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彤一字一句地轻声说道，“我们分手了。” 话落那一刹，林夙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叶彤也明显感觉到依偎在背部的身子登时僵硬。 被林夙抱得太紧了，叶彤怎么拉也拉不开林夙的手，只好在林夙怀里转过身来。 林夙神色憔悴，脸上呈现病态的苍白，嘴唇被她咬得泛白，双眼布满了红血丝，眼眶也红湿了一圈，刚才被叶彤那句话一下子点醒，林夙眸光恢复些许的清明，在叶彤刚把身转过时，林夙低头埋在叶彤长发之中，额头抵着她的脖颈。 “我头疼，难受。”林夙嘶哑虚弱的声音钻进叶彤的耳朵，仿佛被人扼住喉咙般喘不过气，让叶彤也跟着难受起来。 “我帮你按按。”叶彤双手抚揉林夙前额两侧，低声细语问她，“要不要再睡会？” “嗯……”林夙闭着眼睛，“我想抱着你睡。” 叶彤指尖倏地一紧，怎么也硬不起心肠狠心拒绝林夙，其实她熬了通宵身心也很累，何况林夙生病了身体不舒服，也不想为难她。 索性由着她去了。 林夙已经躺下盖好了被子，虽然头晕疲累困得厉害，但她还是睁大了眼睛，看着床边的叶彤褪去外衣，深怕眼前的人忽然消失不见，直到叶彤掀开被子躺在身边。 然而叶彤躺在她身边却没有过来拥抱她，林夙强撑眼皮等了会，等不到叶彤的主动，她自己转身过去，被子下摸到叶彤的手，一只手放在自己腰间，另只手放在枕边，林夙在叶彤怀里寻到舒服的姿势，将脸贴着柔软的地方，闻到了令她熟悉又安心的味道，这才慢慢松懈了紧绷的神色，抱紧她，很快安然入睡了。 这一过程，自然而然，叶彤没有推开林夙，反而侧身拥她入怀，无论怎样，就让她们再短暂的贪恋对方身上的气息吧…… 叶彤并不是第一次照顾生病的林夙，只有生病了或者醉酒了，林夙才会褪去平时清冷内敛，展现出她隐藏起来的样子。 就像现在这样，柔柔弱弱，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睡在她的臂弯，林夙虽然在工作和生活上都是比较强势的人，但叶彤知道，林夙在生活中其实很缺乏安全感。 想着心事，熬夜通宵忙工作的叶彤渐渐也睡着入梦了。 窗外的天色淡下来，卧室内的光线也越来越暗。 这一觉无梦醒来，叶彤缓缓睁开眼睛，发现已经天黑了，视线所过的地方只能看清若隐若现的轮廓，甚至能听到均匀轻微的呼吸一起一伏，怀里的林夙还没有睡醒。 她们相拥而眠，两具身子贴在一起暖烘烘的。 叶彤静静抱着她，闭上眼睛感受对方的气息，对方的温暖。 但现在已经晚上了，林夙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 过了不到五分钟，叶彤再次睁开眼睛，把手从林夙的颈间抽出来，而林夙睡得有些沉了，只是下意识抱紧了叶彤的腰。 叶彤动作放得轻柔，腰上的手也被她一点点拿开。 轻手轻脚下了床，叶彤先打开柜上一盏清亮的小灯，将室内照亮又不至于刺眼。 当亮起来那一瞬间，林夙拧了拧眉心，保持侧身躺着睡的姿势，半梦半醒感觉到怀里落空了，迷迷瞪瞪摸不到身边人，平时睡姿优雅的她，竟无意识抱上了被子。 叶彤看到了，弯下腰捏住被子从林夙怀里轻轻拉出来，将她盖得严严实实，顺手掖了掖被角。 乌黑微卷的长发垂落下来，将一张面容半遮半掩，叶彤抬手拨开林夙的头发，目光扫过每一寸肌肤，勾勒描绘眼前的睡容。 她闭着眼睛，拧紧眉心，睡得好像有些不安，苍白的脸色经过休息恢复了一些红润，却依然挡不住成熟女人骨子里散发的风韵，只是突然生病憔悴很多，眉梢添了几分柔弱美，连带着岁月在她脸上没有留下的痕迹也悄然一丝丝的露出来。 指腹抚摸林夙的眼角，明明是光滑的手感，叶彤仔细看的时候，却莫名添了几丝纹路。 指尖触电般弹回来，那种心悸的感觉越发浓烈，叶彤屈起食指关节习惯性敲了敲眉心，让躁动的心冷静下来，再摸了摸林夙的额头，没有刚开始那么烫了。 叶彤一来就待在房间，等她进了浴室才发现，多年前被她带走的生活用品只留下林夙一个人用的，此时又恢复了成双成对，她拿起来看了，都是全新没有用过的。 不像两个人生活过的痕迹，这让叶彤不免想起林夙的话，林夙一直在等自己回来吗？ 带着复杂的心情洗漱完了，叶彤走出浴室，站在门边望着躺在床上的林夙，看了一会，很快转移视线，轻步出了卧室把门带上。 