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只顾着自己谈恋爱,都没注意小何,说来有些惭愧。 小何倒是很看得开的样子。 由于小何家里出了事,许南山也不能强行把人留下,因此给小何买了机票,隔天就把人送到机场,让小何自己先回国了。而许南山就和乐生两个人,继续享受接下来的旅途。 一个清朗的午后,两人吃过午饭后,便一起出来,去逛了逛剑桥,走了传说中的康桥,也参观了国王学院,观赏了剑河沿岸的风景。徐志摩诗里的康桥,连许南山这个不怎么读书的人都知道。 “轻轻地我走了,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许南山站在桥上,看着河里的水草,装模作样地吟诗。 乐生却说不好,“这首诗不吉利,总觉得带着叹息和不舍,不应该念这首。” 许南山说:“我们这可不是就要走了嘛。” 牛津和剑桥合称牛剑,乐生在牛津上学时,没少和剑桥的人打过交道,对剑桥也比较熟悉,带着许南山四处逛了逛,皇后学院,三一学院等等。 晚上吃过晚饭后,两人手牵着手沿着泰晤士河散步,晚风微凉,却已有春的暖意,伦敦的春天也不远了。乐生笑着说:“如果在这儿待到四五月,看伦敦开花的时候,就更美了。” 许南山:“那以后四五月,我们再一起来伦敦看花。这次嘛,就去别处逛逛。” 乐生点头,其实只要跟许南山在一起,去哪儿都一样。 伦敦眼在伦敦亨利贝斯区的泰晤士河畔,是伦敦地标似的建筑,享誉世界,有千禧之轮的美誉。零五年修健好的时候,号称是世界最大的观景摩天轮,高达一百多米,一整圈转下来,要半个小时,虽然现如今已然有不少摩天轮的规模超过了它,它的名声却依旧不减当年。 摩天轮在夜色中亮着绮丽的蓝色灯光,散发着梦幻般的气质,让人仿佛置身童话故事里,巨大的蓝色光环倒映着在泰晤士河宁静的水面下。水面在晚风的吹拂中漾起浅浅的涟漪,摩天轮的蓝色光环也随着涟漪而轻轻摇曳。水中倒映着的周边高大的建筑物的金色灯光,与摩天轮的蓝色光环交相辉映,远远望去,神秘又优美。 许南山花了几十英镑,牵着乐生的手,和异国游客、学生以及本地的英国人,一起坐上了摩天轮。 摩天轮上的景色比站在地面更好看,随着车厢不断升高,伦敦繁华的夜景一点点收入眼底,举目望去,一片灯光璀璨,人声鼎沸。游客在“伦敦眼”中的半个小时,可到达城市中心的上空,俯瞰城内方圆25英里的壮丽景色,每看到一处景观,摩天轮里甚至还附有贴心的解说。 伦敦这座古老、神秘又优雅的城市,就这么尽收眼底。 但狭窄的车厢里,却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这么窄,这么安静,气氛美好得像一场梦,像反射着五彩灯光的泡沫,一戳就破。不过,当许南山从那美丽的夜景中收回眼,转头看向乐生,却见乐生也看着自己时,莫名的安心感让他明白,这并不是一戳就破的泡沫,他的乐生是真的,他们之间的感情是真的。 不仅仅是现在,今年,他会和乐生一直像这一分钟,这一秒钟一样。 心中仿佛充盈着一块棉花糖,柔软又甜蜜,许南山揽着乐生的腰,把他收进怀里。低下头,额头抵着乐生的额头,鼻尖碰着鼻尖。 “以前自己来过吗,或者跟朋友来过吗?”他问。 乐生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许南山,乌黑的眸子里倒映着许南山的脸,也只装得下他一个人。乐生的世界从来都是很纯粹很简单的,以前,他的世界里是灰蒙蒙的,自从许南山走进来以后,便是许南山赋予的各种各样的颜色。 他的情感单纯又执拗,并不会去想那么多,接近许南山,是因为许南山,也因为喜欢,想要对许南山好,仅此而已。两个人相爱,其实没有那么多复杂的东西。 而对于许南山,他所经历的要比乐生复杂,以前他想,为什么要重生呢,或许是因为他前世活得太糟糕。后来又明白,或许是因为错过了乐生。 如果说,乐生是在前年就认识了他,并喜欢上他,那么在前世,他完全错过了这个人,这个人又是怎么过的呢?