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想说这些, 就不必了。” 骆清翔笑道:“不要这么急躁, 我确实是有话要说。” 骆清翔把许南山推到一棵香樟树下,香樟树在这个季节,树叶是深绿色的, 在风里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他弯下腰, 从地面上拾起一片枯黄的落叶, 放在手心里,呈到许南山面前,说:“这树叶虽然生于树,却跟树长得并不一样, 也没有人要求它一定要长成树的模样, 要跟树一样高大,一样粗壮。” 许南山静静看着他, 等他的后话。 骆清翔说:“可是人们对于人, 却好像要求并不一样。” “我是我父亲的儿子, 便要被拿来和我父亲做比较, 我得像我父亲一样, 做一个情歌王,我得开启一个新的华语音乐时代,才能算做不堕了我父亲的威名。” 许南山嗤道:“你父亲给了你好的天赋,好的资源,你却要反过来责怪他, 也给了你压力么?” “压力?”骆清翔轻笑一声,摇摇头,“我不怕压力,我只怕偏见。” 他看向许南山:“你应该比我更明白偏见的威力。” 在许南山被黑的那段时间,他做什么都是错,都会被以无限大的恶意进行解读。 许南山嘲道:“可你决定不了你的出身,也堵不住别人的嘴。” “对,我知道。”骆清翔说,“所以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很嫉妒你。” “我?”许南山说。 骆清翔微笑着看着他:“你从前不觉得自己非常引人嫉妒么?同样是从小学音乐,父亲同样是音乐领域的,为什么你就能得到赞美,我就总是要活在我父亲的阴影之下?” 许盛是古典音乐领域的研究专家,音乐天赋当然是有的,否则许南山不可能自己基因变异出音乐天赋来。但他并不混娱乐圈,主要是做学术研究,跟许南山的流行乐也不是一个方向,所以很少有人会拿许南山跟他比。 但骆涛却是实打实的歌王,他是九十年代华语乐坛屈指可数的人物,骆清翔作为他的儿子,同样进军流行乐,自然就免不了被比较。 许南山歪了歪头,眯起眼睛看见天边有一架飞机飞过,在云层上流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你就不怕我给你录了音?”许南山问。 骆清翔失笑:“你还不至于警惕周全在医院都随身带着监听器吧?” 许南山摊摊手:“那谁知道呢?……再说了,你怎么想,又关我什么事?你嫉妒我,我还得体贴体贴你不成?” 骆清翔眯了眯眼:“我最讨厌的就是你那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模样。” 许南山:“我说过了,我怎么做人,轮不到你来教我。” 骆清翔讽道:“毕竟有的是人来教你,是吧?” 许南山:“你是打架来的?” 骆清翔:“欺负伤员,我的良心不允许。” 许南山:“要不是我是伤员,现在你已经成熊猫了。” 骆清翔轻嗤一声,摇摇头:“我可是好心好意来看你的,你不希望明天媒体上就写着‘骆清翔探望许南山疑被打’吧?” 他跳过了这个话题,接着刚才的话说:“父母对我的管教都很严厉,我不像你,打小受父母宠爱长大。他们俩都在乎自己的名声胜过其他一切,我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了音乐天赋,父母还为我到底是走歌手的道路还是演员的道路大吵过,最后是我自己选了歌手。” “于是,在那之后我就要每天都很辛苦的练琴,练各种乐器,视唱练耳。可是同时我还要上学,不能出一点差错,否则就是给他们丢脸。” “每次你在采访的时候,被问到和家人相关的问题时,我都很羡慕,也很嫉妒。说真的,我宁愿我父亲不是歌王。” “在我踏入乐坛起,我以为我就能开始逐步摆脱我父亲的阴影了,人们提到我,不再是‘骆涛’的儿子,而是骆清翔。但是并没有,每一年都会有人跟我说,歌王骆涛在几岁就达成了什么样的成就,你作为他的儿子真是丢他的脸。” “除此之外,他们还会拿你跟我对比,‘许南山比你出道晚’,还获得了xx成就。” 人们总是这样,宽于律己,严以待人。 许南山:“所以你就把我当做眼中钉,想着如果没了我,就没人跟你比了?” 骆清翔没有否认,他唇角勾起一个略显奇异的弧度:“其实我原本不觉得自己会做中伤对手的事,可你知道,人一旦被流言压得久了,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许南山:“那现在你成功了,我现在确实不能跟你比了。医生说我的腿至少得养三个月,以我现在的状况,三个月后再回来,或许就不知道是什么十八线的歌手了。” 骆清翔诧异道:“你觉得升降台故障是我动了手脚?不……我还没那么丧心病狂,万一你摔出点什么事来,消息走漏出去,我是要负刑事责任的,我不会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骆清翔道:“我只是偶尔添砖加瓦了一把。” 许南山:“最初那几出我是gay的传闻不是你做的?” 骆清翔:“谁告诉你的?” 许南山没有答话。 骆清翔一想,也知道了:“是陆一鸣吧?他那种人……”骆清翔不屑地笑了声。 许南山:“他那种人怎么了?” 骆清翔:“他肯定没跟你说实话吧?他能为了钱转头把你卖了,我就知道这人没什么可信度。” 原来陆一鸣撒了谎,许南山想,还说什么喝醉了不小心说漏嘴的,把锅甩给骆清翔一个人。 许南山微讽道:“你跟他半斤八两。” 骆清翔:“那可不一样,我是出卖朋友的小人,我只是在合理打击我的对手。” “合理打击对手,靠暴露别人的隐私吗?” 骆清翔:“娱乐圈还有什么隐私可言?” 许南山发现这人特别会粉饰自己的行为,做着卑劣的事,也能说得冠冕堂皇,高风亮节。陆一鸣还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不敢说,他倒觉得自己没错了。 