这个曾经的“家”，叶彤生活了两年，熟悉每个角角落落，她一出房间熟悉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叶彤一时百般滋味。 她们在一起没多久，林夙为了和她一起同居，就把这房子买下来，成了她们共同的“家”，无论装修还是家具购买，样式或者摆放布置，林夙只是提些建议，大多数都是按她喜欢的来，刚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林夙却说她是女主人。 当时林夙三十二岁，她才刚满二十三，总是害怕年龄的差距太大，会有跨越不过去的代沟，林夙身为大集团的总裁，她只是总裁的助理，身份地位的差距又让她惶恐不安，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她拼命努力奋进追赶林夙的步伐，而林夙说什么，在她听来都是甜言蜜语。 这相处日子长了，没想到越陷越深，叶彤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别人怎么谈的，更不知道女孩子之间要怎么去爱对方。 但在一起生活会有更多机会了解彼此，任何缺点都会在相处中不经意流露出来。 性格使然，她们有时候也会磕磕碰碰或者产生摩擦。 说不清怎么迈过的三年之痒，或许是互相尊重。 年龄差距和身份背景在她们这里确实是个不小的问题，各自的社交圈和各自的生活习惯，叶彤难以融进林夙的社交圈，林夙却可以为她放弃原有方式改变生活习惯。 林夙成熟内敛，叶彤性子活泼开朗，总会有吵架生气的时候，林夙虽然比叶彤大了好几岁却很好哄，只要叶彤给她做一桌子喜欢吃的菜，林夙就会很开心，然后又反过来抱着叶彤努力地哄她笑，一人退一步，日子这么一天天过去。 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或许她们还在一起…… 可她二十八岁了，已经过了年轻气盛又奋不顾身的时候，那些事在她人生刻下重重一笔，也刻在心底成了一道怎么也抹不去的伤痕。 此时晚上七点多了，林夙随时会醒过来，由不得多想，叶彤闭了闭眼睛，压下心头的心悸和酸楚，径直进去厨房，拿出冰箱的食材，用了一个小时来熬粥。 熬好了粥，叶彤出来客厅，在茶几上看到一袋子药，大多数是治疗感冒发烧的。 叶彤拿出来仔细看了遍用药说明书，随后在袋子翻了翻，找到几个已经开过口的药片。 客厅离主卧不远，叶彤回头望了一眼虚闭的房门，林夙昏昏沉沉睡了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也没有吃药，到现在还没有睡醒，叶彤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八点半。 手机这时突然震动了下，叶彤点开微信，看着钟灵韵发来的信息:“有空出来一起吃饭吗？” 这是她答应过的事情，不太好一而再的婉拒，但现在叶彤没有心情和别人吃饭，尤其是被她拒绝过的钟灵韵，于是她打下一行字简单回复:“现在没空，明天晚上吧。” 收到这条信息的钟灵韵却眉开眼笑了，自从被叶彤拒绝，钟灵韵并没有因此放弃，反而越挫越勇，既然表明了心意，那就没什么好遮掩，喜欢她就是喜欢她。 虽然叶彤说过有喜欢的人，但在钟灵韵看来，只要还是单身，那就还有机会。 叶彤却没心情和钟灵韵聊天，简单回复几句就把手机关了。 昨晚通宵熬夜，白天睡了一天也没能彻底缓解身心疲劳，日夜颠倒的作息让她头晕脑胀，叶彤放松靠在沙发，闭目养神。 半睡半醒间，叶彤隐约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很快，脸上好像传来一抹游走的冰凉，从额头到双眉，沿着鼻尖往下来到唇边，轻轻的触碰却让叶彤抿了抿唇，冰凉停滞片刻，随后那抹冰凉又在脸上来回游走。 当冰凉不再出现脸上，叶彤猛然睁开眼睛。 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容相隔不过手臂的距离，林夙就坐在她身边，手里擎着一本国外文学，微微低垂头，脸色略显苍白却依旧淡然，叶彤怔了会神，一下子坐直身。 “你醒了？” “嗯。”林夙转头看她，喉咙嗓音还带着嘶哑，“我闻到了乌鸡粥的味道，所以就醒了。” 叶彤默了默，“你鼻子倒是挺灵的，我去帮你盛过来。” “多盛点，我饿了。”林夙合上文学书籍，看着叶彤站起身，叶彤听了应她，“行，饿了就多吃些，我给你用大碗盛。” 叶彤进了厨房，看不到了，林夙这才收回目光，她在生病期间没什么吃的欲望，但叶彤今晚熬得是她最喜欢喝的乌鸡米粥。 没几分钟，叶彤从厨房一路端着碗过来，林夙抬头一看，真的比盘子还大的碗，有种被喂猪的感觉……叶彤可不管林夙怎么想的，小心翼翼将碗放在她身前，“你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吧，多喝点粥暖暖胃，小心烫，喝完了记得把药也吃了。” 林夙听着轻声细语的嘱咐，好像嘱咐完今晚就不留下来了，叶彤也确实不打算留下来过夜，她本来准备等林夙醒了就给萧子钰打电话，让她过来照顾林夙。 “你吃了吗？” “嗯，我吃了。”叶彤根本没心情吃也不饿，她问林夙，“头疼不疼了，还难受吗？”
林夙有点头晕，但她下意识摇头不想让叶彤担心。 只是这副虚弱病态的模样落入叶彤眼里，叶彤又怎么会不知道林夙的精神状态。 林夙的身子比较娇弱，小小的感冒风寒都经不住，这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这么算算日子，大概前几天就开始不舒服了。 那么很有可能是在年终盛宴的场地门口受凉，林夙见她不舒服，主动帮她挡住了外面吹来的凉风，也怪她太大意了，她可以忍忍，林夙的体质这么寒凉怎么忍得住。 说到底，又是和她有关。 叶彤皱起眉心，“林夙，你以后离我远一点。” 她一脸严肃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林夙浑身一僵，紧攥勺子的指节渐渐泛白。 “为什么？” “你不觉得你一靠近我，对你是一种折磨吗？” 林夙看着她没有说话，叶彤冷静地分析，“这才过了多久，你不是被咬就是闪到腰，现在还生了病，别靠近我，这是为了你好。” 林夙若有所思，反问道:“就像我自以为这么做是为了你好一样，你也是为了我好吗？” 突然没话说了，叶彤张了张唇又抿了起来，她找不到反驳的理由，站在她的立场，眼睁睁看着林夙折腾自己的身子，如果靠近就会受伤，叶彤宁愿林夙别靠近她。 但是换了林夙的立场，林夙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就比如，当年林夙自认为抗下一切，不让她受到伤害，是为了她好也是爱她的表现，却不想这么做就是造成伤害痛苦的根源。 她这么说，又和当年的林夙有什么区别。 林夙见叶彤沉默不语，指节渐渐松了，擎着勺子搅了搅，慢条斯理地舀起热粥，一口口细嚼慢咽，滑入喉咙，暖进腹部。 有些话说得太早逼得太紧对缓和她们的关系没用处，叶彤的心结就在当年她的欺骗和隐瞒，至于为什么欺骗和隐瞒，就像刚才说的话一样，自以为是的为了你好。 彼此安静一会，叶彤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拿起手机站起身，“我叫萧秘书过来陪你吧，时间很晚了，我该回去了。” 电话没拨出去，被一只修长的手挡住了手机屏幕。 林夙的手指白皙纤细，指甲修得圆润干净整齐，叶彤扫了几眼，抬头看她。 “今晚能不能别走？”林夙先问了叶彤一句。 然而叶彤没说话，林夙得不到回应，微微低下头，沙哑的声音含着恳求:“你不在家，我一个人很孤单，你再陪陪我，好吗？” “你先把粥喝了。”叶彤看着林夙的眼睛，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一瞬间柔软了心。 “我喝了，你就别走。” 叶彤没有应她，却问:“我要去洗澡，有睡衣吗？” 这句话变相告诉她不会走了，林夙一怔，“有……” “记得把药也吃了。”叶彤捡了几颗药用纸垫着放在林夙碗边，落下话转身就进了卧室。 林夙看着那抹纤柔的身姿，唇边忍不住弯起来，漾出来的笑意抑制不住地扩染到眉眼，柔情绰态，一颦一笑，容色清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