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季沉宣皱着眉,用帕子捂嘴咳嗽两声,嗓子带着一丝病态的嘶哑:“继续让法务部的人盯着这事,我要让他得到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周桐暗自咂舌,以他多年来对季沉宣的了解,这位上司向来是口吻越淡,火气越大,梁竟升这厮,不死也得脱层皮。 见季沉宣一直咳嗽,周桐递了保温杯过去:“这天儿倒春寒,小心感冒。” 季沉宣升起车窗,挡住倒灌的冷风:“走吧。” 坐上驾驶席的时候,他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季总,那位萧先生,您打算怎么安排?需要公布他的演唱者身份吗?”第17章 生病 铅灰色的云翳笼罩着天空,阴沉沉的,仿佛随时要落下雨来。 季沉宣垂目思索片刻,缓缓摇头:“暂时不要,在出道前保持一点神秘感,有利于维持热度。” 周桐咂咂嘴,眼神越发微妙,他这位上司可从来没有对哪个小明星这么上心过。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依然低估了对方“上心”的程度。 “暂时不去公司,去我给你发送的这个地址。”季沉宣吩咐。 周桐疑惑地打开定位导航,陡然瞪大双眼:“那个自号三水的柳冰?季总,你没给错地址吧?这不是那个两年前就离开环宜单干的著名金牌经纪人吗?” 季沉宣扭开保温杯喝了两口水,喉咙的干痒没有缓解,反而更加难受,他捏了捏眉心:“没有给错,只管去就是,我就是找他。” 周桐神色古怪极了,车子发动,不紧不慢地随着车流停停走走,他从后视镜窥探上司的面容,在投影屏的蓝色微光反射下,显得越发冷峻。 他小心翼翼地问:“我听说柳三水在圈里出了名的臭脾气,前两年更是因为和环宜高层闹不和,才负气出走的?” 季沉宣闭目靠在后座里,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你知道的不少啊。” 周桐干笑两声:“那您干嘛还去找他?” 季沉宣淡淡道:“邀请他重新回环宜。” 果然! 周桐委婉地劝谏:“我们公司的经纪人不少啊,何必非要去找一个出走的呢?而且,您也没必须亲自走这一趟吧,要不,我替您去?” 万一被拒绝了,也不至于丢这个脸面! “你?”季沉宣睁开眼,摇头哂笑,“柳冰不会搭理你的。” 被老板无情打击到的周桐只好悻悻住了嘴。 ※※※ 飞行车停在南区郊外一栋独栋别墅前,两人下车时,落着蒙蒙细雨,周桐撑了伞,率先去按门铃。 来迎接他们的是一个穿着黑白女仆装的智能机器人,庭院辟了一块小花园,精心栽种着一簇簇月季,枝繁叶茂。 穿过花园,智能女仆率先进了屋,门却啪的一下合上,周桐愣了半晌,才发现他二人被关在门外了。 再按门铃,无人应声。 “这个柳三水什么意思啊?这是待客之道嘛!” 周桐鼻子底下气得扑出两团气,压着愤懑转向季沉宣:“季总,这家伙是在故意怠慢我们,我看他不会回环宜的,咱们还是回去吧,何必在他这里受这闲气?” 季沉宣意味不明地低笑一声,摇摇头:“他是故意给脸色,但若心意坚决,根本不会让我们进来。既来之则安之,不差这一时半会。” 周桐无可奈何,只好上前按着通话器,放低了姿态好言相劝,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时间一晃而过,蒙蒙细雨蓄成瓢泼大雨,在料峭寒风中肆虐呼号,把花园里的月季打得七零八落。 季沉宣用帕子掩着嘴,打了几个喷嚏,鼻尖冻得通红,周桐皱着眉头回头劝:“季总,这儿风大,要不您先回车上,或者我们改日再来吧。” 季沉宣拍了拍他的肩头,示意对方稍安勿躁。 他径自走到亮着绿灯的通话器前,缓声道:“柳冰,我是季沉宣,我知道你一直在看监控镜头,你心里对环宜有气,我理解,我既然来了,自然是带着诚意来的,你若真心不想见我,我立刻就走,绝不再打扰。” 通话器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久到周桐恨不得破口大骂的时候,绿灯终于闪烁起来,传来一道吊儿郎当的轻笑: “季总还是那么有自信啊,进来吧。” 