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乐生穿得正式,显得成熟了许多,衬衣领把他颈侧的痣都遮住了。西装一衬,许南山才看出来,他应该有二十几岁了。 二十出头吧?许南山想。 乐生安静不说话的样子,还是像那天公园里一样养眼。 “哎,”许南山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在桌面上拍了拍,等乐生抬起头来,他问:“你多大了?二十三?” 乐生用手指比:“二十四。” 许南山眉毛挑了起来:“你有二十四?” 乐生摇头,坚定地比划:“真的是二十四,我博士毕业都一年了。” 许南山:“……”不提学历,我们还能做朋友。他妈天天在他耳边叨叨“人乐生二十三的博士!” “那你博士什么专业,研究什么的?”许南山问。 “纯数学。”乐生道。 “你论证过哥德巴赫猜想吗?”许南山说。 乐生笑了一下,轻轻摇摇头。 许南山上学的时候,数学成绩还可以,但到纯数学这种领域,就不在他认知范围内了,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别人说了他也听不懂,所以他把话题往自己懂的方面扯。 “你刚刚说你懂乐理,学过么?” 乐生摇摇头,又点点头,解释:“学钢琴的时候,跟着学了一点基础。” 许南山:“你还会弹钢琴?” 乐生点头。 “……”许南山:“你可真是多才多艺。” 他又嫉妒了。 乐生却面色微红,像被夸得不好意思了,解释道:“钢琴弹得并不好。”又比划,“只是平时没什么事做,就拿来学些东西,免得无聊。” 许南山忽地明白过来,对乐生多了几分同情。乐生一个哑巴,不能说话,不知道因此省下多少说废话的时间,又省下多少娱乐的时间——看他样子,朋友应该不多。 “多学些东西是好。”许南山干巴巴地补充。 乐生微笑了一下,似乎在表示赞同。 虞宁回来时,见两人相谈甚欢,心里也舒了一口气。她走上前来,自然地搀着乐生的手,把他从椅子上扶起来,对许南山道: “谢谢许先生今天做东。乐生能见着您本人,很开心。乐生说,《你在蔷薇花下跳舞》那首诗,全权授权给您,您想怎么改,都可以。” 许南山看向乐生,乐生眸子里含着细碎的笑意,点点头。许南山又向他伸出手,道:“那就多谢了。” 乐生抿着唇,略显局促地把手伸出来,与许南山握了一下,本想收回手,许南山却暗戳戳地在他手心捏了一下。 乐生受惊似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许南山却神色如常,又与虞宁握了一下手。而后陪着两人下楼。 小何结完账出来,见两人已经上了车,虞宁开的车,乐生坐在副驾驶上。车启动前,乐生往车窗外看了许南山一眼。 许南山站在原地看了两秒,等乐生都走远了,回头发现小何也在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发呆。许南山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想什么呢?” 小何羞涩地笑了一下:“虞小姐可真漂亮啊。我看她比那些女明星都不会差,她那气质又是女明星学不来的……真漂亮。” 许南山:“再漂亮也不是你的,走了,回家。” 小何“哦”了一声,问:“许哥又在看什么?不在看虞小姐吗?” “我看她干嘛?”许南山说,“我看乐生啊。” “看乐先生干嘛?”小何说。 许南山道:“你不觉得他很可爱吗?” 小何诚实道:“是挺可爱的。”不过对一个男人用可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顿了顿,想起一件事,说,“你第一次见到温潮时,也说人家可爱来着。”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许南山若无其事,只当没听到,“只是可惜,二十三岁的博士,又这么多才多艺……却不会说话。果然上帝给你打开一扇门,就要关你一扇窗。” “是啊,真可惜。”小何问,“不过,第一次见面,许哥怎么知道他是二十三岁的博士,还乐生、乐生叫得那么亲密?” “我就是知道。”许南山乜了他一眼,补充,“我们第二次见了。” “再说了,人家是我粉丝,叫乐生显得亲近嘛。” “哦,第二次见,好熟哦。”小何默默地想,又提醒道,“撩粉,王哥会暴走的。” 许南山:“……”第7章 忙碌的许南山 回家走到半路上,许南山接到了自家太后的电话。 “南山啊,我在你家门口呢,你今天不在家啊?” 许南山的妈妈名叫唐西华,年芳五十二岁有余,但她学的是中医,养生了几十年,性格也温和,看起来也就四十多。她说话时嗓音温柔带笑,听着就叫人觉得舒坦。 许南山的爸爸是个搞古典音乐的老艺术家,性子最古板。唐西华总说,许南山这暴脾气也不知随了谁,既不像妈妈,也不像爸爸,反倒像隔代遗传的爷爷。 许南山想着那一屋子狼藉,还有脱下来堆在床上没洗的、满是酒气的衣服,觉得有些头疼。 “我今天出来见个人,谈歌词的事情。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要是提前说一声,他今天早上怎么也得把那衣服毁尸灭迹!唐女士最不喜欢他喝酒了! 唐西华道:“我就是来看看你,你一个人住,什么德性我不知道?你那屋子怕是跟猪圈差不多,这样叫人女孩子见了,谁会跟着你?” “……”许南山捏了捏鼻梁,“没事,不用你操心。我弄乱了,找个钟点工过来收拾就行。” 唐西华说:“妈都过来了,给你收拾收拾就行了,干嘛去费那个事找外面的人?” 唐西华手里其实有许南山家的钥匙,打电话也只是跟他说一声,此刻许南山听到电话里传来钥匙的清响,心说:“完了。” 