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生是第一次到专业的录音棚来,对这里面所有的设备都十分好奇,他小心地避开地面上那些勾连的线,以及各种复杂的机器,乌黑的眼珠转着四处打量。 许南山拉着他到沙发上坐下,轻声嘱咐道:“这里录的都是新专辑里的歌,暂时不会发行的,所以你不要录音,不要外传。” “录歌其实是件很枯燥的事,你要是觉得无聊了,跟我说一声,就可以走。” 许南山说着看了看表,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按时间你好像该吃饭了,饿了吗?” 乐生摇头。 许南山说:“你要是饿了,我让小何带你出去吃饭,这附近好吃的还是挺多的。” 许南山觉得自己真是从没这么周全仔细温柔过,但以他妈对乐生那个心疼劲儿,要是让乐生在他这儿受了委屈,他估计几个月都不用回家了。 而与此同时,录音棚里的人也在对如此温柔体贴的许南山感到持续震惊。 许南山交待完了,转头看向正在调试麦架的录音师。现在要录的是鼓,不论是录什么乐器,都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在乐手开始奏乐之前,光调试麦或许就得要几个小时。录鼓尤其如此,十几个麦摆在周围,需要一个一个调试位置是否合适,这是个很枯燥的过程。 在这个时间中,毛成济就拉着许南山,指指乐生,偷偷问:“那小孩是谁家的,你带过来干什么?” 许南山抱着胳膊说:“他姓乐,是乐如意的儿子。” 乐如意是个有名的珠宝商,她一个女人,这么多年靠自己打拼过来,混在男人堆儿里,巾帼不让须眉,珠宝圈子里的巨鳄就没有敢小瞧了她的。 因此毛成济一震:“你接如意的代言了?不对,如意珠宝不是那谁在代言么?”乐如意的珠宝品牌叫如意珠宝,目前的代言人是一个一线女星,叫袁雅彤。 “……”许南山瞥了他一眼,“没有。” “他妈跟我妈是朋友,他顺道过来看看。” 毛成济明白了,转而又有些不敢相信:“乐如意那么强势的女人,她儿子怎么看着这么乖?” 乐生这么多年一直在国外求学,并不像有些富家子弟一样高调,自从去年回国以后,才慢慢跟着乐如意接触商界。因此外界只知道乐如意有个儿子,却很少有人知道是谁。 其实只要解释一句乐生是哑巴,就能解释他的性格,可许南山没有说,只道:“所有富二代都得像个纨绔似的么?他可跟那些人不一样,是个一心搞学术的天才。” “什么研究?”毛成济问。 许南山以一种看似轻飘飘,实则有股莫名与有荣焉的语气道:“数学。你别看他是个孩子,已经是牛津大学的博士了。” 毛成济上学的时候最厌恶数学,闻言顿时虎躯一震,把乐生的形象拔到了泰山那么高:“天才,天才。果然富二代再怎么样都跟咱们普通人不一样的。”
毛成济又打量了一下乐生,迟疑着说:“他看起来最多才二十出头……?这么年轻的博士……比不了,比不了,想我二十岁,才刚加入一个小乐队,没有名气,穷得一天只吃一顿饭。 许南山悠悠叹道:“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也才是个小有名气的歌手罢了,微博粉丝才几百万……” 微博粉丝现在才几百万的毛成济:“……” 调试好麦之后,鼓的录制才正式开始。有了这近一天的磨合,录音师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跟他们不默契了。 许南山和毛成济聊了一会儿,怕乐生一个人无聊,干脆跑到乐生身边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解说这录音棚里的种种东西,解释的同时,还能分出一只耳朵来听乐队的效果。 鼓手已经录了很多次,却始终没有达到作曲和编曲想要的效果。