心情美好,可在第二天早上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一直伺候他的仆人,竟然抖着嘴唇告诉他。 “公子,您快逃吧!” 青年一脸疑惑,虽然满脸虚弱但仍然甜甜地问道,“为什么要逃啊?”
仆人一脸视死如归,却冷不防被他的话噎住了,但仍然磕磕绊绊地把当初他们谷主是怎么把他救回来,又怎么喂药,青年的喝得那些药又是什么药,为何每隔几天就要受那锥心刺骨之痛全都讲了。 青年却不信,定定地看着他道,“你骗我。” 仆人似乎心知,自己说了这些话恐怕就没什么好活的了,于是神色愈发凄惨,“公子若是不信的话,那不妨今日将你所喝之药用银针试一试,看是否如我所言,剧毒无比。” 薛晚沉当然知道都是毒,他只是没想到这个人如此铁骨铮铮,冒着被兰如月弄死的危险都要告诉自己真相,呵!还是说兰如月玩腻了花样,想来点儿新刺激呢? 人情冷暖,落日谷中的人不说个个坏事做尽,至少都是见识过兰如月阴毒手段的,怎么会轻易地就会因为一个不忍心就置自己的性命而不顾,更不要说背叛兰如月的下场是如何了,更何况,自己现在身中剧毒,知不知道真相结局都难逃一死,脑壳正常的都不会来自寻死路。 而且,你现在告诉我干嘛! 我还不想走啊! 青年见他如此笃定,又若有所思怔了片刻,似乎像是想到了什么般,本来就惨白的脸色瞬间淡如金纸,但抖着嘴唇半晌才道,“我是不会……试的。” 仆人知他这样显然也想出了哪里不对劲,但见他如此执迷不悟,心中凄凉之意不由更盛。 中午的药按时按点,一分不差地送到,连这几天不见人影的兰如月都如期而至。 青年见到他的一瞬间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但马上又黯淡了下去。 兰如月看在眼里,走过去将药端在手里,像往常一样摸了摸他的长发说道,“小九,喝药了。” 青年却没像往常一样兴奋地接过,而是慢慢地才挤出了一个笑容,“如月哥哥,我能等一下再喝吗?” 兰如月温柔笑道,“当然可以,不过不要放太久,会凉的。”第四十章 “如月哥哥, 你能不能跟我说一下我们以前的事情啊?我都不记得了。” “嗯,不过小九想听什么?”兰如月笑着将他额前散落的几缕碎发拂到耳后,声音有一股醉人的温柔,眼梢那颗红痣愈发摄人心魄。 这温柔的触摸让青年攥在被中的手松了松, 逐渐四肢百骸都有了暖意,看着兰如月眼光波动久久不能言语。 “这般看我作甚?”兰如月似笑非笑。 青年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如月哥哥, 药是不是要凉了?” 兰如月也看着他, 眼中也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嗯。” “是不是很苦啊?” “不苦。” 青年于是点头,“那好吧。” 说完就将那碗药接过一口气喝了个见底, 一滴都不剩。 仆人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位公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兰如月眉头忍不住皱了皱, 总觉得这与他设想的画面很不一样。 薛晚沉喝完又林妹妹上身吐了两口血,然后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吐血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啧啧。 * “你没告诉他?”兰如月手中把玩着一个瓷白的药瓶,神态明明极其闲适,但眉眼之间尽是凌厉之色。 “说了, 全部都说了。”仆人吓得冷汗涔涔瑟瑟发抖, 不知道谷主等下会怎么惩罚自己。 “那位公子分明已经怀疑了啊。”仆人努力为自己辩解,绝对不是自己的问题,真的只是对方太奇葩, 不按套路出牌。 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让兰如月感觉有点儿烦躁, 又隐隐觉得惊奇, 对方身上似乎永远充满了变数,与他的设想完全不同。 