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梓歪着脑袋,目光扫过周围群人,惋惜道,“我就是觉得你们颠倒黑白,不过也难怪,连你这样的人都能进官府,旁的应该好不到哪儿去。” “你——”瘦守卫气急,忙道,“你们还不动手?!”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忽然从寺庙中传出来:“都在这里做什么?”
顾晏缓慢步出禅空寺,揭开防护罩,目光落到叶梓身上。 叶梓眨眨眼,立即把手里的刀一丢,可怜兮兮地软声道:“……他们要打我。”第74章 被叶梓用配刀架在脖子上半晌的两人愣住了, 围在叶梓身边正欲将他抓捕的守卫也愣住了。 这人方才还气势汹汹,试图以一当十, 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撒娇? 对方还是这位地位高贵,冷得叫人不敢目视的瑞王爷? 众人心中震惊不已, 一时不敢贸然上前。 所有目光都落在了顾晏身上。 顾晏闭了闭眼,在心里叹了一声。 这段时间他大致真是对叶梓太好了, 才让这人胆子越来越大,成日变着法作死。 不过到了这一步,除了配合他别无选择。 顾晏走到叶梓面前, 将他拉到身边,温声问:“他们为何要打你?” 他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周遭的人都听到。 叶梓抿了抿唇,缩到顾晏身后, 只露出个脑袋, 委委屈屈地解释:“他们欺负这位公子,我想帮忙, 他们就要与我动手,还找来这么多人帮忙。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他们好过分……” 顾晏平静地听完, 还没说话,先前被叶梓一脚踹到地上的那名瘦守卫跪倒在顾晏面前,道:“王爷,是个误会。我们是奉命行事,谁知这小公子上来不问青红皂白就与我们动手, 这才引来了巡逻队的人。” 顾晏回眸看向叶梓:“是他说的这样么?” 叶梓眨眨眼,没有答话。 顾晏平静道:“在官府重地与官差私斗,是触犯律法的。” 瘦守卫神情刚放松几分,又听顾晏道:“不过,此地没再禅空寺内,不算你违规。” “这——”胖守卫忍不住开口,“王爷,可是他……” 顾晏回过头来,眼神冷冷扫过那两人,又道:“此事暂且不提。能不能有人先来向我解释一下,是谁准你们擅自将病患赶出禅空寺?” 两名守卫面面相觑,瘦守卫道:“王爷,您听小人解释,实在是因为这老太婆……” “我不需要听这些。”顾晏打断他的话,“你们只需要告诉我,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时辰还不到正午,知县葛大人正在府邸的卧房中,搂着妾室小憩。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接着,有人开始急促地敲起门来。 葛大人被这动静吵醒,不耐烦地骂了声:“有事就说,敲什么敲,哪个不长眼的。” 房门被人猛地推开,几名侍从闯了进来。 葛大人惊愕,连忙坐起身:“你们要做什么?” 人群的背后,顾晏悠悠走进来:“除了本王,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打扰葛大人休息?” 顾晏带了不少人来,里里外外将院子为了个透彻。叶梓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既没跟着顾晏进屋,也没在院子里。阿楚独自坐在院中,没过一会儿就听见屋内传来葛大人的哭声,以及沉闷的责打与讨饶声。 阿楚听得坐立难安,身旁忽然有人唤他:“想什么呢,想这么出神?” 阿楚回过头去,叶梓大咧咧在他身边坐下,阿楚张了张口,没说什么。 卧房内的哭声愈发大起来,阿楚有些听不下去,忍不住道:“王爷这……不会出什么事吧?” 叶梓支着下巴,不以为意:“教训一顿罢了,能出什么事?” “可……”阿楚迟疑一下,问,“一没过堂,二没审问,王爷这不算是私刑么?” 叶梓沉吟片刻,道:“应当是算的。” 阿楚想要说什么,叶梓却打断他,笑道:“管他的,私刑就私刑,好生教训一顿,让那狗官日后不敢再为非作歹,草菅人命。” 阿楚没再答话,叶梓偏头看着他的脸,半晌,试探道:“对了阿楚,我与你商量一件事吧。” 阿楚道:“公子请说。” 叶梓单刀直入道:“王爷现在找到了一味药,或许可以医治宜安的瘟疫。可大夫仍需要在一位病患身上先行试药,观察药效,以便用此法配药。我想……” “公子是想,用我母亲试药?”阿楚问。 叶梓点点头:“是。” 阿楚沉默片刻,迟疑道:“可……试药会有风险吧。” 叶梓如实道:“的确。” 阿楚眼神暗下来,许久没有答话。 叶梓知道他在想什么。 按照现在的情形,阿楚母亲继续服用顾晏给的药,还能延续几日寿命,若这期间解药成功研制出来,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可若参与试药,眼前就只剩两条路,要么成功活下去,要么很快会没命。 为人子,根本不可能做得了这个决断。 这是人之常情,正因为这样,顾晏才迟迟下不了决心。那试药之人不管是谁,总是得承担一定的风险,除非……
