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对方的某个事实、某句话加以引申,造成本方主动、对方被动。第三种是以矛攻盾。即将对方论点和论据间的矛盾,这个辩手和那个辩手陈述中的矛盾、某个辩手陈词中的矛盾、答这个问题和答那个问题之间的矛盾或其他方面的矛盾予以披露,令其尴尬,陷其于难堪。第四种是归谬发问……”社长一口气讲了二十种辩论主要的攻击技巧,听得三个人是昏昏沉沉,上一秒感觉自己听懂了,下一秒似乎又不明白了。社长本来意犹未尽,还想给大家讲讲防守的技巧,一看大家生无可恋的表情,顿时有些心疼,“这个技巧呢,不一定要全记住,能灵活运用就行,大家回去多看看视频,结合视频好好理解理解。一开始难懂,等后期我们打几场模拟赛,你们就有感觉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三人听说结束了,立马撒丫子往宿舍跑,生怕社长反悔。到了宿舍,张霁还心有余悸:“天哪,我以为高数课是我最后的劫难了,没想到社长才是。” “我以为辩论就是几个人胡搅蛮缠,没想到还有这么多技巧。”苏青也惊魂未定。 公孙白上了这么久的辩论课,觉得这事比自己想的要难,有些愧疚,不知道该不该把乔鼎轩拉进来。想到这儿,他不由自主想问问乔鼎轩。 乔鼎轩今天和几个同学在一个教授的带领下,坐飞机抵达长沙,本来他不想参加比赛的,但是教授告诉他,现在不少企业很注重学生的竞赛能力,认为奖项是衡量一个人能力的标准,因此纵使他不喜欢,也还是要来。比赛明天才开始,其实也就是主办方临时规定任务,大家根据要求画出设计图而已,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到了一个新城市,大家都趁着比赛还没开始出去逛街了,他不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去,就一个人留在酒店。刚洗完澡出来,微信就提示他有新消息。 看完消息,乔鼎轩的表情略微有些严肃,他沉思良久终于开始打字:怎么了? 那边公孙白半天没有等到回复,也略微有些紧张,自己和乔鼎轩从未见过面,自己贸贸然给他发消息是不是不好,而且明明一开始是自己邀请他的,现在又问他这个问题,自己都搞不懂,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当他正以为乔鼎轩不会回复的时候,一直暗着的屏幕突然亮了。 他这个回复,公孙白倒有些看不懂了,自己问他喜欢不喜欢辩论,他问自己怎么了?想了想,公孙白还是决定把自己的问题重新表述一遍:就是想问问你喜欢辩论吗? 乔鼎轩这次回复的很快:我问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公孙白紧张不安了一下午,在胸腔内横冲直撞找不到出口急欲抒发的情绪,因为这一句话莫名就安静了。不知道伯牙遇见子期是不是这种感觉,我问的明明是表,你却一下子看穿了我的里,我问的明明是事,你却关注的是我。公孙白不知道该惊讶于乔鼎轩的敏感,还是该懊悔自己因为这个太过安逸的环境忘记了自己身为一个谋士最基本的隐藏情绪。 他本来该回复一句“没什么”,可是好奇心和试探心却驱使着他打下:为什么这么问? “一个千方百计、不问情由只是因为我打赢了一场比赛就要费尽心思说服我参加辩论的人,转眼却要跟我讨论热爱还是不热爱的问题,怎么想都有事发生。”乔鼎轩的回答依然逻辑严谨。 “所以你喜欢吗?”公孙白避而不答。 “所以你发生了什么?”乔鼎轩没打算放过他。 看来对方是非要问出个子丑寅卯不可,公孙白也不想编什么理由,总感觉编了也会被对方识破,索性实话实话:今天我们参加了一个辩论的训练,我本来以为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是它比我想得要难。我是一定要坚持的,但是如果你不喜欢,我不想把这个压力强加给你,因为你没有这个义务和责任。 “你为什么一定要坚持?” “也许我喜欢呢。” “以后有可能,但是你现在不喜欢。”