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吃准了我拿你没办法。”薛晚沉伤口倒是不疼, 但却被薛景忆气得肝疼,平时倒是挺听话, 一到关键时刻就倔得不行。 “哥哥……”薛景忆见哥哥被自己气得脸色发白,心里也难受极了,只怕他又牵动了好不容易包扎好的伤口。 “出去。”薛晚沉见他这架势竟然又是要哭, 无奈地将头偏了过去。 薛景忆站着没动六神无主, 只是不停地叫他,“哥哥……” 薛晚沉尽量放缓语气低声重复,“我说的话你都听不进去, 还是先出去吧。” 他这话的语气甚至算的上温和, 可听在薛景忆的耳里却是让他彻彻底底慌了, 他双腿一软扑上去死死地攥住了薛晚沉的衣角,边哭边语无伦次道,“哥哥不要生景忆的气……” 他哭得脸色煞白,眼泪不停地顺着腮边滚落,像是真的害怕极了。薛晚沉被他哭得头疼,“别哭了。” 薛景忆愣了一会儿,却又听他哥哥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这一声却让薛景忆整颗心都酸了,他从小便尝尽人情冷暖,若说还有一点温暖,那里也全是他的哥哥。 在他眼里,其他人连给他哥哥提鞋都不配,更不用说让他哥哥如此牵怀挂心了。 薛景忆只抱了一会儿害怕圧到他哥哥的伤口便慢慢将手松开了,仰头看着薛晚沉道,“哥哥……景忆仍然意难平。” “他的事哥哥会自己处理,总之景忆不用管。”薛晚沉替他将眼泪擦了擦,然后又无奈叹道,“景忆总是说会听话,可每次又都这么倔……” “这次哪里一样。”薛景忆连听他哥哥叹了两次气,心里也跟着惆怅起来。 危机暂时解除,系统的提示音也消失了,薛晚沉说完后就有些疲倦地半阖了眼睛,并没有接话。 薛景忆将他哥哥扶着躺下,手指又轻轻地绕在他脑后替他将发带解开了,他很喜欢他哥哥的头发,发质要偏软一些,还带着一点浅浅的棕色,闻起来总是有种淡淡的香味。 不过他哥哥自己却嫌不好打理十分麻烦,因为这样的头发特别容易有散开,总是有两缕会垂到鬓边。 薛晚沉让侍女都退了下去,转头对着还在玩自己头发的薛景忆道,“你也回去休息吧。” “我想陪着哥哥。” 薛晚沉看了他一眼,同意了,“那便上来睡吧。” 薛景忆有些激动又有些犹豫,“真的吗,可我怕碰到哥哥的伤口……” “不碍事。” 薛景忆也十分期待,自从自己长大后,哥哥再也没跟自己一起睡过了。 仔细地洗漱过后,薛景忆发现他哥哥已经快睡着了,床边只留了一盏小小的琉璃灯,他又痴痴地看了一会儿他哥哥的睡颜,才小心翼翼地掀开被角钻了进去。 他哥哥的长相是万里无一的好看,笑的时候眼中仿佛凝着一泓秋水,万千星辰都为之让路。 可此刻他却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连呼吸都是浅浅弱弱的,眉头在睡梦中都轻轻地皱着……他怎么能不恨那个人,一想起就恨不得生啖其肉。 薛晚沉夜里醒了一次,却发现薛景忆整个人都是靠着到床沿睡的,几乎只要稍微翻个身就能从床上滚下去,而且整个人也只盖了被子的一角,大半个身子都是露在外面的。 “景忆,往哥哥这边来一点,等会儿要摔到床下去了。” 薛景忆迷迷糊糊地被他拉着靠了过去,手臂还很自然地缠上了他哥哥的腰身。
薛晚沉替他将被子盖好后又重新躺了回去,只是薛景忆毕竟长大了许多,两人身高倒也差不了多少,这样抱着始终会有些不舒服。 好在薛景忆睡觉很老实,寻了一个姿势睡安稳以后几乎便不再动了,薛晚沉也只能由他去了。 薛景忆屏着呼吸,心砰砰地跳,将头埋在他哥哥的怀里,闻着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淡淡冷香,感受着他哥哥单薄里衣里穿来的温度,心中又满足又难过。 得多疼啊,流那么多的血,伤口又那么深。 身旁的呼吸有些乱,他哥哥似乎也没睡着,薛景忆又想到,是不是伤口疼得睡不着? 其实薛景忆完全多想了,薛晚沉有系统出品的止痛药,痛感屏蔽能够高达百分之八十,除了刚开始被捅的时候能感受到剧痛之外,现在那伤口对他而言,就像是蹭破了点皮而已。 