许南山:“那你把这些事告诉我做什么,来炫耀自己的战果?” 骆清翔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到现在这样,其实是你咎由自取。你狂妄自大,不知收敛,既然腿折了,就趁自己养伤的时候好好反省反省自己。” 他说到这里,冲许南山一笑:“我也等着你再回来,我会用实力向公众证明,我才是新一代华语乐坛的领军者。” “对了,”骆清翔又说,“上次那代言,真的挺好,反响很好,只是很可惜,你没有这个缘分。” “最近我还收到一个电视剧制片人的邀请,为他们写主题曲。以前跟你合作过的温潮,参演了这部电视剧。有小道消息说,之前制片人属意的歌手其实是你,只可惜你现在……” 外面的风渐渐吹得有些凉了,骆清翔把许南山推回到病房内,拍了拍他的肩,笑着嘱咐道:“好好养伤。” 在骆清翔走后,许南山蹙着眉头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心想:“ 这人是不是有病……?” 当天下午,小何给许南山办理了出院手续。为了方便照顾许南山的起居,所以从今天开始,小何就暂住在许南山家里。 他出院时,司子平和罗雨石,带着大着肚子的罗太太来接他。他们在许南山昏迷时就来看过,许南山还没醒了走了,因此许南山醒来时没见到他们。听说许南山要出院,就一起来接他回家。 许南山看着罗太太挺起的孕肚,对罗雨石说:“嫂子这样没事儿吧?你要不带着她回家休息?” 罗太太说:“医生说要适当运动,不能一直躺着。” 许南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下车时,司子平和罗雨石两个一起将他搀下车,司子平甚至一抄手把许南山抱上轮椅。 许南山苦笑着说:“我只是腿骨折,不是整个人都废了。” 罗太太说:“那也得当心,千万别磕着碰着,不利于伤口愈合。” 罗雨石说:“对,你性子要强,也千万别急吼吼地要爬起来走路,我都问过医生了,医生说你得六到八周才能下地走路,还得拄着拐杖呢。”
见到主人家回来,家里的女佣连忙到门口来迎接。他们早得到许南山受伤的消息,也不知道到底伤得怎么样,见许南山坐着轮椅回来,都惊了一惊。 许南山摆摆手,对李姐道:“去给他们三位倒杯茶。” 司子平笑道:“现在这么客气了?以前我到你家水都喝不到一口。” 许南山:“想喝水不知道自己倒么?等我给你倒呢。”
司子平举起手:“得得得,您老的手哪是用来倒水的,小的消受不起。” 小何从卧室拿了条毯子给许南山盖上,又把暖气开足。身上有伤病的人,容易怕冷。 司子平问:“你那小男朋友呢,可爱的小乐生,哪儿去了?怎么不见他?” “对啊,”罗太太也问,“我说怎么感觉少了人,他怎么没在?” 两人话音落下,突然见到许南山脸色僵了僵,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司子平偷偷看了小何一眼,小何苦着脸向他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司子平试探道:“……不会分了吧?” 许南山要不是腿不方便,真想踹他一脚:“滚滚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见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司子平松了一口气:“既然没分,你干嘛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罗雨石也好奇道:“对啊,他人呢?” 罗太太:“我听说如意珠宝最近挺忙,他是不是工作太忙没空过来?” 许南山其实不太想说,但三双眼睛都盯着他,他只好别过脸,看了看窗外忽然又阴沉下来的天空。 “是我让他走的。” “啊?”司子平吃惊道,刚想追问,看到许南山的脸色,又识趣地闭了嘴,他打着哈哈,看着外面的天色,突然想起一事,“今天是不是立冬来着?” 小何附和道:“对,今天立冬。” 罗太太说:“立冬该吃饺子了。” 司子平:“立冬吃什么饺子,你们北方人什么日子都吃饺子。” 罗太太:“饺子不好吃吗,饺子多好吃啊,老公,你说是吧?” 罗雨石肯定道:“对。” 罗太太得意地看向司子平。 司子平:“你说得都对。” 几人都笑起来,许南山也应和地笑了笑,转头跟做饭的大姐说,让她晚上做饺子吃。 “你们都要吃什么馅儿的?” 司子平:“茴香的!” 罗雨石:“不吃茴香,吃虾仁的吧,虾仁都吃吧?” 许南山:“小何呢?” 小何举手说:“我也要茴香的。” 许南山对李姐说:“那就做一部分茴香,一部分虾仁的吧。” 司子平他们几个在,就算许南山不怎么说话,气氛也不会冷下来,几人一直有说有笑。 许南山则拿着手机发呆,他看到手机上有几个来自乐生的未接来电和消息,都是十一号发的。自从昨天他在医院把乐生赶走后,乐生就没有再联系过他。 那样说话……是他的不是,他不该采取那么极端的方式赶走乐生的。为了帮他澄清,乐生不惜发布视频,公布了他不会说话的事实,他竟那样讽刺他。 可是他又要怎么办呢?他能怎么办呢?让他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狼狈不堪地让乐生扶他起来吗? “对不起”三个在屏幕上打出来又删掉,如此几个来回之后,许南山终于退出了聊天界面,关上手机扔到一旁,眼不见心不烦。 司子平看出什么门道,问许南山:“你是不是跟乐生吵架了?” 许南山垂着眼眸没有答话,算是默认。 司子平:“我看他那么听你的话,你们还会吵什么架?你一个大老爷们,快三十的人,有什么事让着点儿,他心理肯定比较敏感。” 许南山蹙着眉应了:“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