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厌的话令他如拨云见月,兴奋至极,眼见着就要扑到谢厌身上、与之来一次亲密接触,却被剑无雪一剑拦下。自然,这回明寂初空未曾拔出鞘。 “剑无雪兄弟,你别这么不平易近人,这是喜事,当热烈拥抱以庆祝!”步回风扒着剑鞘,试图感化。 对面的冰块脸冷声威胁:“你还想不想要剑气了?” “哦。”步回风瞬间垮下表情,默默退开。 “剑气你欲如何收集?又需要多少?”谢厌抬手拽住剑无雪袖子,将他举剑的手扯下来,又眼眸一转,笑问步回风。 “容纳之物,用这块玉佩,但剑气……需要很多。”步回风回看一眼身后的长在雪山前、让人家横空多出一座山峰的雪魄石一眼,迟疑着开口。 谢厌竟是嗤笑一声,继而驱着轮椅,去到这块巨石前,抬掌贴上去。 不多时,他慢吞吞说出结论:“若是地仙境界三层大圆满剑修至此,一剑便可;普通的地仙境三层,数十剑;至于我们两位金刚境修行者嘛……” 步回风皱起一张苦瓜脸:“你别‘嘛’。” 谢厌又是一笑:“我们这两位金刚境修行者,都比较特殊,所以,得让他们先试上一试,才知需要多少剑气,方能击碎整块雪魄石。” 但人们说话,总有“不过”,紧接着,就听得谢厌话锋一转,说:“雪崩的时间要与随机传送开启的时间重合,是以击碎整块雪魄石,与收集完所有碎石片,相差不能过十瞬,否则是白费功夫。” 步回风微微一怔,很快迸发出一连串“啊”,表情极为抓狂。 “我希望能有这样一块布,望天上一丢,就能将所有东西装起来!”他嘶吼道,摆手狂舞。 “这是一个不错的想法,不过具体如何制作,可能得出去后调查一番,才能寻到答案。”拂萝冷静地提醒他。 遂天地间只留下凛冽冬风与步回风的呜呜声。 “距离辰时四刻还有一个时辰,你且思考。少年与小羡云过来,咱们试试这雪魄石到底有多硬。”谢厌偏头,笑眯眯地朝后两人招手。 步回风陷入焦虑,甚至开始在雪地上跑圈: 一个时辰等于八刻钟,一刻钟能燃一炷香,再燃八炷香,若是寻不见方法,他就不得不和心爱的、化整为零的雪魄石告别了,弄得不好,还会为后来人做嫁衣! 他想着,步伐越来越快,最后跟个陀螺似的在冰白雪原上旋转。 时间一点点过去,在剑无雪和陆羡云几近耗光所有真元时,步回风又迸发出一声狂吼。 “老大,这个世界上有没有这样一种阵法,启动之后,周围的东西都会被卷入阵眼!”步回风冲向谢厌,以极为扭曲的姿势止住奔跑,焦急发问。 谢厌略一思索:“有倒是有,不过……” 步回风振臂疾呼:“没有不过,我不允许出现不过!如果一个阵法不够,便多画几个,再于阵眼中放上鸿蒙戒,让鸿蒙戒把所有雪魄石装上!” 谢厌扫他一眼,摸着下巴:“似乎可行。” 步回风立刻双手合十,深深叩拜:“肯定可行!老大,快,教我画阵!” 谢厌抬手将一卷书丢过去,道:“从后方前翻,第七页便是你想要的阵法。” 步回风一迭声道好,拂萝亦凑过脑袋。 两个人一阵忙活,在最后时刻,画出五个阵法,一人守着其中一个。 剑气已由机关人运送到相应地点,接下来,便是步回风的主场,他倒数着,喊出“零”的同时,将手里捏着的与雪魄石底下那枚玉佩配对的玉石捏碎。 说时迟那时快,巨响自平地起,直冲入云、震荡九霄。沉稳如山的雪魄石在顷刻间化作碎屑,扬得漫天皆是,与风雪混做一处,起起落落。 雪魄石乃是形似冰雪凝结而成的石头,散在虚空,泛着耀眼光芒,一时之间,苍空白雪之外,宛如漂浮星辰。 而此时此刻,阵法嚯然启动。 雪地上升起一个又一个灵力旋涡,卷着风与雪与碎屑冲向阵法中心。 每一处阵眼上都或站或坐了人,平举戴着鸿蒙戒的手,打开戒指入口,将东西猛地吸纳进去,犹如鲸吞巨浪。 