大门自动敞开,智能女仆已经在门后恭候多时了,直接将二人引至书房,倒了热茶。 书房的橱柜里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合影,大多是柳冰曾带过的艺人,周桐扫眼过去,几乎全是家喻户晓的一线巨星,没有一个他叫不上名字的。 看到季沉宣低声咳嗽的样子,周桐一肚子火气,皮笑肉不笑地向对面老板椅上的男人扯了扯嘴角:“柳先生好大架子啊,敢让我们季总等这么久的,您还是头一个呢。” 黑色皮椅转过来,露出一张轮廓深邃的俊脸,若不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讽笑,柳冰继承了遗传自母亲的混血容貌,想必会令周桐感到惊艳。 那人分明已年过三十,看着却像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穿着蓝色针织衫,皮肤白皙的过分,听到周桐带刺的抱怨,柳冰半点歉意也没有,依旧翘着二郎腿,琥珀色的瞳孔直勾勾盯着季沉宣。 “哪比得上季总架子大,当年我为了谢庭的事儿苦苦求你,你可是连见都不见我,今天怎么风水轮流转了?” 季沉宣在沙发上与他相对而坐,闻言略微一笑,低头喝口茶,淡淡道:“当年雪藏谢庭,是董事会的决定,说到底,他当众打人在先,公司势必要拿出一个态度,给公众一个交代,更何况,他打的还是昔日环宜的副总。” “那是你们环宜那个姓万的王八犊子副总太过龌龊恶心!打他都是轻的!”柳冰一提起这事脸色就变得极其难看,茶杯掷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雪藏不是封杀,而是为了淡化矛盾,后来,他不也拿下全球最佳人气榜第一的宝座了吗?”
柳冰一声冷笑:“那是我四处奔走给他拉资源,还有他自己争气,难不成还是你的功劳?” 季沉宣微微一笑:“不错,这也是我始终信任你能力的原因。当初,你因为手下艺人受委屈,与环宜离心,负气出走,我一直都很遗憾。” 柳冰不吃他这套,悠悠转着一只老式羽毛笔:“少说废话,季总今天过来,不是为了叙旧吧?” 季沉宣示意周桐,将一份资料夹都给对方:“前段时间,万副总被查出涉嫌贪污挪用公款,已经不再担任任何职务,目前正面临牢狱之灾,而且,他也承认,昔年被谢庭打伤,是因自己利用职务之便,对他要挟恐吓的缘故。” 柳冰沉默地翻阅着文件夹,抬眼望向季沉宣时,眸中一派凛冽之色:“这是季总的手笔?厉害啊。” 季沉宣平静地否认:“这是他咎由自取,与我无关。” 柳冰细细审视着对方的脸色,任何细微的表情都不放过,可是季沉宣只是端坐在那里安静地喝茶,半点破绽也瞧不出来。 柳冰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话锋一转:“听说季总想请我回去?难道环宜已经没经纪人了吗?” 季沉宣笑得风轻云淡:“环宜当然不乏优秀的经纪人,但是像三水先生这样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我当然,求才若渴。更何况,若知道你愿意回来,谢天王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柳冰眯起眼睛,与他对视半晌。 “不必给我戴高帽,说吧,你想捧谁?我可不是什么废物花瓶都乐意带的。” ※※※ 由于在柳冰处耽误了不少功夫,季沉宣又回到公司处理事务,接连开完两个紧急会议,回到家时,已是深夜。 凌晨的春寒,刮骨似的冷。 萧池抱着抱枕在客厅沙发里睡觉,被季沉宣的脚步声惊醒,睡眼惺忪地打个哈欠:“你怎么今晚这么晚才回啊?” 季沉宣按着额角,面带疲色,蹙眉道:“你怎么在这儿睡觉?” “我等你啊。给你发讯息,也没有回。”萧池忽的凑近他,“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他的手掌不由分说贴上对方光洁的额头,双眼微微睁大:“咦,你在发热。” “……”季沉宣被突如其来的气息扑得脸色一僵,猛地仰头后退半步,拉开一截安全的距离,“没什么大不了的,睡一觉就没事了。” 