叶梓敛眸思索,对阿楚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他说完起身离开了庭院。 阿楚在原地稍待片刻,叶梓很快回到了院子里。不过不知为何,他此刻的脸色显得有几分苍白,气色比原先差了不少。 叶梓没急着说话,晃了晃桌上空了的水壶,转头吩咐院里的侍从给他端壶水上来。 阿楚看了他一会儿,低声问:“公子,你没事吧?” 侍从很快将温水送上来,叶梓两杯水下肚,气色回转了些,淡淡一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阿楚还想再说什么,叶梓却道:“如果我说,我这里有别的法子,可以保证能救回你母亲的性命,你愿意答应试药吗?” 阿楚怔愣一下,道:“真的吗……” 叶梓偏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卧房,里面动静还没停,应当还要再持续一段时间。他伸手入怀,取出几片清香扑鼻、玲珑剔透的绿叶。 叶梓把叶片交给阿楚,道:“这就是能救你母亲的法子。你将这东西收好,若到时试药失败,你将这东西交给裴大夫,让他用这救你母亲。” 阿楚没急着去接,疑惑道:“此物……真能救我母亲?” 叶梓道:“你若不信,可以将这东西拿去问裴大夫。不过,你不能将此物的来历告诉任何人。” 阿楚再次沉默下来。他斟酌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接过了叶梓手中的叶片,低声道:“好,我答应。” 叶梓松了口气,又嘱咐道,“你千万要答应我,不能告诉任何人此物是怎么来的。而且除了裴大夫,也不能让任何人看见它,尤其不可让瑞王爷知道,明白吗?” 阿楚点点头,小心收好了那东西:“我知道了,我绝对不告诉王爷。” “绝对不告诉我什么?”一个声音忽然在二人身后响起。 阿楚浑身一抖,仓惶站起身。叶梓受到的惊吓不比他少,忐忑地干笑两声:“王爷,你的事情都办完了?” “嗯。”顾晏应了声,又道,“方才在说什么?” 叶梓不动声色地朝阿楚使了个眼色,起身走到他身边,去拉他的衣袖:“我方才与阿楚公子说……” “不是在问你。”顾晏板着脸打断他,道,“知道你鬼主意多,我问的是他。” 随后,他转头看向阿楚,问:“你刚才说绝对不告诉我什么?” 阿楚畏惧地低着头,不敢与顾晏对视,手指绞紧了衣袖:“草、草民方才说,绝对不告诉王爷……不告诉王爷是叶公子说服我,让我母亲参与试药。” 顾晏紧皱的眉头松开,他看了看叶梓,又回头对阿楚道:“你真的愿意让你母亲试药?你可知那其中的风险?” 阿楚松了口气,道:“愿意的。若非王爷来到此地,我们或许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现在既然有办法可治,草民自然愿意配合。就算有什么闪失……草民也愿自己承担这后果。” 顾晏垂眸思索片刻,点点头:“好。你母亲方才已经送回了禅空寺,我这就安排人将她转送去裴大夫那里,这几日,你就去那别院帮忙,也能有个照应。” 阿楚连忙道:“多谢王爷。” 顾晏应道:“下去吧。” 阿楚跟着顾晏的侍从离开,顾晏这才回眸看向叶梓,狐疑地眯起眼睛:“你当真没再打什么鬼主意?” “我当然没有,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叶梓见他已经不怀疑,眉头轻蹙,倒打一耙道,“我方才就是与阿楚公子商议这事,我想让他自己向你提出来,以免你为难。我一心为你好,你竟这样怀疑我?!” 叶梓冷哼一声,转头往院子外走去。 院里院外还留了不少顾晏带来的侍从,跟了一路,这些侍从就算不识得叶梓的身份,也知道顾晏对他的态度。此刻见他给顾晏甩了脸色,纷纷眼观鼻口观心,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顾晏无奈地摇摇头,叫来一人简单吩咐几句试药之事,就立刻追了出去。叶梓没有走远,此刻正在院外一处花廊下坐着,背对顾晏方向,像是在生闷气。 顾晏走到他身后,轻声道:“真生气了?” 叶梓没有转头,没好气地回答:“怎敢与王爷您生气。” 顾晏从身后搂住他,牵过叶梓的手,眉头微微一皱:“手怎么这么冷,昨夜受凉了?有哪儿难受么?” 他说着,抬手探了探叶梓的额头,倒是并不热。 “我哪会受凉,就是方才走回来太热,去用冷水洗了把脸。”叶梓目光局促地躲闪一下,又笑道,“我方才就是与你说笑的,没生气。” 顾晏若有所思地看他,绕到叶梓面前,低头问道:“真的没事?” “没事。”叶梓道,“对了,我们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试药之事交给裴戈就好,此事我们帮不上什么忙。”顾晏顿了顿,又道,“不过,有件事我倒有些在意。” “什么?” 顾晏道:“六皇叔先前说,那芜兰花是西域之毒,而且那花粉必须溶于水中,才会形成毒。且不论他说的这花究竟是真是假,是否存在,但我的确一直怀疑,此间瘟疫恐怕并非意外。” 叶梓压低声音道:“你是说,有人故意给江南的百姓下毒?” “是。” 顾晏从怀中掏出一张卷起的牛皮纸,在石桌上展开,是一张地图。地图上用朱笔圈出了几处区域,叶梓低头看了看,问:“这些……都是目前发生瘟疫的地区?” “对。”顾晏解释道,“这几日我虽然留在宜安,但外界瘟疫还在继续蔓延,下面这几处,是这两日新出现瘟疫之地,而上方有两三处郡县,却是先前与宜安一同爆发瘟疫之地。你发现什么了吗?” 叶梓认真端详片刻,道:“的确很奇怪。” “哪里奇怪?” 叶梓道:“瘟疫的起因若是病症形成,那也该是受水患灾害最严重的沿河两岸。可不管是宜安县,还是其他几处区域,都是地处内陆,并不临近河边,受水患灾害也并不严重。” 顾晏笑了笑,道:“不错,这也是我怀疑的原因。不过还有一点,你看这里。”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的几个区域上划过,道:“这几处是与宜安几乎同时爆发瘟疫之地,他们看似没什么联系,可以已找人打听过,这几座郡县中所用的井水,全都来自距离此地不远的一处山中。” 叶梓一怔:“你是说有人在井水中投毒?” 顾晏点点头:“早先我就有此猜测。不过,我找人测过城中几处井水,都没什么收获,只得暂且放下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