而等鸿蒙戒把雪魄石装好,差不多与随机传送开始的时间吻合。 弹指、瞬息、刹那过,秘境之中一股无形灵力波荡,犹如涟漪自秘境最中心扩散到山川原林每一个角落。 其实这并非秘境内固有的变化,而是为了增添试炼趣味,特意设下的障碍。 “来了。”不知是谁说了这样一声。 那灵力波纹扩散到严寒极冬,横扫整片空茫雪原。 剑无雪在这个极短的时间差内来到谢厌身旁,见得周身场景置换一瞬,谢厌猛地掀眸。 下一刻,本在山前荒原中的五人,被齐齐转移到他处。 ——抬眸打量四周,竟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空旷山洞,而洞外是寒风长啸,雪晶坠尘。 步回风跳起来一声哀嚎:“怎么还是在这里!” 谢厌却道:“少年人,可以准备了。” 他话音未落,青色衣衫在虚空一扬,明寂初空出鞘,剑光形如游龙,往洞外冲去。 “怎么了?”步回风与拂萝齐齐发问。 “有好玩的东西找上门了。”谢厌笑答。 “什么东西好玩?”这话是同被传送到此间山洞的另一支队伍所问,除此之外,竟还有别的队伍亦来到此处,有南渊,有北凛,更是有神都的。 殊不知,是巧合,还是有人作祟。 谢厌目光落在剑无雪身上,对于这个问题,回答得漫不经心:“当然是魔族了,丑得千奇百怪各有姿态,难道不够好玩?”
然而剑光弥散开去之后,显露在山洞外的身影,赫然是同穿神都学院弟子服饰之人! 另一支神都队伍登时怒极,有人寒刀出鞘,刀尖直指谢厌,冷声道:“谢长老,请你放尊重点,纵使秘境之内,我等皆是竞争关系,但由不得你如此污蔑人!”第39章 一点绵薄力 一点绵薄礼 洞内青石幽冷, 光线晦暗, 唯有几口出鞘的刀剑,映亮一方人马冷冽眼眸。 谢厌安坐轮椅之中, 换了只手捧暖炉,姿态萧闲,眸光不移, 丝毫不将那对他拔刀相向之人的话语放在心上。 他目光所向, 剑无雪立剑挡在洞口,将欲入山洞的那支队伍强势拦截在外。 ——那五人应是自别的区域而来, 身上透着股未遭冷风吹散的青草气息,以及一丝血腥味。 领头在最前方的人,符纸与手中刀盾并用,屈膝半跪在雪地上, 神色极其狼狈,倒也堪堪防下剑无雪一击。 而他身后, 却是有人重重咳嗽几声,由同伴扶着, 走上前。 这个人分明是已然步入金刚境的修行者, 却是无法运转体内真元抵御寒冷, 在风雪下瑟瑟发抖, 开口说话,声音亦是颤得不行:“剑师弟, 刘师兄, 以及洞内的诸位师兄弟, 谢长老所言不错,此秘境中的确有魔物,我等方与之有过一战,或许便是在那时,身上沾染上那等邪物之气息,令谢长老误会了。” “魔物?” 那第一个拔刀出鞘的刘师兄闻言,登时折身往外,见得外面几人皆衣衫染血、面露疲态,当即对剑无雪大喝:“还不让他们进山洞!你若守在此地不许他们前行,便是魔族帮凶!” 剑无雪偏头望向谢厌。 轮椅里的人扯起唇角,似笑非笑,道了声“也罢”。 少年人收起剑,回到谢厌身边,推起轮椅,带他来到一个远离人群的角落。 而洞内诸人听见那番话,或蹙眉,或面露愕然,几相对望,便也顾不得身边人是否为竞争关系,开始交谈。 “魔物?我从未听闻哪个秘境中存在魔族!” “的确如此,确定今年的秘境试炼在落雁湖后,我便询问无数来过此地的师兄前辈,皆道秘境内唯有妖兽,并无魔族!” “说不定是近些年新抓进来的,你们也知晓,为了增添秘境试炼难度,三大学院什么都敢做!” “那可是魔族!秘境内灵气充裕、珍宝无数,放他们进来,无异于纵虎归山,为他们提供了一处上等的修炼场所!” 受伤的一行人缓缓步入山洞,立刻有人上前,抓住其中一个相对而言状态还算好的人问:“你们可有判断错?