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mmons夫人说起这些陈年往事,虽然尽力表现得轻松,但眼神和语气里,依旧难掩遗憾,孩子是爱情的结晶,也是婚姻的维系,她年轻时曾为此痛苦了很久。如今时过境迁,只有遗憾。 乐生只好握着她的手,劝慰道:“Simmons先生很爱您,您和先生的爱情和婚姻很让人羡慕。” Simmons夫人听后,笑道:“你男朋友也很爱你,否则不会带你过来。” 残障人士总是会自卑,连带着他们身边的人也自卑,甚至有孩子嫌弃父母的。许南山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乐生抿唇浅浅地笑起来,点点头:我知道。 又说:“可是我跟他,是注定不能像您和您丈夫一样,拥有合法的婚姻,得到所有人的祝福了。” 夫人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婚姻是两个人的事,和别人无关。只要你们自己过得开心,别人说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乐生点点头。 夫人问:“你们的父母都知道吗?” 乐生说:“我妈妈知道,他父母还不知道,他说回国后,就告诉他们。” “紧张?”看到乐生微抿起的唇角,Simmons夫人说。 乐生点头:“我怕他父母不喜欢我,不接受我。” Simmons夫人说:“怕他会因为父母而选择放弃你?” 乐生愣了一下,他其实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摇摇头:“……他不会的。” “我只是怕他会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Simmons夫人说:“你心疼他会左右为难,难道他父母就不心疼吗?他父母爱他一定不比你少。” 这话说得有理,乐生迟疑地点点头:“哦……我明白了。” 见乐生还是忧心忡忡,Simmons 夫人又说:“即使他父母确实不理解,你也应该相信他能够处理好,不相信他吗?” 乐生总算露出笑容,用力点头:相信! 或许是出于歌迷对偶像的崇拜,乐生对许南山有无法动摇的信任,即使许南山失意,乐生也相信他一定会从原地站起来。 乐生摸摸怀里Alice的头,顺着她背上柔顺的毛。 Simmons夫人说:“Alice其实是以前的朋友送给我的,她出门去玩,就把Alice送给了我,养着养着,就不想还回去了。事实上,我以前并不喜欢猫。” 她用手指勾了勾Alice的下巴,换来Alice一声低而温声的叫声:“不过,养了Alice这么久之后,她也成了我的家人,我把她当我的孩子看待。”
乐生笑道:“我也很喜欢,以前没人说话,我就在家里养了好几只猫和狗。” Simmons夫人道:“现在呢?” 乐生:“因为他不喜欢,以后或许不会再养了。”家里那几只当然还在,但每次许南山来,乐生都会让女佣把猫和狗抱走。 其实许南山没有跟他说过,但是乐生何其敏感,从第一次在许南山住的小区里追欧拉时,乐生就看出来,许南山似乎并不喜欢这些毛绒绒的东西。后来有一次许南山去他家时,让他把怀里的布偶猫放下,就让乐生确定了这个想法。所以后来许南山再去乐生家,就很少再看到这些小家伙了。 听了乐生的话,Simmons夫人无奈地笑了笑,说:“你也太惯着他了。你可不能这样,不然就被他吃得死死的,也得有点脾气,知道吗?” 乐生抿着唇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替许南山辩驳道:“他对我也很好的,总是顺着我。”当然……除了某些特殊时候。 乐生摸摸头顶的帽子:“这就是他给我织的,他其实不会这些,特意学的。” Simmons夫人笑道:“你们两人相处得开心就好。”互相愿意顺着对方当然好,每对恋人的相处模式都不一样,倒是她多嘴了。 晚上,两人留在Simmons家里吃了晚饭才离开,回到Camden的时候,时间还早,两人从地铁站出来时,恰好看到一家唱片店。