只不过屏蔽痛觉这一点也有一个弊端,因为他时常会忘记去注意他的伤口,比如手臂不能乱动,身体不能有太大的动作。 所以睡觉的时候他基本也没注意,等到睡到半夜,薛景忆便察觉到他哥哥的伤口裂开了,伤口把纱布又染红了一片,但他哥哥却睡得却很熟,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 薛景忆第一个想法就是自己刚才抱他哥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心里又着急又愧疚。 好在他自小是挨打长大的,对于怎么处理这些外伤十分清楚,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做什么。 薛晚沉不是被痛醒的,是被他房间里各种动作给吵醒的,他撑了撑眼睛有些困惑,“景忆,你在做什么?” 薛景忆拿剪刀将纱布剪开,又用棉布替他哥哥将胸口处的血迹给擦干了,难过道,“哥哥,你伤口都裂了,自己竟然没感觉吗?” 薛晚沉倒是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只是当景忆将沾着热水的帕子覆上伤口的时候感受到了一阵轻微的刺痛。 薛景忆一听到他哥哥的闷哼,几乎是立刻就停下来了,紧张地抬眼看向了薛晚沉。 “没事,你继续。” 等到伤口全部重新处理好,天也微微透了点亮。 “辛苦了。”薛晚沉看了眼他弟弟眼睛里红红的血丝,拍了拍的手背,然后撑着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薛景忆连忙上前扶住了他的手臂,问道,“哥哥不再睡了?” 薛晚沉点头,可想了想又不放心地嘱咐道,“景忆,昨晚哥哥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 薛景忆犹豫了好久才不情不愿地点了头,“记住了。”心里却暗自道,反正我有的是办法折磨他。 * 眼前一片血红,江雁回昏昏沉沉睡着,忽然心口一阵绞痛,再睁开眼,天色已经大亮。 这里还是他原本住的地方,只不过比他平时却寒冷了不少,屋角的炭火熄了,呵口气都成雾状。 恍然地坐了一会儿,听见门口传来了一阵嘈杂,不过房门紧闭他也听不太清楚。 “让开!” 侍女挡在门口,神色同样冰冷,“这是宫主吩咐的,请少主见谅。” 两人只争执了几句,随后便是一阵兵器相撞的凌厉破空声,江雁回心里大概也猜到是怎么回事。 屋外两人缠斗了片刻,那声音又骤然停了下来。房门被推开,江雁回竟然有些紧张,手心里甚至出了点汗。 可进来的只有那名蓝衣的侍女……记得之前那个人好像是叫她锦兰。 那侍女对江雁回的态度比之前差上了许多,甚至在侍候洗漱的时候还有点赌气的意思在里面,故意将声音弄得很大。 “江公子你就没什么要问的吗?”侍女忍无可忍,终于忍不住了。 那蓝衣侍女见他不发一言,将手中的托盘往桌子上重重一搁,提着裙子跑了。 江雁回怔了一会儿,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在重伤了那人后,一定是必死无疑的。 可看这情形,似乎并不是如此。第六十四章 从那以后连续两天江雁回都没再见过薛晚沉, 只能从侍女的口中知道那人的情况。他出了几次门,每次都能闻到从他房里传出的浓重腥苦的药味。 也不知那些侍女究竟是为了什么,连那人早晚吃了些什么,喝了几回药都要告诉自己。 “江公子, 我便跟你直说了吧,我还从未见过我们宫主对一个人如此上心……江公子但凡稍微有点心, 也不该如此伤他。” 江雁回默默听了一会儿才道, “你是如何看出来……他对我上心?” 他自小不良于行, 一直困在枫眠山庄的小院, 虽然对外界的接触并不多,对于情爱之事看得却很明白, 情天恨海山盟海誓说的再好听都是虚的……除了父母之外,只有他的王大哥才是真心待自己, 愿意为他豁出性命。 “宫主对公子上不上心,公子自己心里不是最有数的吗?这次若是旁人, 哪里还有命活到现在。”