没有人将他从那封闭的世界里带出来,他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 想到这些,许南山内心涌上一些酸酸胀胀的情绪,他用手指一根根分开乐生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笑道:“那么以后,没有去过的地方,我们都要一起去看。” …… 从摩天轮上下来,许南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踩在云上,脚下轻飘飘的,大脑也晕乎乎的,他在脑子里回想着罗雨石跟他说的话“你跟乐生结婚的时候”,他会跟乐生结婚吗? ……会的,许南山自己回答了自己。 就算法律不允许,没有结婚证,他也要给乐生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那么婚礼应该在哪里举行呢?在长山,还是在牛津,还是在哪儿呢?邀请的人不用太多,亲朋好友来就足够了。 还有出柜……他不能一直藏着乐生,对外说自己单身,也不能戴着婚戒,说自己的妻子是个女人。他得诚实地告诉大家,他的爱人是一个男人。 那一定会引起娱乐圈的轰动吧?虽然他人气不再,可话题度却还热得很,加上同性恋这个问题比较敏感。 先不提这些,他得怎么向乐生求婚比较好呢?要给乐生一个大大的戒指,数不清的玫瑰花,虽然俗气,可别人有的,许南山都想给乐生。他的乐生不能比其他任何人差。 正当许南山脑子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时,乐生却突然不走了。 许南山停下脚步,顺着乐生的目光看去:“怎么了?” 乐生抬起手,指向不远处。只见在街角巷子的黑暗里,阴冷的地面上坐着一个小孩。小孩不到十岁,瘦骨嶙峋,穿着件脏兮兮的破羽绒服,裤子是满是灰和泥,脚下的鞋子已经破了,露出了同样脏兮兮的脚趾。现在的伦敦天气还有些冷,小孩的脸颊、手和裸露在外的脚趾都被冻红了。 他金色的头发都快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的,原本白净的小脸上也黑乎乎的,不知道沾了些什么。 小孩手里拿着一个三明治,正低头慢慢地吃着,是那种生怕一下子吃完了就没得吃了的慢,蓝色的眼睛盯着手里的三明治,像盯着什么山珍海味。那三明治应该是某个好心人买给他的。 乐生的视线简直粘在小男孩身上了,一步也动不了,转头带着恳求的眼神看着许南山。许南山轻声说:“你想要帮他?” 乐生点头。 许南山只沉吟了一下,就带着乐生向男孩走过去。不过,男孩对人非常警惕,一看到有人走过去,就瞪圆了眼睛,半蹲起来,浑身紧绷地盯着两个人,时刻准备逃走。 许南山尽量放缓了自己的神情,用柔和的语气说:“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坏人。不过小孩充耳不闻,像根本没听到,视线直勾勾地落到许南山手上拿着的一杯咖啡上。咖啡的香味飘到他鼻间,小孩咽了咽口水。 许南山伸手把咖啡递向他:“你想喝吗?我可以给你买。” 男孩用狐疑的神情打量着两个人,没有动,但是蜷缩起来的手指,暴露了他的想法,他应该还是想要的,只是流浪的经历让他实在很难对人升起好感。许南山看得到,男孩的额头上有伤,像是被人打的,或许流浪的孩子之间也有争斗,为了几便士,为了一个面包,为了一个三明治。 不过幸好比起许南山,乐生显然更会哄小孩子,他弯下腰来,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向男孩挥了挥手,又对看着像大尾巴狼似的许南山说:“你别吓到他。” 谁知,男孩却突然比了个手势,问:“你们是谁?” 那手势分明是手语。 乐生眼睛一亮,这下好交流了,他用手语回道:“我们是来这儿旅游的中国人,你是不是饿了,我们给你买东西吃。
