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南山用脚打着节拍,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眼睛注视着乐生弹琴的手。乐生低垂着眉眼,纤细的胳膊和手腕带着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翻飞,浅绿色翻领polo衫的上部,露出他颈侧那颗小小的黑痣。 在进入主歌之前,前奏的部分,许南山加了些低哼。他低沉性感的嗓音像一把大提琴,优雅动听,响在乐生的耳畔,抒情的旋律像流淌的溪水,。没想到主歌开始第一句,许南山才一开口,乐生就弹错了。 许南山愣了一下,有些诧异地看着乐生,乐生脸霎时涨得通红,飞快地比划:“对不起。” 许南山挑了眉:“这个地方你第一遍都没弹错,怎么突然弹错了?刚才我也没改。”他并不是责备,只是纯粹觉得奇怪。 乐生依旧涨红着脸,低着头一语不发。许南山拿这样的乐生没办法,一手搭到他肩上,揉了揉,无奈道:“好了,我也没说你,我好像没凶过你,你怎么总是这么怕我的样子?” “错了再来就是。”许南山说,“你看我对我乐队里的人都发过脾气么?”这话当然是扯淡,只是上回乐生去录音棚的时候,许南山为了偶像包袱而好脾气了一回,平时许南山对乐队……那是能骂多狠骂多狠的,弦乐团有个妹子不知道被他骂哭过多少回。 乐生却真的被安慰到了,收拾好情绪,对许南山打手势:“我们继续吧。” 第三遍,乐生果然没有再犯什么低级错误,许南山每一次叫停,都是因为自己觉得哪里不满意,停下来修改,改过之后从头再来。如果改得不满意,还得再改。 就这样一遍一遍地重复。 两人开始修改时,已经是十点多,因此没多久,就到了十二点。许南山九点多才吃早饭,自然不饿,但乐生吃得早,想来饿了。所以许南山暂时收了工,打算带乐生出门去找点儿吃的。总不能让乐生跟他一起吃外卖。 许南山从歌房里出来时,随手从冰箱里拿了两杯牛奶,一杯递给乐生,他正喝着,突然想到一件事,转头问乐生:“你会做饭么?” 乐生迟疑道:“只会一点家常菜,做不太好。” 许南山本来是随便问问,没想过乐生这样的大少爷竟然还会做饭,诧异极了:“你为什么会做饭?” 许南山就不会,他上中学一直在家里吃,他妈妈做饭。上大学后在学校食堂吃,或者和同学去外面吃。工作以后,既不会,也更没功夫做饭了。许南山最多能煮个泡面。 乐生解释:“在英国留学时,自己一个人住,需要自己做饭。” 乐生在英国上了五年的学,学做饭怎么也够了。 许南山眨了眨眼睛,笑容有些不怀好意:“那,要不……你做饭?我有时候会请阿姨到家里来做,所以家里有些食材。” 在乐生说话之前,许南山怕他拒绝,补刀了一句:“别人家粉丝都肯给爱豆生猴子,怎么你连饭也不愿做么?” 把生猴子和做饭放在一起对比,乐生憋红了脸,连忙摇头表示没有不愿意,许南山笑着推他到厨房:“既然不是不愿意,那就做做看?我给你打下手。”两个人在家吃饭自然比在外面吃的气氛要好,更亲近。 许南山翻翻找找,拿出了阿姨平时用的碎花围裙,给乐生系上,他手从乐生腰侧穿过,环到他身后,将系带系上,动作就好像把乐生抱在了怀里。乐生偏着头,垂着眸,唇角微抿,脸上的肌肉略有些紧绷。 许南山一低头,看到乐生鸦羽似的长长的眼睫,挺直的鼻梁和润泽的嘴唇,他喉结动了动,松开了手。转身拉开冰箱,看到里面有少许蔬菜和新鲜的五花肉、排骨、牛肉等,回头笑着问乐生:“好像食材还挺丰富,你想做什么?” 乐生手心在衣角擦了擦,这才挪过来,探头向冰箱里看了看,而后把五花肉、牛肉和排骨拿了出来,拿了几个土豆、竹笋。 “回锅肉、土豆炖牛肉、清煸竹笋、莲藕排骨汤,可以么?”乐生问。 冰箱里大多都是肉,想来许南山是喜欢吃肉的,所以乐生决定做两个肉菜加一个素菜,再加一个汤。三菜一汤,两个人吃,很丰盛了。 “可以可以,”许南山乐呵呵地说,“你做什么都可以。”何况乐生要做的还这么合他胃口了。 许南山拿起一颗土豆,在手里掂了掂:“我来削皮?” 乐生第一次进许南山的厨房,对里面的厨具什么都不了解,许南山更不清楚,两个人找个多功能蔬菜刀就找了半天,中途还打电话给阿姨问。 乐生一直以为许南山一个人住,都是自己做饭,今天才知道他从不进厨房,连饭都不会蒸,倒水时也不知道要倒多少。 乐生无奈地接过电饭锅,自己来。把饭蒸上后,他向许南山打手势说:“外卖不健康,以后不要吃了。” 许南山挠挠头,辩解道:“也没有总吃外卖……有时候会叫阿姨来做。” 乐生剁排骨时,许南山大男子主义发作,想要代替乐生来做这种“粗活”,没想到排骨和刀在他手里都不听使唤,剁出来的排骨块头不是太大,就是太小,还奇形怪状。乐生怕影响入味,干脆把他赶到一边,安安分分地洗个莲藕。 正洗着,乐生手机响了,微信视频电话。 乐生手上粘了油,拿手机不方便,许南山自告奋勇替替他拿出来,扫了一眼,发现打过来的是虞宁,乐生那个师姐。第18章 甜品 看到来电显示,许南山挑了挑眉,乐生疑惑地看向他,许南山笑了笑:“你师姐。”说着点了接通,把镜头对准乐生的脸。 手机那头,虞宁等了半天,电话才被接通,她正想说话,突然发现乐生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之中,看起来像厨房。可乐生家里的厨房她是去过的。 “咦?乐生,你这是在哪儿啊?”虞宁好奇道。 乐生抬眼看向许南山,许南山便把脸凑过来,将自己最帅的角度对准镜头,对虞宁道:“乐生在我家,虞小姐。” 看到镜头里突然出现的一张脸,虞宁显然愣了一下,旋即缓缓笑开:“原来是许先生,乐生怎么在你家里,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听到有人说乐生麻烦,虽然没明说是什么缘故,但大抵可以猜到是为他不会说话的事,许南山心底有些不满,脸上笑容就淡了些,“我请乐生到我家来帮我改歌词呢。” “乐生上回那首诗我觉得很好,所以请他为我后续的歌作词,他写得很好。” 虞宁似乎没察觉到许南山的变化,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承蒙许先生看得起,能为你作词,乐生想必是很开心的。” “乐生,我最近新学了几道日本的甜点,你有空过来,我做给你吃啊!”虞宁说完,转头继续跟乐生说,“羊羹、麻薯、大福……这些我都学了一下,想试试手,你来尝尝,做这个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许南山注意到,当虞宁说到甜品时,乐生圆圆的眼睛睁大了,瞳孔里闪着细碎的光,唇角上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向虞宁点了点头,又比划说:“谢谢!” “跟我这么客气干什么?”虞宁抬手挽了一下耳边的头发,笑问,“你明天有时间么?” 乐生正想点头,突然想到许南山,于是转头看向他。 许南山怎么能让她把人拐走,一手搂在乐生肩膀上,一手拿着手机,脑袋就靠在乐生脑袋边,对虞宁笑道:“虞小姐,真不好意思,要借用乐生两天,改歌词的事情还没有结束……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完,所以抱歉了,要不您改天再约他吧?” 许南山从不会因为对方是女人,态度就好些,但乐生在跟前,他也不会太不客气。 虞宁画着弯弯的眉,即使不笑,也好像在笑一样,剪碎的刘海修饰了脸型,将她一张瓜子脸趁得更加娇媚。她似乎坐在书桌前,便把手机放在桌面上,用手撑着下巴,看着乐生,笑着问:“乐生,新甜品,真的不吃吗?” 