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可忍孰不可忍。 叶梓心虚地躲开目光:“我、我没有看你……” 顾晏的手掌移到叶梓侧腰处,危险地摩挲一下:“阿梓,是不是我最近待你太好,让你还学会撒谎了?” 叶梓不自在地扭动一下,可怎么也躲不开,被他逼急了,忍不住瞪他一眼:“王爷!” 顾晏含笑,正想再逗逗他,门外传来些许敲门声。 司危的声音传了进来:“主子。” 顾晏不让叶梓下床,放下床帐,应了声:“进来吧。”
这些时日顾晏行动不便,只能让司危那边替他多盯着些朝中动向,每日惯例向他禀报。早先叶梓还想回避,可顾晏丝毫没有瞒着他的意思,就连一些朝中大臣府上的探子传来密报,也从不避开叶梓。 有时候,他还会与叶梓讨论些局势,不过也仅限于此。 顾晏对长安城所有动向了如指掌,可从来没见过他有任何行动。他就像是屹立于这皇城之上,沉默地注视着所有人,却不干涉分毫。 司危推门进来,刚要向往常那样踏入内室,却听顾晏道:“你站在那里就好。” 后者脚步一顿,下意识越过云屏朝内室看了一眼。床榻被薄纱床帐遮着,看不真切。 顾晏往日从不避讳下人,更没有在大白天就放下床帐的习惯。司危眼神下移,看见床边多了一双锦靴,锦靴旁的地面上,还随意散落着一件外袍。 司危脸颊刷地红了,再不敢乱看,局促应道:“是。” 顾晏问:“今日朝中有什么事么?” 司危收敛心神,答道:“今日朝堂上,圣上对太子大发雷霆,还罚了太子回宫面壁思过三日。” 顾晏想了想,心下了然:“又是江南水患之事?” “是。”司危道,“听闻江南水患久治不去,有几座城池还闹起了饥荒,这几日弹劾太子的折子多了不少,怀疑他中饱私囊,贪污受贿。” 顾晏轻笑一声:“借题发挥。” “……水患牵连甚广,江南大批良田桑亩牲畜皆受灾害,并非一两日可除。当初太子自己将赈灾一事揽过去,或许是想借此做出点成就来,可惜,此事并非人力所能及,就是个谁碰谁倒霉的烂摊子。” 顾晏道:“过不了多久,那群老东西该呈上去的,就是废太子的折子了,我们静观其变就好。” 司危应下来,又禀报了些朝中要闻与各方势力动向。顾晏听得意兴阑珊,藏在被子里的手不老实地调戏自家小王妃。叶梓被他逼得面红耳赤,又不敢发作,只能咬唇受着。 司危回禀完朝中的事,还想再说什么,却是迟疑了一下。 顾晏听出他的欲言又止,问:“还有何事?” 司危沉默片刻,道:“最近长安城中兴起了些奇怪的传言,属下不知……是否是有意为之。” 顾晏来了些兴致:“什么传言?” 司危低声道:“说长安城中有妖魔作祟。” 叶梓一怔,顾晏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背心,又问:“鬼神之论自古有之,不过市井传言罢了。” “可这次……似乎没这么简单。”司危道,“近日靖和帝连着大病几次,有人说,正是因为妖魔为祸所致。而且,最近城中有不少人都曾目睹妖魔现身,这才使百姓人心惶惶。” 顾晏敛眸思索片刻,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司危应了声,离开了卧房。 叶梓坐起身,困惑道:“难道真有妖怪?” 顾晏捏着他的手指把玩,轻笑:“有又如何,你不就是只小妖怪么?” “我认真的。”叶梓道,“万一事情闹大,被靖和帝知道了该怎么办?要是真请了法师来收妖,我或许还能躲过去,可雀儿还住在宫里呢……” 顾晏打断他:“人家三皇子都还没担心,你在担心什么?” “王爷……” “好了,不与你说笑。”