在Camden这个摇滚圣地,唱片店遍地都是,还能淘到一些非常珍贵的、市面上很罕见的碟。许南山一时兴起,就进去逛了逛,一逛就停不下来了。 晚上天气有些冷,许南山正在一家唱片专卖店里挑唱片时,猛打了一个喷嚏。许南山摸摸乐生的手有些凉,问:“喝点什么么,热的,暖暖胃。” 乐生说:“你挑吧,我去买,就在附近,很近的。” 许南山摸了一把他的头发:“辛苦了,那你去吧,快去快回。” 乐生离开后,老板和许南山攀谈起来,两人聊了些上世纪英国的摇滚乐队,又聊了些当今的摇滚,聊了好半天,许南山碟都挑好了,乐生也不见回来。许南山给乐生发了条消息,他也没回。 Camden的治安其实还不错,但难免有些意外事故,久等不见乐生回来,许南山有些坐不住了,从唱片店出去,又给乐生拨了一个视频电话,被挂断了。 坏了,出事了,许南山心想,买点喝的而已,乐生不该去这么久,还不接电话。 许南山先找到了乐生说的那家饮品店,离唱片店就几十米远,这么近的距离,来来往往也有行人,如果出什么事,不应该没有动静。许南山在饮品店附近转了转,看到一个公共洗手间,那附近的路灯坏了,比较黑。 许南山想:在那边? 乐生从唱片店出来时,冷冷的晚风吹到脸上,有些凉,他把帽沿压了压,把围巾拉起来挡住小半张脸。走到饮品店前时,乐生忽然有些想上厕所,看见附近刚好有一个公共洗手间,乐生就打算先上完厕所,再回饮品店来。 乐如意一直把乐生保护得很好,在英国读书那几年,他很少外出,所以其实没碰到过什么抢劫绑架的,内心少了几分警惕。从洗手间出来时,乐生把冷水冲得冰冰凉凉的手,拿得嘴边呼了口热气,他刚想离开,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浓烈的酒精味从身后扑过来。男人的大胡子扎到乐生的后颈上,连胡子上也沾着酒液,湿漉漉的。 乐生心下一惊,被那浓郁的酒气熏得作呕,连忙屏住了呼吸,同时胳膊肘向后一捣,正中后面那人的胸口。行凶者似乎没想到,乐生一个看着瘦弱的男人,会有这么大力气,痛呼一声,手上的力道就松了,乐生又抓着那人的手用力咬了一口。
大胡子低低地惨叫一声。 但乐生没想到的是,这醉汉还有同伙,也是一个醉汉,比前一个胖些,力道也更大些,两条胳膊把乐生一抱,就牢牢地锁住了。 乐生挣扎不动,眼看胖子要把自己往僻静处带,张嘴就要大叫,大胡子却从后面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那声呼救还没发出来,就被半途上扼在了乐生的咽喉里。 “快走!”乐生听到大胡子骂了一句脏话。 胖子语速飞快地说:“谁知道这小子看起来那么弱,会这么难搞!” 两人步子很大,迅速把乐生带到了公厕附近一片隐蔽些的树林里。乐生脑子飞快地转动着,猜测着这两人目的是什么,他该怎么自救。 “安静点,不许说话,不然就弄死你!”胖子把乐生丢在一棵树下,大胡子蹲在他面前说。 乐生警惕地向四周打量了一下,想看看有没有行人,但他刚转头,大胡子就一脚踩在他的右手上。 乐生的手背硌在地面的石块上,被大胡子用脚一拧,一时间痛极了,痛得闷哼一声。 “不许到处看!”胖子说。 大胡子放开了脚,乐生抽着冷气,揉了揉自己的右手,低着头,听话地点点头。 大胡子说:“身上的钱呢,都拿出来。” 原来只是要财,乐生松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钱包,还没掏,胖子就把钱包抢了过去。然而翻了翻,只翻出了几百英镑,还有一些硬币。这还是这两天才临时取出来的。要是在国内,乐生身上很少会有现金。卡都是国内的,他们拿着也没法用。 “就这么多了?”大胡子问。 乐生点头。 两人对视一眼,胖子眼尖,看见乐生手腕上戴了块表。 “手表,取下来。”他说。 乐生顺从地取下手表,被胖子夺过去,两人还挺识货,瞅了几眼,顿时喜笑颜开,有这块表,比别的什么都值钱。他们只是俩赌徒,赌输了,喝了酒,胆子就变大了,想搞些钱。