男孩说:“妈妈说,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 乐生:“你妈妈是谁,她在哪儿?” 男孩回忆了一下,迟疑着说:“我妈妈很漂亮,我不知道她在哪儿。” 许南山问:“那你怎么在这儿?” 男孩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许南山,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乐生看明白了,向许南山解释:“他好像听不到。” 男孩也看得明白乐生的手势,表情沮丧下来,说:“我听不到,也不会说话,我爸爸不喜欢我,就不要我了。” 乐生:“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Jack。” 乐生:“姓呢?” 男孩:“……我不记得了,他们都叫我Jack。” 叫Jack的人可太多了,一点辨识度都没有。 这男孩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不知道自己家在哪儿,也说不上来更多有用的信息了。他自己似乎也为此而感到很沮丧。 “以前也有人想送我回家,可是他们看不懂我说话,我也不会写字,只认识很少的单词。” 乐生哄道:“没事,我看得懂。” 许南山:“这怎么办?送去警察局?” 乐生把手里拿着的热的咖啡递给男孩:“你冷么?拿着暖暖手。” 男孩没有接,迟疑着盯着乐生手里的咖啡,说:“之前有个男人也给我喝咖啡,醒来后我就找不到我妈妈了。他是坏人,我醒来后,他还打我,发现我不会说话,也听不到之后,他就更用力地打我,我趁他睡着偷偷逃走了。” “我不会的,别怕。”乐生一边说着,一边向男孩靠近了一些,男孩的身体更紧绷了,却没有退,“你看我,我跟你一样不会说话,我怎么会打你呢?” 乐生耐心地一点点靠近,直到走到男孩身前,摸了摸他的头发,男孩都没有再逃离。乐生的掌心柔软温暖,眼神也温和得没有丝毫攻击性,迅速地博取到了男孩的好感。 何况,他这两年在伦敦大街小巷里跑,碰到过好心人,但没有人不讨厌他浑身脏兮兮的。只有眼前的人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反感,而且,他和自己一样不会说话,他们能用手语进行交流。 男孩点头,怯怯地把咖啡接过去,低头刚想喝。 乐生说:“这杯我喝过了,你拿着暖暖手,我再给你买。” 但男孩没有管,咕嘟咕嘟喝完了一整杯。 乐生见男孩身上穿得破破烂烂的,小脸冰凉,手也冰凉,刚想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他,许南山就把外套递了过来。乐生微微一笑,说:“谢谢。” 乐生又握着男孩的手,对男孩说:“那你跟我走,我帮你找你妈妈,好不好?你不要怕我,也不要怕他,你看,他把衣服给你穿,也是个好人,对不对?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男孩怯怯地看着许南山:“我会把你的衣服弄脏的。” “脏就脏了,”许南山摸了一下小鬼头的头,“碰到我们乐生,算你走运啦。” 男孩听不见,依旧迷茫地看着他。 乐生牵着小孩的手,把他拉起来。小孩大约几天没有吃饭了,身上没什么力气。 许南山问:“你打算把他怎么办?” 乐生说:“先带回去……给他换身衣服,洗个澡吧,明天再送去警察局。他们要么去找到他家人,找不到就只能送去福利院,不过后面的事情,我们也管不了了。” 世界上不幸的人那么多,他们不可能每一个都管到底。 许南山点头:“听你的。” 男孩看懂了乐生对许南山说的话,低着头没有插嘴,也不知道是不是对这个安排满意。家里没有小孩穿的衣服,所以两人先去附近商场,给小孩买了一身衣服,再把他带回家里。 乐生想给男孩洗澡时,被许南山拦住了。 “我来吧,你歇着。” 乐生笑着眨眨眼。 幸运的是,小孩身上虽然有被打过的痕迹,但没什么太严重的伤。许南山差点给小孩身上搓下一层皮来,才把他洗干净了,把衣服给他,让男孩今晚先在小何之前那间房里睡。 第二天,两人便将小孩送去了警察局。没想到警察局里早有立案,走失了孩子,就是Jack。警察们没什么用,小孩自己在外面躲躲藏藏,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他又不认识回家的路,所以即使就在伦敦,家里也没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