顾晏道,“此事的确蹊跷,我回头让司危去查一查是怎么回事。阿梓,你觉得城中真有妖魔作祟么?” 叶梓摇摇头:“我不知道。” 顾晏道:“我记得你说过,你能与草木鸟兽通灵。这城中若真的出现精怪妖物,你会感觉不到么?” 叶梓想了想,如实道:“这我说不好。我来这里之后,除了我和雀儿外,还没有见过别的妖怪。所以,我也不确定若对方能力在我之上,我是不是就感觉不到了。” 顾晏意有所指道:“可是,却有很多人说他们亲眼见过妖怪,你觉得这可能吗?” 叶梓立即明白了顾晏的意思:“你是说……有人在装神弄鬼?” 顾晏倚在床头,悠悠道:“有没有妖怪我不知道,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将此事传得满城风雨,这其中没人推波助澜,我可一点也不信。” 与此同时,皇城中,一个太监打扮的娇小身躯鬼祟翻出宫墙。还没等他走出多远,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你要去哪里?” 小灰雀脚步一顿,心虚地转过头来:“阿晅……” 顾晅从宫墙后绕过来,平静看他:“又准备逃出宫去?” 小灰雀后退半步,盯着自己的鞋子:“我没有,我……我就是想去看小叶子,我已经半个多月没见过他了。” “父皇有令,瑞王身受重伤,需要静养,不允许旁人去打搅,也不必探视。”顾晅道,“你现在不能去瑞王府。” 小灰雀皱眉反驳:“那是你父皇的命令,我为什么要听啊。” 顾晅拉过他的手腕,不容置疑道:“因为你现在是我宫中人。” 小灰雀愤愤地嘟囔一句什么,被顾晅拉着往回走。就在此时,一架舆轿停在了宫苑门前。 顾晅脚步微顿,放开小灰雀,走上前隔着纱帐朝舆轿行了一礼:“母妃。” 一只手掀开舆轿的纱帐,露出一张精致华贵的脸。瑜贵妃的目光在小灰雀身上停了一瞬,朝顾晅伸出手。顾晅连忙上前,将瑜贵妃扶下轿。 “进去说话。”瑜贵妃吩咐一句,在宫人的簇拥下朝主殿走去。 顾晅落在后面,回头对小灰雀道:“先回去,改日有时间我带你出宫。” 小灰雀立刻眉开眼笑,凑上去在顾晅的侧脸上亲了一口:“阿晅最好了。” 随后,便蹦蹦跳跳地走了。 顾晅在原地呆愣了片刻,摸了摸侧脸,低头敛下眼中笑意,转头朝殿内走去。 大殿内,瑜贵妃坐于主位上,抬眼看向顾晅:“你身旁何时多出个小太监,本宫怎么没见过?” 顾晅顿了下,道:“是儿臣从宫外遇见的,无父无母,见他可怜便带了回来。” 瑜贵妃抿了口茶,道:“别什么人都往身边带,指不定是什么人呢。罢了,最近功课做得如何,没有荒废吧。” 顾晅道:“不敢,母妃吩咐的功课已经全部完成了。” “如此便好。”瑜贵妃道,“晅儿,本宫对你要求严厉是为你好。你应当知道,以你的身份,若想在这皇城之中活下去,必然要比常人付出更多。” 顾晅敛下眼:“儿臣明白。” 瑜贵妃轻笑:“你既然明白,本宫就放心了。过来,我给你带了些点心,我们母子二人许久没有好好说说话了。” “是,母妃。”顾晅应了一声,走到瑜贵妃身旁坐下。 二人用了些茶点,瑜贵妃状似怅然道:“圣上前段时间受了些惊吓,这两日又受了风寒,大病一场,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顾晅道:“早年父皇曾请来法师夜观天象,说父皇是洪福齐天,长寿安康之相,不会有事,母妃不必太过担心。” 瑜贵妃道:“说起这个,最近城中有不少妖邪作祟的传闻,也不知是从何而来。” 她停顿一下,又嘱咐道:“总之无风不起浪,这几日你若没事别总往宫外跑,免得真撞上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晅儿,我在与你说话。” 