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洲尝试了很多种方式,依旧是没法联系上杨清泽。他站在小区门口,一次又一次的拨打已关机的电话号码。他放下手机的瞬间,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过来。 沈知洲想也没想就接了起来,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的男声。 沈知洲觉得有些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喂!沈知洲吗?”电话那边的人没等到答复又说道:“是不是啊?我是姚青。” “什么?”沈知洲回过神来,声音有些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他急忙问他:“姚青?你联系得上杨清泽吗?” “我就是为这事给你打电话的。”姚青声音放低了一些, 他说:“我今天听到我爸妈说他被送到h市的网戒中心去了,我现在出不了家门。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网戒中心?”沈知洲恍然大悟,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从脚底板爬到心头。 “先别管了”姚青说:“我听说那个网戒中心根本不是正规教育, 就是疯狂折磨人的。” “地址在哪里?”沈知洲额角的汗一直往下流,只要一想到杨清泽有可能被虐待,他就忍不住的发抖。 “我不知道啊”姚青说:“我也就偷听到一点,杨爷爷他们一家好像都过去了。” “我现在出不了家门, 你不是跟杨清泽关系好吗。你有没有他妈妈的电话号码,你让她快来救他......”姚青话还没说完, 就挂断了。 沈知洲打开手机里的查找朋友,还是没有任何的消息。他想了想,飞快的跑回了家里。 邹意在客厅里嗑瓜子,只感觉一阵风吹过去。沈知洲房间的门被猛地推开, 她寻着声音走了过去,就看到自己儿子满脸带泪的翻东西。 沈知洲在衣柜里翻了半天,又把被子和床上的东西都丢到了一边。最后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张残缺的快递单号,上面模模糊糊的有一串数字。细看之下, 数字中央的其中一个字已经被摩擦的看不清原来的样子。 沈知洲手里摩擦着那串数字,把1到10的数字都试了一遍之后,那边终于传来了一道温柔的女声。 四天前,杨清泽甚至都没来得及说清楚事情,就被丽丽递过去的一杯温水迷晕了过去。 那杯说着为了他好,彼此需要冷静的过度水。杨爷爷喝了,没事。杨清泽喝了,晕倒。 杨奶奶扑上去打开丽丽,嘴里骂骂咧咧的喊:“你干什么呢?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也别想好过。”。
“不是啊,妈。”丽丽小声的说道:“我们村之前有个孩子也是这种病,家里人怎么都拿他没办法。结果送到h市修佛了两个月,回来之后别提又多乖了,还给他父母洗澡呢。前不久还结婚了,娶的那姑娘是个听话乖巧的,现在肚子里都有娃了。” “你什么意思?”杨奶奶犹豫了一下问她:“真有孩子了?” “可不是嘛,医生说是个男孩儿呢。”丽丽说:“不过你可别跟别人说,他家那是不正规医院给查的,正规的不让查性别。” “我哪有闲工夫去说。”杨奶奶嘟囔着:“那你快联系一下你那个朋友,我们现在就过去?” 丽丽应声说好,转身就去打电话。 当晚,杨清泽就被送到了h市,关进了大山深处的一座香火旺盛的寺庙里。 杨爷爷拉黑了沈知洲的电话号码,和杨奶奶暂时寄居在h市。 杨明哲和丽丽办好手续就回了杭城,说是每周过来一次。 这寺庙在h市的大山深处,无名无盛的,但香火极其旺盛。来往的人不多,但都非富即贵。寺庙里一群留着长发的假和尚各司其职,就连厕所门口都守着两个人。寺庙里每天开两节课,上下午各一节,念的是最基础的《百家姓》和《弟子规》。 杨清泽到的第一天就被带到所谓的“净房”里剃光了头发,然后换上一身的粗布袈裟。等到一切收拾好了,主持(也就是校长)才领着他见了杨爷爷和杨奶奶一面。 杨奶奶依旧是哭,边哭边说:“治好了咱们就回家,头发会再长回来的。”。 杨清泽不说话,目光飘渺的看了一眼杨爷爷。仿佛是用尽了这些年来所有的眷念,眼神里无悲无喜,就好像是就该如此的样子。 他怎么也没想到杨爷爷叫那个女人倒的一杯水会让他成了这个样子,相比现下的困境,他觉得搞笑和不可思议居多。 杨爷爷心里抖了一下,看向他的那个眼神里没有绝望和无助,有的是心寒和不信任,隐隐之间还有讥讽。他终于是受不了这样的对视,转身拉着杨奶奶就下山。 杨清泽原以为是没收交通工具,日日读书写字消磨一天,直到两个月之后方可解脱。