或许只是对方太聪明了,选择了隐忍不动。 但也许,还有另一种可能,兰如月没有去想,因为可能实在性太小。 “下去吧,像以前一样好好照顾他就行了,另外他的一举一动全都要告诉我。”可不管是哪一种,这都是一个极其珍稀的猎物。 “是,谷主。”劫后余生的感觉实在太美好了。 他其实早就想把真相告诉那位公子了,只是却没想到谷主竟然会直接下了这样的命令,大概是觉得那位公子可能没多久好活,所以才无所忌惮吧。 是啊,没多长时间好活了,此毒世间无解。更何况那位公子后来又试了各种以毒入药的所谓“解药。” 海棠苑的红梅开得很好,傲雪凌霜暗香浮动。 仆人回来的时候,青年已经悠悠醒转,看着矮几上刚才喝药留下的那只空碗怔怔发呆。 “公子,您可试过了?只需一点药渣就够了。”仆人小心试探。 青年摇头,仿佛已经坐了很久,也想了很久。 “为何?” “因为我已经知道了,既然这毒无法解,那多喝两碗少喝两碗恐怕也无甚差别了。”青年苦笑一声,仿佛叹气般,“你说说你,我倒宁愿自己不知道。” 仆人怔愣了一下,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平静。 “公子……” “你也装作不知道吧,对你也有好处。他既愿意花心力骗我,那便让他继续骗吧。”青年将下巴搁在膝盖上,继续自言自语道,“我不是小九,那我又是什么呢,我就是小九。” 仆人听得心惊,怎么会有这么痴傻的人! “您就不恨谷主?” 青年枯坐着,过了好一阵儿眼里才有了一些光,喃喃道,“恨,他骗了我。” 仆人松口气心想,那就好,至少还不算太离谱。 “我与他过往其实并不相识,他却骗我与他感情深厚。还害的我……当了真。” “……”不是应该恨谷主给你喂了毒药吗?第四十一章
“你可怜我才告诉我的, 是不是?”青年见他眼中掠过不忍之色,神色悲戚,分明就是同情。 仆人连忙低头,嘴唇蠕动了半晌也没吐出一句话。 “你说其他药人都关在地宫, 那你说他为何独独将我留在身边?” 青年看着他,眼中微光闪烁。 见他不回答, 青年才自己默默接道, “因为我与其他药人是不同的。” * 兰如月原本以为, 得知了真相的青年选择隐忍不发, 一定会想方设法地逃离落日谷,可没想到他仍然只是每天看书练字, 拿着自己送给他的小玩意儿乐此不疲地玩着。 若说唯一不同的,那就是笑容少了许多, 更加沉默了些,但却又更加地黏自己了。 晨光初透, 兰如月睁开眼睛的时候,青年还在睡,昨晚下了大雨, 青年站在他门口说怕打雷非让自己抱着他睡。 是的, 也更大胆了一些,仿佛没有任何顾忌,对自己所有的需求和想法, 全都毫不遮掩展露无遗。 昨夜他虽然闭上眼睛, 仅凭习武之人的五感, 也能感受到身旁这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外头整夜地下着雨,雨打屋檐,电光火彻。身旁之人都一直静静地坐着,那眼神应该是有些轻柔飘忽的,兰如月闭着眼感受到那目光,竟然也没睡着。 除了疑惑,不解,还有一丝丝……像是雨后初芽般……破土而出的欣喜…… 自己究竟为何而欣喜? 不,应该问这个人,为什么不逃? 兰如月想了半晌也没想出答案,才侧过头去看他,见他额上满是冷汗,又不自禁地就抬手替他擦去了,还是没醒。 他又记起这人之前仅仅因为侍女给自己穿衣服,就红了眼眶,于是又自己起来将衣服给穿了。 听到声响,青年这才睁开了眼睛,昨晚坐了一夜,早上才睡过去。 这次的任务实在太难了…… “醒了?昨晚睡得如何?”兰如月语气依然温柔。 青年点头,“睡得很好,那如月哥哥你呢?” “自然也很好。”兰如月摸了摸他的脸颊,语气含着一丝宠溺的笑。 青年眼神恍惚了一会儿,等到隐隐有了泪意才眨了眨眼睛,然后忽然展颜一笑,“如月哥哥,抱抱。” 话音未落,青年就从被子里钻出来,扑上来一把兰如月的脖子。 兰如月一怔,手臂却下意识地环住了青年的腰身,手指忍不住微微抖了一下。 “如月哥哥,我昨天在院子里捡到了一只小兔子,等一下我们一起去看它好不好?”青年说话的声音十分轻柔,温热地拂在耳边,像是在说着悄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