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乔鼎轩:因为我喜欢,这句话没有宾语,请自行想象 ☆、失眠夜 乔鼎轩说完之后,公孙白倒是沉默了,这个人喜欢辩论,所以能感觉到他不喜欢,那他一定是很喜欢。既然喜欢,为什么他不参加辩论社呢,也从来没听人说起过。不过这对他来说是好事,这样说服乔鼎轩就轻松很多了吧。 乔鼎轩也默契地很安静,藏了那么久的心事,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也从来没有打算说过,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说出来了。可能是异地他乡难免寂寞,可能是因为他帮过自己一次吧,乔鼎轩想。 良久,公孙白终于说话了:“我不知道我以后会不会喜欢,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感觉,但至少我知道,我不喜欢。” “那你为什么非要坚持呢?” “因为我答应过一个人。” “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 听到这个答案,乔鼎轩心底有股没来由的焦躁。 公孙白紧接着的一句话,则又把他从那股莫名的情绪中挽救了出来,因为他说:“这是遗愿。” “那个人很喜欢辩论?” “应该是的。” “你不了解他?” “我还没来得及好好了解他。”公孙白叹了一口气,如果说谁最了解另一个公孙白,他要是称第二,估计没人敢称第一,毕竟他继承了他所有的记忆,知道他所有的秘密,甚至包括他喜欢同性。可是了解不是意味着我知道你几岁才不尿床,不意味着我知道你什么时候第一次心动,不意味着我知道你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了解不是知道你的一切,了解是我懂你的所有感受。了解,是你一个眼神,我知道你是喜是悲;了解,是你面对抉择,我知道你会如何挑选;了解,是你每一次心动,我知道你是为谁欢喜;了解,是你迷失方向,我知道你真正的梦想在何处。了解,是我懂你的坚持,是我明白你的热爱,是我支持你的选择。这样来看,我还了解你吗,公孙白? 乔鼎轩想不到这么多,他也不是脑洞大开的人,作为标准的理科生,比起天马行空,他更爱逻辑推演。一个不了解、却很重要、并且已经死去的人?“亲人还是朋友?” “都不是,或者都是。” 乔鼎轩看不懂,但是这一次他不想追问,打开宾馆里提供的罐装冰镇可乐,一口气喝掉快一半,乔鼎轩终于又恢复成那个冷静自持的乔鼎轩,可他的手似乎还没有恢复,因为他敲下了一行日后怎么想都庆幸而又费解的话:我愿意陪你一起完成遗愿。 “为什么呢?” “一是我喜欢辩论,二是我欠你一次,所以我想帮你了解那个人。” “你欠我一次?” “等我回去。” “好。” 话题到这儿明明就该结束了,时钟已经指向了十点半,和乔鼎轩同住一屋的室友也回来了。公孙白正打算关机睡觉。没办法,一开始他不知道另一个公孙白设置了闹钟,当他睡到一半,耳边突然铃声大作的时候,差点把他吓得掉下了床。虽然知道关了闹钟和声音以后,踏不会再响了,但是作为一个古代人,他还是不能习惯睡觉时,旁边放一个随时可能会亮的玩意儿,鬼知道它还会干什么呢! 手机:……怪我咯? 乔鼎轩却问:“如果你坚持下去,发现最后你还是输了怎么办?” “君子一诺,定当尽力而为。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尽人事,听天命。” “那你会难过吗?” “我想,最让我难过的事情,我已经经历过了。” “晚安。” “晚安。” 解决了一桩心事,本来应该睡个好觉的公孙白,终于被乔鼎轩最后这几句话搅了个天翻地覆。 武德七年六月,都城闷热异常,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皇上李渊疲于应付朝堂政事,也无心插手儿子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决定去仁智宫(在今陕西耀县)避暑。