真是魔族?” 那人仍面带惧色,惶恐回答:“错不了,虽说我等此前从未与魔族打过照面,但观他们身上流露出的邪恶气息,与那等丑陋面容,定是魔族无异。” 他的神色立时遭人鄙弃,拂袖嘁然。 又有人问:“或许是丑陋的妖兽?” 那行人答:“妖兽可不会说话,并且拔剑与人战斗。” “你等可是将魔族消灭了?” “我们是落败了,决定撤退,却是没能逃掉,可恰巧碰上第二阶段随机传送,是以逃过一劫。” 有更多的人围过去,询问那群魔族数目何几,在什么修为境界,可有探明是何来意。 这几人一边疗伤,一边将已探清的内容告诉周围人,最后道: “我等在秘境中情形,俱由万华镜传送至外界,若是秘境中出现危机,学院会派长老们前来相助。而我等与魔族的战斗,想必外界已知晓,但他们没派人来,说明这是在试炼内容之类。” 那位刘师兄不禁咋舌:“这次的试炼,可真是困难重重。” “不过如今已来到第二阶段,各位师兄弟、师姐师妹,虽不知为何,这次传送将所有人聚集在了一起,不如我们就此为起点,开始向终点竞争好了。”一身背沉重陌刀之人走入山洞中央,抱拳冲诸人朗声笑道,“我们北凛学院‘铁笛吹残’,先行一步!” 言罢,反手抽刀,率领身后四人朝洞外而去。 有人这才发现,三个学院十二支队伍,竟是都聚在此处。 铁笛吹残这支队伍离开后,陆陆续续又有人赶往洞外,不多时,洞内唯余四支队伍。 其中之一自不必多说,是谢厌他们这支老弱病残队。余下的,是初至落雁湖秘境时,在雪峰上冷眼旁观战局的那几人,与两支神都学院的队伍——那只被剑无雪一人挑得落花流水的队伍,早跑了。
“你们几人……还是先进行一番调息,再动身为好。”那位刘师兄冷眼一瞥在角落中的谢厌等人,担忧地对地上诸名伤患说道。 “刘师兄切莫担心,我等与那魔族一番恶战,已是失去争夺魁首的能力,神都的名声,唯有依赖诸位来维护了。”五人中其中一人勉强笑道。 刘师兄顿时肃然:“此话休提,不必说,我等亦会为了神都之荣誉与声望而战。” 伤患中又有一人说:“师兄师姐们便请吧,莫在此久留,以免错失良机太久。” “如此,我等先行一步。”刘师兄点头。 “祝师兄师姐们好运。” “尔等亦然。” 一番言语过后,刘师兄率领四名队友离开,温飒在走出洞口时,格外忧心地朝谢厌投去一瞥。 她故意落在最后,却是被仍留在洞内的北凛队伍尽收眼底。 北凛队伍的领头人露出一个笑容,起身走了几步,拍上使刀盾之人肩膀:“知道方才你们学院另一支队伍,为何不对你们表露关切,甚至都不曾与你们说话,见有人离开,登时马不停蹄跑了吗?” 这人茫然地“啊”了声。 “那是因为他们,初至秘境,便和那边坐轮椅的人打过一架,败得惨痛无比,如今你们与他们共处一室,千万要小心。”领头人说着,故意抬高音量,便是透过风雪,向外行出两三丈,亦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说罢,他带着身后三人,快步走入外界风雪漫天之中。 “嘁——”步回风用鼻子发出一个音节,“若是他们不挑衅,我们会和他们打架?” 陆羡云的关注点和步回风完全不同,他眉心浮现一抹忧色,问谢厌:“此前从未发生过这种状况,我们应当如何?与他们一样,往终点赛跑?” 谢厌抬眸扫过那盘坐在地疗伤的几人一眼,又一转眼眸,视线落到山洞另一处偏僻角落中。 那里坐着个人,一身灰衣,一把弯刀,半边脸被头发遮住,另外半张脸隐于幽暗之中,致使上面的伤疤无以瞧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