见乐生一个人,穿得挺好,身材又瘦弱,多半是有钱又很好搞定的中国人,就起了歹心,临时把乐生劫了过来。 两人拿了钱,还非常有道义地把乐生的钱包还回来,毕竟里面还有很多证件。乐生安静地把前包收进口袋里,心中暗松了一口气,拿点钱,拿块表没什么。 然而在这时,那胖子却借着黯淡的月色,看见滑下来的围巾下,露出的乐生姣好的面容。乐生本就生得白,被月色和远处的路灯一照,更显得白皙了,他柔和的五官不像白人那样深邃立体,却格外精致。 “等等!”胖子突然唇角一掀,笑意透着几分不怀好意,他说,“哥们,你看这小子是不是长得挺可爱的,比那些酒吧里的女人更漂亮。” 听到这话,乐生心头一沉,听出了男人的意思,他想说:“我钱都给你们了。”可是他说不出来,手语两人也看不懂。 大胡子听到朋友的话后,把乐生的围巾向下一拉,就看到乐生的脸,顿时也露出猥琐的笑容,应和道:“是挺好看的,要不……” 两人的眼神看得乐生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撞在树干上,乐生慌乱地摇着头,正在这时,一阵铃声打破了树林里的岑寂,那声音明显从乐生的口袋里传出来。乐生咽了咽口水,知道是许南山在找他了,他慢慢地把手伸到口袋里,胖子却忽地伸手抓住他的手,一把抢过手机挂断了,然后把手机扔到了一旁。 “不许接!”胖子压低声音吼道,“你听话一点,乖乖让我们兄弟俩爽完了就放你走,男人而已,别像贞洁烈女似的!” “按住他。”胖子对大胡子说。 冷汗从乐生额头上冒出来,他手指抓着地面的土、落叶和石子,身体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着。在大胡子俯下身来时,乐生猛然抬手,把手里一把扔到了大胡子脸上,同时乐生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就要跑。 土屑飞到大胡子眼睛里,他痛叫一声,捂着眼睛道:“抓住他!” 或许是上天和乐生作对,乐生跑起来其实比那胖子快,但奈何他对这儿地形不熟悉,没跑两步,脚下踩到一个坑里,脚腕一痛,就摔了下去,被胖子抓了个正着。 乐生剧烈地挣扎起来,抬膝想要顶胖子的裆/部,被胖子一把抓住了腿。“哗”的一声,胖子拉着乐生的腿把他拖到一棵隐蔽的大树下,他用膝盖压住乐生的腿,手捂着乐生的嘴,低下头去,说话时的酒气扑到乐生脸上。 “叫你听话一点,听不懂么?” 刚才又被乐生偷袭了一次的大胡子被激怒了,揉揉眼睛后走过来,一脚踢在乐生身上,骂了句脏话,把他的围巾扯下来,就要去扯乐生的衣服,而那胖子则开始解自己的裤子。 然而正在这时,只听一阵破空声,一声闷棍结结实实地敲在了大胡子的脑袋上。大胡子后脑勺一痛,脑子一阵晕眩,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脑袋上流下来,他摸了一把,摸到一手浓稠的血液。 正在解裤子的胖子反应很快,在许南山挥下第二棍子的时候躲开了去,让许南山打了个空,许南山眼疾手快地挥出第二棒,打在了胖子的大腿上。那棍子本只是附近捡的树枝,并不结实,因此这一棍下去后,胖子惨叫的同时,棍子也断成了两节。 胖子怒极,见许南山没了武器,刚想扑上去用体型优势取胜,没想到一直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乐生,竟不知道从哪儿捡起一块石头,“嘭”地一声砸到了胖子的脑袋上。 胖子身子一晃,摔到了地上,但还没晕,反而因为喝了酒,被两人的攻击激起了火气。大胡子挨了那一计闷棍之后,也缓了过来,许南山往他肚子上补了一脚,还想再打,乐生拉着许南山的手,飞快地把他拽走了。 两人跑得很快,两只手都汗津津地握在一起,不多时,就从树林里跑了出去,重新回到比较安全的大街上。而那两名醉汉也没有再追上来。 直到此刻,那强行被压在乐生心底的恐惧才一股脑地全冒上来,他一把扑到许南山怀里,吓得浑身都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