唐西华推开门,先是看到了斜斜堆在门口的拖鞋,她弯腰将其摆放在鞋架上,抬头往屋里望了一眼。 只见客厅沙发上丟了件西服,茶几上堆放了几份稿纸,还有没喝完的半杯咖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剩下的。窗户半开着,风吹进来,吹得那几份A4纸不停翻动。茶几旁的垃圾桶里,装着废纸、烟头、果皮等,已经冒了出来。 唐女士心惊胆战地想:“没火灾,还算幸运。” “南山啊,”半晌,唐女士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真的不考虑赶紧找个女朋友吗?” 许南山冷静地说:“妈,我开车。”然后挂了电话。 “开车?”唐西华叹息道,“大明星出去工作还要自己开车的吗?” 正在开车的司机不着痕迹地瞥了许南山一眼。 小何道:“许哥,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许南山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小何就没有跟着上去,司机把许南山送到家后,就跟小何一起离开了。许南山则硬着头皮,磨磨蹭蹭地回家。 本想走楼梯,这样慢一些,但是想着自家在十七层,还是乖乖滚去了电梯。 当许南山推开自己家门的时候,他往里一看,几乎以为自己进错了门,如果不是看到沙发上坐着的那位年轻漂亮的女士的话。 唐西华黑着脸抬手打断许南山:“不用耍嘴皮子了。” “你昨晚喝酒了,还喝了不少?” 许南山诚恳认错:“昨天拍完mv,晚上跟导演他们一起吃了个饭。” 言下之意,那也不是他非要喝的,是工作需要。 唐西华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适当喝一些也没事,但你不想喝那么多,还有谁敢逼着你喝不成?” 逼是不会,许南山现在的咖位,已经过了要在酒桌上讨好谁的时候。别人要是劝不动,也就不勉强他了。 许南山凑到唐西华身边,睁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道:“妈,我头疼。” 唐西华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该,让你喝那么多!” “你家里有蜂蜜吗?” 许南山说:“应该有吧……你上次不是拿了很多来么,我都没怎么喝。” 唐西华:“在哪儿?” 许南山:“冰箱里应该有一罐。” 在妈妈面前,果然还是撒娇最好用,许南山想。
他靠在沙发背上,环顾四周,只见这屋子里光亮如新,地板显然都仔细拖过,一点灰尘都没有。垃圾都倒了。阳台上挂满了衣服。就回来的这一两个小时,勤劳能干的唐女士把他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 唐西华冲了杯蜂蜜水,给许南山端过来。 “你今天中午不是去谈歌词的事了么,谈得怎么样,没喝酒?” 许南山接过蜂蜜水喝了一大口:“没有。今天中午那个……他不喝酒。” “不喝酒,真是好孩子。”唐西华说。 许南山:“……” 他本来不告诉唐西华对方是乐生,就是因为怕她再叨叨“乐生真是个好孩子啊”,没想到还是逃不过。 “你说去谈歌词?”唐西华忽然想起什么,“你堂妹小姝说,你去找了那个诗人十四?” “我听小姝说了那个十四,还看了照片,发现十四就是乐生啊,你见着他没?” “……”许南山心头叹息,真的逃不过,“见着了。” 这时候,觉得乐生可爱和觉得乐生讨厌的两个小人,是讨厌占了上风。
唐西华顿时笑了起来,眼睛弯弯道:“怎么样,那孩子不错吧,我瞧着挺好的。又有礼貌,又有才华,长得白白净净。” “以前我就说,你俩差不多大,年轻人可以一起聚一聚,你非不干,现在还不是聚着了?” 许南山:“差不多大?我大他四岁!” 唐西华说:“四岁也不多,你就当他是你弟弟。我跟他妈妈关系很好,他妈妈也是个很好的人。” 许南山酸溜溜地说:“是诊金给得多吧?” 唐西华拍了他一下:“怎么说话呢,你这孩子!” “不过,你们既然见着了,也算认识了。人把诗给你,你改天请他到家里来吃个饭。我上他家好多次,每次叫他,他都不来。你叫他,他兴许要来。” 许南山:“不是已经吃过一次饭了,还吃?” “那怎么能一样?”唐西华说,“叫到家里来,显得亲近。” 许南山敷衍着答应了。晚上,唐西华留在许南山家里吃了饭,当晚就离开了。 许南山也没留她,他作息颠倒,经常喜欢在晚上写歌,第二天还有工作,唐西华留在他这儿也睡不安生。 把歌词拿到了,许南山连夜就打出了小样,试唱后进行修改。汉语有四声和韵脚,歌词为了配合旋律,为了押韵,需要进行一些修改。当然,曲有问题也要改。还有和声也要写。 许南山改了一夜,天快亮了,才把修改后小样打包发给了他的金牌编曲,毛成济。毛成济在圈子里颇有声名,许南山跟他合作几年了,对彼此都有一定了解。 第二天,许南山继续留在家写专辑,他新专辑的歌已经写了一大半,再写上两三首就可以了。今天许南山灵感爆炸,一小时写完了一首曲,随后作好了词,打好小样,也给毛成济发了过去。 晚上,他收拾东西,准备第二天出发去埃及录一个旅游综艺。签证早已经办好了,周二一早,节目组的车便来接许南山。 因为前两天都没休息好,所以许南山在飞机上睡了一路,在埃及落地时简直不知身在何方。录旅游类综艺实在是又辛苦又不好玩的事,许南山在埃及晒了一周的太阳,回长山的时候,瘦了五斤,还黑了几个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