萧池狐疑地盯着他:“真的没事吗?你好像红得更狠了。” 季沉宣别开脸咳嗽两声:“你回房休息吧,我给你找了个经纪人,最近会安排你们见面,到时可别给我丢脸。” “噢。”萧池乖巧地点点头。 季沉宣一整日没见他,还想多叮嘱几句,忽而眼前一阵晕眩,仿佛整个世界瞬间颠倒,客厅惨白的灯光刺得晃眼,叫人头重脚轻。 “季沉宣!”萧池忙接住他,男人脑袋栽到颈窝里,肌肤相贴处烫得惊人。 萧池摸了一把,额头滚烫。 季沉宣摇摇晃晃想要直起身:“我没事……” “你发烧了。”萧池扶着他,“要叫你的私人医生吗?” “不必了,都这么晚了,一点点发热而已,睡一觉就没事了……” 萧池摇摇头,叹口气,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真是任性,看来只能由我暂时充当你的私人医生了。” “?”季沉宣脑袋发沉,一时没反应过来。 紧接着,一股大力迫使他双脚离地,视野陡然调了个个——萧池单手揽在他腰间,带着人往楼上卧室走,健步如飞。 季沉宣蓦地一惊,下意识扣紧他的肩膀:“你干嘛?放我下来,我能自己走!” 萧池理义正言辞地否定:“不行,你腿软得跟棉花似的,现在我是你的医生,你要听我的。” 季沉宣无语:“你什么时候当过医生了?” 萧池理直气壮:“我演过。”
“……”季沉宣嘴角一抽,“有话好好说,你能不能,别把我夹在腋下!”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季:你就不能换个好点的姿势? 萧:用扛的? 季:……第18章 同床共枕 卧房里的窗帘是冷香槟色,拢得严丝合缝。 中间的大床铺着灰色提花丝绒布艺,萧池将男人安置在里面,替他拉好被子。 季沉宣陷在一片绵软里,半阖着眼,吊顶的灯光在视线边缘朦胧发散,萧池的身影在视野里晃来晃去,一会倒水,一会翻医药箱。 他应该立刻闭上眼,入睡,让过度疲劳的身体自我修复,可是眼皮却不听使唤地努力撑着,目光不由自主捕捉着萧池的背影,瞳孔仿佛蒙了一层雾,显出一种病态的湿濡。 “别忙活了……”一张口,才发觉喉咙干疼得几乎冒火。 萧池扶他起来喂了一口温水,顺手将一支口量温度计塞进他嘴里:“含好。” 季沉宣被迫闭嘴,只好拿眨动的眼瞪他。 萧池蹲下来,趴在床沿,一只手支着脸颊,细碎的刘海下,一双黑漉漉的眼,一瞬不瞬回望着季沉宣。 两人对视不过三秒钟,季沉宣立刻败退下来,飞快把视线挪开,仿佛开始研究被单上的提花暗纹。 萧池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概念,他总是想说什么就直说,想看谁就直勾勾盯着看,甚至还把脑袋挪得更近,丝毫不担心被传染上感冒。 短暂的安静,萧池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他红润的脸颊,忧心忡忡蹙起眉头:“诶?我觉得你脸色更红了,真的不用叫你的医生来吗?” “……”季沉宣终于忍无可忍,顾不上嘴里还含着温度计,磕碰到牙齿,“你挪远点行不行?” 还不是因为这家伙没事老盯着他看! “噢。”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萧池还是大度地听从了病人的要求——挪远了五厘米。 若非季沉宣一直注意着他的举动,肉眼几乎都瞧不出前后的区别。 “……”他无可奈何闭上眼,扭头朝向另一侧,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贴着床沿过去,再睁眼时,竟又对上了萧池那张过分好看的脸。 季沉宣觑着眼,一把将温度计取出来,有气无力:“你到底想干嘛?” 萧池毛茸茸的脑袋趴在他跟前,眨眨眼:“人类生病之后,变化好大,好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季沉宣瞥一眼温度计指示的度数,38.5度,微微松一口气,还在可控范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