顾晅怔愣一下,回神道:“是,儿臣明白。” 瑜贵妃眼里闪过一丝不满,又很快掩饰起来。 “前些时日,我替你相了几名样貌家世都不错的女子。”瑜贵妃说着,从怀中取出本册子,递给顾晅,“花名册给你备好了,你好生挑一挑,早日娶了皇妃,给圣上添个皇孙。想做储君,膝下无子可是不行的。” 顾晅眼眸微动一下,不着痕迹地皱起了眉。 瑜贵妃问:“怎么了?” “没有,”顾晅摇摇头,接过花名册,温声道,“母妃费心了。” 瑜贵妃拉着顾晅闲聊一会儿,用过晚膳才离开寝宫。顾晅送瑜贵妃上了轿,站在宫闱前,目视瑜贵妃在簇拥下离去。 天色已经暗下来,道路两旁点着宫灯,将整座皇城映得灯火通明。 顾晅伸手入怀,摸出那本薄册子。 他看都没看上一眼,径直走到宫灯旁,将那册子投了进去,很快烧了个干净。第49章 用过晚膳, 叶梓给顾晏换了药。 那一剑刺入腰腹, 近乎贯穿, 好在顾晏武功底子还在,在紧急时避开了要害,这才没酿成大祸。 可就算这样,那道刚刚结痂的鲜红伤痕落在白瓷般的肌理上, 仍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叶梓指尖攥紧又松开,微微颤抖着帮顾晏换好药,重新裹好绷带,才抬头道:“伤口愈合得很好,这几日还需再小心, 别让伤口重新裂开。” 顾晏不以为意道:“其实早没事了,就是你们小题大做。” 叶梓一边帮他穿衣, 一边嗔怪道:“您这副破身子还怨太医?不多养两天,改明儿又想在外面晕过去么?” 顾晏没回答, 只是含笑看着他。 叶梓被他看得不自在,偏头问:“你看我做什么?” 顾晏调笑道:“就是觉得……你说话的口气, 越来越有主母的风范了。不是么,瑞王妃?” “别胡说了。”叶梓被他看得耳尖发烫,忙躲开他的目光, 埋头收拾换下来的纱布药膏。 顾晏好整以暇地倚在床头,道:“瑞王妃,本王想沐浴。” 顾晏伤口不能碰水,这段时间都是叶梓伺候他沐浴。 叶梓放好热水, 将他小心扶到净室里。 顾晏在病中没有束冠,只随手用发带束起。叶梓扶着顾晏在软榻上躺下,挑开发带,乌黑如瀑的长发顿时垂落下来。 顾晏病的这半个月削瘦不少,轮廓显得越发深邃,在净室温暖的灯火下,映得皮肤苍白,近乎透明。 叶梓看得呼吸一滞,忙低头收敛心神。 半晌,顾晏忽然道:“今日司危所说的事我已派人去调查源头,看看究竟是却有其事,还是有人刻意在散布谣言。” 叶梓舀起一瓢热水帮顾晏浸湿头发,抹上皂粉细细揉搓:“好。” 顾晏仰头看着叶梓的动作,温声道:“放心,有我在,没人敢动你。” 叶梓的动作顿了一下。 这是顾晏在梦中对他说过的话,准确来说,是对怀远…… 叶梓这片刻的异样没有躲过顾晏的眼神,他低声问:“阿梓,你有心事。” 叶梓怔愣一下,摇摇头:“没有……” 顾晏轻叹一声,抬起手,替叶梓擦去不小心沾染在脸上的泡沫:“你知道你有多不会隐藏自己吗?” 顾晏用指腹轻轻拂过叶梓的脸颊,声音温和:“你这段时间每日都心事重重,就差把心情不好这几个字挂在脸上了。” “阿梓,我不愿逼问你,可……我也不想看着你一直这样下去,我心疼。” 叶梓鼻尖一酸,低声开口:“为什么……” “什么?” 叶梓深吸一口气,垂眸看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顾晏轻轻笑了:“我不都告诉过你吗,我心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