这一遍好容易从主歌到了副歌,然而在进solo的时候,许南山还是叫了停。 若是以往,许南山大概会踹了凳子骂人,但今天他没有。他尽量用温和耐心一点的语气解释说:“你刚刚进solo的时候打得太满了,副歌应该打得饱和一点,但是solo不需要,懂么?” 鼓手或许懂,但乐生是不懂的。他根本听不出来这几遍有什么不一样,也不觉得刚刚进solo的时候有什么不好。他只觉得,这样对音乐严格要求的许南山,十分吸引他,因此看得入了神。第13章 带回家 许南山说完后拍了拍手,道:“行,再来一遍。” 乐器一直录到了晚上九点多,而乐队所有人,包括许南山和乐生都还没有吃晚饭。接下来该录人声了,因此许南山把乐队都放回了家,然后花了几百块钱,订了份大餐,叫到录音棚来,和所有人一起吃。 乐生一晚上都听得很认真,虽然他听不太懂,也听不出许南山叫停时和觉得满意时有什么不同,但从没表现出任何烦躁不耐的神色,一直非常安静耐心。 草草吃完饭,许南山问乐生要不要回家去,可以让助理送他,乐生却摇摇头,死活不肯走。许南山只好随他,戴上耳机就去录了。 新专辑总体的风格偏抒情,歌词和旋律大多瑰丽奇幻,将人带入一个似仙境的氛围中。可这首词不是自己写的,又改了很多遍,许南山总是唱错。每每他要暴躁的时候,就回头看看乐生,为了维持形象,只好咽下那股子躁意,一遍一遍地唱。
许南山嗓音低沉富有磁性,戴着耳机对着麦唱歌的他,更显得富有魅力。他有了前世的经验,唱功比二十八岁时更好,也更讲技巧。低音沉稳,高音圆润。但是为了保护嗓子,许南山很少用真声去够自己的极限高音,而更多的使用混声和头声。 毛成济现在每听他唱一次歌,都要感叹他是不是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为什么突然进步这么多,不论是唱功还是作曲的水平,都不是前一阵子可比的。 到十一点多时,乐生有些困了,但看许南山还在录歌,便强打起精神不睡觉。 许南山录完之后,又叫上录音棚里的其他人一起给他录和声。录音一直到快凌晨一点才结束。 许南山拖着疲惫的身体收了工,叫醒快睡着了的乐生,打个哈欠,含混道:“录完了,可以回家了。” 乐生揉了揉眼睛,刚想从沙发上站起来,却因为腿软,一下子没站稳,险些要跌回去,被许南山险险地拉住了,方才站稳。 许南山借着灯光看他一眼,发现乐生也被带着打了个哈欠,乌黑的眸子里涌上一些泪花。他用手指擦了擦,顺滑的黑发垂在眼角,看着整个人柔软又可爱,像个睡迷糊了的小孩子。 许南山忍不住笑了,拉着刚才拉住的手腕,把人往门外牵,轻声道:“早些的时候让你回去,你不回去,现在困了吧?” 乐生摇了摇头,用唇形说:“不困。” “狡辩。”许南山笑了声,没让小何送,直接让他回家了。他走下楼来,因为累了一天,不敢疲劳驾驶,就让司机送他们回去。 许南山给乐生拉开车门,让他坐进去,自己从另一边坐上车,问乐生:“你家在哪儿?” “香溪庄园。”乐生拿手机打字给他看。 许南山挑了眉,神情突然变得有些奇异:前世绿了他的对家骆清翔,可就住在香溪庄园里。 凭良心说,许南山是不想去那个地方的。 况且,那地方也远,大晚上的让司机跑到那边去,好像也不大好。许南山自己不就是在长白路的弯道上出车祸死的么?阴影还是有一点的,许南山重生这么久了,还没再走过那头路。 看到许南山神情,乐生也知道自己住的远,于是拿着手机打了一行字,给许南山看,只见上面写着:“我不知道会这么晚,对不起……你要是觉得麻烦,把我送去酒店就好了,我去住酒店。” 许南山问:“你带身份证了?” 乐生摸了摸口袋,摇头。 许南山:“那你打算怎么住?你下午怎么来的?” 乐生:“打车。” 许南山:“……也真是难为你了。” 司机在路上开了几分钟,还不知道往哪儿走,回头问:“许哥,我们现在去哪儿?” “去我家。”