圣心难测,也许是皇上早已看出太子和秦王之间的不睦,也许是皇上想借齐王之手除去秦王,也许是太子早已失宠,总之,皇上此去只带了秦王李世民和齐王李元吉,留下了太子监国。 太子为讨皇上欢心,一直压抑着自己的喜欢,他举止稳重,他摒弃爱好,他尽力无欲无求,他变得不像自己,因为皇上说,唯有不像自己,甚至不像一个人,才接近一个帝王。旁人眼中的太子,是帝王的不二人选,是神。可在公孙白眼里,他是人。 讨伐刘黑闼、刚刚拜师魏徵时,公孙白还是个孩子,虽然成熟,虽然聪敏,但他只有十四岁。也是这样闷热的一个夜晚,那天他第一次杀人,他不敢闭眼,一闭眼就感觉自己躺在血泊之中,身下黏黏糊糊,被他杀的几个人,虽然不记得他们的样子,可他记得他的剑是如何刺穿他们的胸膛,他的脑海里全是血肉模糊的画面。胆怯却不敢与人言,也无人可言,将领们会嘲笑他,师父会引经据典教育他,父母早已离开他。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索性穿衣起来去院中散步。 夜凉如水,在地上流淌出蜿蜒的道路,顺着它走下去,好像就能到达天宫。公孙白晒着月亮的光辉,闲庭信步,皎洁的月色终于冲淡了心中浓浓的血腥味,再往前走,耳中似有破风声传来,公孙白正欲听个分明,一柄银剑已指向自己咽喉。 “何人?”剑的主人呵斥道。 公孙白却听出来了:“太子?” “唰”又是一声,剑已归鞘,公孙白甚至没看清它是怎样离开自己的咽喉,太快了。太子李建成借着月色终于看清了来人,凌厉的神色化为爽朗一笑:“不好好睡觉,怎么起来了?” 公孙白不敢撒谎,小声嗫嚅到:“睡不着。” 太子李建成征战沙场多年,见过的兵士千万,怎么看不出公孙白的心事?他勾了勾嘴角,神情变得柔和起来。“今天杀了几人?” “回太子,杀了三人。” “来,跟我去凉亭中坐下,那里有石凳,今晚不必如此恭敬,四下无人,管那些礼数做什么!” “小人不敢与太子同坐。” “那本王命你坐,你坐是不坐?” “小人遵命。” 看他坐下后,太子忍俊不禁,“你和承道年纪差不了许多,怎地学得如此古板,没有一丝孩子的样子?” “小人父亲说,君子重言行。” “你既然已经是魏洗马弟子,便无须自称小人了,本王听着不悦。” “是,臣遵命。” “也不要这些繁文缛节,听着费力。是第一次杀人?” “是。” “害怕吗?” “害怕。” “怕什么?” “不知道,他们也没有长得青面獠牙,他们和我们长得一样,也是血肉之躯,剑刺中会死,马踩踏会伤。也许他们也有父母孩子,可是我没有办法,看到剑刺过来我也害怕,看到刀砍过来我亦畏惧,我只能躲,只能反击……”公孙白再也说不下去,他声音哽咽,浑身止不住地战栗。 人从古至今其实都一样,有时候别人横眉冷对,我们不动声色,有时候别人恶言相向,我们再三忍让,有时候别人无故陷害,我们咬牙坚持,别人所有的坏,都攻不溃我们的防线。可偏偏是一句不经意的问候,一点点关心,就足以让我们泣不成声、丢盔弃甲,所有的委屈就像山洪冲垮了堤坝般一泻千里。
太子当时应该是笑了吧,公孙白记不清了,他的眼泪早就模糊了视线。太子摸了摸他的头,“害怕也没什么,不丢人,谁不怕呢?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我和你差不多大,还比你小了一点,我也不敢哭。我刚一掉眼泪,父亲就大发雷霆,怪我没给弟弟们做好表率,连母亲都斥责我不该让父亲失望。可是我当时真的害怕啊,不能在人前哭,我就晚上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偷偷哭。” 公孙白听着听着也不哭了,他不敢相信,太子也曾经那般怯懦。 看到他眼神里的怀疑,太子笑了,这次公孙白确定,他笑了,“是不是不信?” 公孙白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没什么不信的,你很勇敢,比我勇敢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