甜品,是要吃的,但是歌词也是要改的,乐生有些为难,迟疑着打了手势:“师姐,等我这里忙完,再联系你好吗?” “也行,你想吃的时候提前告诉我一声,有些东西需要准备,”虞宁笑着点点头,看了许南山一眼,“许先生如果喜欢吃甜点,也可以来试试,应该还不错……” 虞宁说到这里,忽地看清了乐生手上沾的油和菜板上剁了一半的排骨,顿了顿,眼底闪过些许诧异:“乐生在做饭?” 乐生点头。 “乐生在家挺少亲自下厨的,果然还是要偶像才有这个面子……”虞宁纤细的手指拨着颈侧的卷发,修剪得圆润漂亮的指甲是温柔的樱粉色,“许先生,乐生做饭可好吃了,你今天有口福了。” 许南山笑了一声,没有说话。虞宁和他没什么交情,两人简短地道了别,便挂断了电话。 上回在楼下看到两人,许南山就隐约有感觉,这回近距离接触了一下,许南山已经八成可以认定:虞宁喜欢乐生。但是乐生好像并没有察觉。 许南山当然不可能去提醒他,将手机放回到乐生裤子口袋里后,就重新滚回去洗莲藕了——不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 乐生做菜时,许南山问能不能多放一些辣,乐生看了许南山的脸一眼,想到上回的事情,坚定地摇了摇头,比划说:“你过两天要上镜的。”
媳妇儿还没进门就开始被管的许南山有点忧郁。 做好午饭,已经下午一点,许南山依次把回锅肉、土豆炖牛肉、清煸竹笋和莲藕排骨汤端到了客厅的桌上,和乐生一起美美地吃了个午饭。 吃完饭,许南山主动收拾碗筷,并且破天荒地洗了碗。许南山从前特别不喜欢洗碗,总觉得洗得连手上都油油的。 洗完碗,许南山想着虞宁明天想约乐生,自己得把人留下来,便突然问:“乐生,我是不是还欠你一顿饭?” 许南山说完,没等乐生的回答,就继续往下说:“我妈以前说让我把你叫到家里去吃饭,我怕你不肯,就一直没说,明天周六,我妈没事,你去么?” 乐生微愣,手指局促地抓了抓衣角。 许南山笑了笑,将乐生的手拉起来捏了捏:“我妈,你应该很熟吧?她很喜欢你,做饭很好吃的,你尝过她的手艺吗?” 乐生摇头。 “那正好明天去尝尝。”见乐生还在犹豫,许南山抛下了最后一个诱饵,“我下周要飞去埃塞俄比亚录节目,得在埃塞俄比亚待整整一周才能回来,你要是明天不去,咱们下次见面就得好多天以后了。” 瞧见乐生神色明显松动,许南山拉着他站起身,替他做了决定:“那就这么定了,咱们今天把歌词和曲子都改完,明天去我家吃饭。” 乐生抿着唇,视线落在许南山握着自己的手上,他试着往外抽了抽,许南山却握得很紧。乐生只好轻轻点了点头,答应了。 许南山原本是不急不忙的,可经了虞宁这一件事,危机感和紧迫感增强不少。虞宁比他认识乐生要早多了,对乐生熟悉多了,是随时会出现的安全隐患,他得在虞宁之前把人套得牢牢的,否则乐生到时候跟人跑了,他不得亏大了? 走进歌房,许南山才松手,乐生飞快的收回手,握成拳,藏在衣摆后。许南山没有在意他的小动作,扶着乐生的肩将他按到钢琴的琴凳上。 “你手好凉,是脾肾不好,气血不足?”有个中医妈妈,许南山耳濡目染,也懂一些,“可以买点西洋参,泡茶喝。” 乐生点头,他自小体质不好,这些年改善了一些,但偶尔免不了手脚冰凉。不过这次更多是因为……紧张。 许南山摸了摸乐生的头,手滑下来时落在他肩上,他一手在琴键上敲了几个音,却忽地想到了什么,把谱子拿下来,就直接在上面改。 改完后,歌词自然也要跟着改。 许南山进入工作状态时,总是心无旁骛,但这次乐生在一旁,他就忍不住时不时地想逗逗乐生,又怕逗得狠了把人吓走。两人就这样断断续续地修改小样,一直改到了晚上,许南山把成品自弹自唱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了,打包给毛成济发过去。 忙活了一天,许南山懒得出去吃饭,又不好让乐生再动手,只好叫了外卖,而后靠在沙发上和乐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