许南山说,“要让我妈知道我大晚上还把你往酒店送,得扒了我的皮。” 乐生自觉做错了事,低着头没有说话。 许南山说完,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不情愿了,连忙补救:“其实主要还是太晚了,不安全。反正我家近,我一个人住,有的是位置。我妈跟你妈都那么熟了,咱俩也算朋友了,没事的,你不用不好意思。” 晚上光线不好,许南山又累了,没有注意到乐生的表情,除了不安,还有一丝丝害羞。 乐生自然是想去许南山家里看看的,但他极少在外过夜,一时有些忐忑。 晚上路况好,不到半个小时,司机就把两人送到了家。许南山带着乐生上了楼,掏出钥匙打开门,推门进去,开灯。 明亮的白炽灯一下子照亮了空荡荡的房间。 幸好,比较整齐,许南山想,偶像包袱不能丢。 他换了鞋进去,指着主卧旁的客房道:“你今晚睡这儿吧,等会儿我给你收拾收拾。” 许南山回头时,见乐生正在弯腰换鞋。五月中旬,长山市的天气已经很暖和了,因此乐生只穿了半袖和七分裤,他弯腰时,半袖薄薄的衣料滑上去,露出后腰一小片白皙的皮肤。 七分裤下露出一小截小腿以及细细的脚腕、精致的脚踝,他穿着低调的单鞋,干净的白色短袜,脱了鞋后,换上了明显大一号的拖鞋。 乐生抬脚试了试,有点大,但能穿稳。 许南山突然觉得可爱,轻咳了一声,转头说:“在我这儿不用拘束,就跟你自己家似的就行。” 乐生已经换好了鞋,直起腰来,闻言轻轻点点头。 许南山指着浴室道:“那是浴室,你先去洗澡,里面都有备用的。至于睡衣……”许南山把乐生上下打量了一圈,“我好像有件新买的没穿的,你将就一下。” 见乐生还没有动静,许南山推了推他:“时间不早了,你快先去洗吧,我去给你拿睡衣。” 许南山上卧室找了一下,还真有件睡衣,是他妈买的,买小了,就一直没穿过,拿给乐生正合适。找到睡衣后,许南山拿出来,听到浴室里有哗啦啦的水声,乐生已经开始洗了,于是把睡衣放在门口,敲了敲门,对里面道:“睡衣我放门口了,你自己拿,我去给你收拾床了。” 许南山家庭只算是中等,并不是什么富二代,所以一些基础生活技能,他还是会的,只是平时不爱做。给客卧换好床单被罩,许南山舒了口气,心说:“这下总算好了,妈也挑不出什么毛病,都已经体贴到这种程度了。” 许南山觉得自己特别棒,于是再一次去敲了敲浴室的门,刚想说话,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氤氲着水汽的浴室里,走出来一个新鲜出浴的美人。 乐生身上穿着他那件睡衣,睡衣上有卡通国宝图案,许南山穿小了些,乐生穿却正好,恰恰把他纤细的身形勾勒出来。没擦干的水从头发丝上滴下来,流到脖子上,再顺着皮肤滑到颈窝。脸颊被热水熏得红红的,连嘴唇也比寻常红一些。 许南山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磕巴了一下,后退一步,干巴巴道:“卧室我都给你收拾好了,你去睡吧。” 乐生或许还没有过洗完澡出来,迎面撞上爱豆的经历,连耳朵尖都红了,点了点头,低下去,绕过许南山匆匆要往卧室走。 “那个,”许南山叫住他,指指他湿漉漉的头发,“你头发还没吹干,不用吹吗?” 乐生犹豫了一下,点头表示:要吹。 许南山失笑,进自己卧室拿了个吹风机来递给他,说:“那你吹吧……我去洗澡了。” “吹完了就去睡觉。” 许南山觉得自己像个老妈子。 但是应该没有老妈子会对儿子产生什么奇怪的想法。 许南山迅速拿了睡衣冲进浴室,打算冲个冷水澡冷静一下。其实如果乐生只是一个普通的陌生人,许南山或许早就下手了。多的不说,先过一个愉快的夜晚也挺好。 但一来乐生是他妈朋友的儿子,许南山不想再重蹈覆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