江雁回默然不语,只是垂眼看了一眼自己腿上盖着的毡毯,指尖却重重地抖了一下。 “锦兰姐姐。”进门的是一名粉衣侍女, 脸蛋微圆, 一双杏眼又亮又大,看起来十分活泼,视线转到窗边的江雁回身上后又多看了几眼。 只觉得那位公子果然生了一副好相貌, 风姿奇秀, 沉静端方, 让人一见就忍不住生出些好感来。 与西院那些浓妆艳抹妖气冲天的男子确实不一样,怪不得宫主喜欢。 “如兰。”锦兰见他盯着别人看,不由地出声提醒了一句。 “哦……”粉衣侍女回过神,“锦兰姐姐,宫主让江公子过去一同用午饭。” 锦兰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想到,这才两天,宫主就先沉不住气了?这次怎么也得江公子先认错啊。 如果可以,江雁回并不想见那人,或者说,隐隐有一种心慌。 那种情绪极隐秘,似乎心底知道,有些东西会朝着他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而去。 江雁回被如兰带到的时候,门是开着的,似乎知道他会什么时候来。 一进门,随着身旁侍女的视线,江雁回便看到了坐在案前背对着自己的人,光看身形他便知道这是谁。 似乎是极畏寒,又或许是门开着的原因,即使在屋内,他身上也裹了一件厚实的狐裘披风,长发只用一条青色的发带束在脑后,发质柔软,看起来比那披风毛领上的狐狸毛还要细腻上几分。 “宫主,江公子来了,是否可以布菜了?” 薛晚沉将手中的笔放下,从案边起身,转头道,“现在还早,你先下去吧。” 粉衣侍女闻言便退下了,还很贴心地将门给带上了。 可谁知薛晚沉让侍女出去之后也只看了江雁回一眼,然后就绕过他,从书架边拿了一本书靠到榻边翻了起来。 竟然一句话都不跟江雁回说了 江雁回也向来安静惯了,对方不开口他自己一个人呆着也能呆一天,并不觉得难熬,便开始静静地打量起房间里的装饰起来。 视线由墙上挂着的字画转到沉香木榻,最后又仿佛不经意间般掠过。 他叫自己来做什么?仅仅是让自己这样坐着吗? 江雁回发现自己根本看不透他,有的时候举止轻浮得不得了,而有的时候又让人觉得他身上有一种天真的孩子气。 江雁回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虽然他一开始便对自己说过要让自己侍寝或者是男宠之类的话,但实际到现在他也不曾对自己真正做过什么。 甚至在那天晚上自己动手伤他的时候,自己也只在他眼里看到一种浓浓的委屈和郁闷,并没有仇恨和愤怒。 江雁回胡乱地想着,却听到他咳了两声,房间针落可闻,甚至连他咳嗽后的喘息声都能听得清楚。 江雁回去看他却发觉对方也在看自己,可在接触到自己的视线后又很快别过去了。 “给我倒杯茶。”江雁回听到他声音沙哑地开口,像是有细小的沙砾在宣纸上轻轻磨过,然后又像是压不住喉间的痒意一般轻轻地闷咳了两声。 江雁回犹豫了一会儿,只是坐着没动。 “你聋了不成?”薛晚沉将头转过叫他不动嘴唇抿得紧紧的,怒视着他。 江雁回想了想,慢慢推着轮椅到桌边倒了杯茶,然后又一手推着轮椅一手拿着茶杯挪到了榻边。 他的目光平淡无漪,似乎并没有薛晚沉所说的话而生气。 薛晚沉接过那杯热茶喝过,心情似乎也好了一点,将手中那本随意拿来装样子的书随意丢到了一边。 他一弯唇,嘴里却忍不住抱怨,“你那一下捅得真狠,要不是我命大早就要一命呜呼了。” 江雁回抿了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推了轮椅要往门边走,却被薛晚沉伸手一把拉住椅背一下转了回来。 那一下,江雁回心跳都漏跳了半拍。 等到看清楚对方的脸,江雁回才慢慢平复下来,但一开口却语无伦次,结巴道,“薛宫主……对在下……下那种下作的药,还想我……怎么……” 薛晚沉定定地看了半晌,才叹口气解释道,“你误会了,我若是想要你必然是在你清醒的情况下,下那种药又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