他万万没想到恶梦才刚刚开始,杨爷爷和杨奶奶前脚一走,他就被带进了一个暗房里。 “不会笑是吧?”房子里的人阴森森的声音传了出来,语气似笑非笑的带着恐怖的效应。他说:“那我就教教你?” 杨清泽只感觉到自己被绑了起来,然后脚开始往上腾空。几分钟的时间,他就被绑在柱子上,双脚没地方安放。暗房里的老师笑了笑,杨清泽的对面就出现了一个屏幕。 “好好跟着学”他说:“什么时候学会笑了,就什么时候放你下来。” 屏幕上是一个宣传片的广告,十几岁的孩子拉着父母跑向自己的爷爷奶奶。那画面冲击力太大,杨清泽看着看着竟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了,到底笑没笑也想不起来了。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躺在八人间的屋子里。屋子的人都井井有条的做着自己的事情,靠门的那边有张大床,据说是给看管的老师住的。 他抬了抬手,全身都疼。恍惚之中,他终于想了起来,记忆消退之前他好像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那种疼穿心入骨,阵阵要命。 “学会了吗?”看管的老师走了进来,抓过旁边一个正在叠毛巾的高个男孩子说:“你给他笑一个!”。 高个的男孩子转头对着他,不过是一秒钟的时间,就扯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那笑容不含虚假,真诚的不能再真。 杨清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才开始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 周遭的人一个一个宛如行尸走肉,不知道是被洗脑的厉害还是受了别的伤害。杨清泽忍不住想起了被打晕之前的场景,他开口说了来到这里的第一句话:“我什么时候能见我家人?” “等你学会笑了。”看管的老师笑了一下又说道:“这才是第一步,学不学你自己看着办。” 杨清泽难得一次产生害怕感,脑子里晕晕乎乎想了几天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他开始模仿这里的学员微笑,终于在三天之后被允许跟杨爷爷和杨奶奶见面。 事实上,按照这里的要求,他并没有合格。但是杨奶奶天天哭的烦,杨爷爷这才开口说可以见一面。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负责人终于同意一周一次的见面改为三天一次。 杨清泽任由这里的人给他收拾打扮,甚至还在脸上涂了什么东西。他毫不反抗,甚至还提醒被人他手腕上的伤也需要掩盖一下。看管的老师面对他的转变有些怀疑,但也乐得他配合完成工作。 杨清泽被带到会客厅,杨奶奶就扑了上来。杨清泽晃了晃没闪躲,疼的紧紧的咬住了牙齿。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他多日学来的笑容让杨奶奶安了心。 会客厅里有监控,看管的人早就跟他说过。杨清泽全程笑着,但杨爷爷莫名的就感到了那种疏离。即使杨清泽就坐在他边上,说出来的话都是关心和悔恨。 说到悔恨,杨爷爷只听到他说不听话很后悔,却没说自己做了什么而后悔。杨爷爷叹息一声,话还没说出口,杨清泽先开口了。 “对了,你们有时间把我手机充电开机一下。”杨清泽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老师说会组织查成绩,还有后续的志愿这类的,只能辛苦你们帮我填了。” “好,我回去就给你充电。”杨奶奶又哭又笑的赞美了一通这里的老师,这才拉着杨爷爷开开心心的走了。 在他们身后,杨清泽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猛地跌倒在地上。身上的痛感这一刻全部传了出来,他一遍又一遍的念着:“沈知洲,沈知洲。” 杨奶奶惦记着杨清泽的学习,一回家就把杨清泽的手机充电开机。看着屏幕上主动跳出来的软件,她想也没想就点了一下。 与此同时,远在杭城的沈知洲手机上终于亮了一下。在沈知洲身边,站着一个身穿皮衣黑裤长靴的女人。她手中的烟猛然掐断,用被呛着的嗓音问沈知洲:“有消息了吗?” 沈知洲嗯了一声,他旁边带着眼镜的斯文男人立刻钻进驾驶位里。 黑色的奔驰在午后向着远方狂奔,沈知洲颤抖的双手被身边的女人拉住。好半响,他才听见身边的人对她说:“没事的,会没事的。”第66章 大学前夕 h市某别墅门口, 叶蔓蔓撩开黑色的长发,主动走上前去敲门。 门铃响了三四声,杨奶奶才走过来开门。看到叶蔓蔓的瞬间,她吓得后退了好几步。像是要确认什么似的,他哑着声音喊了几声:“杨老头!”。 杨爷爷闻声走了出来,瞬间僵在了门口。他心里无数的疑问都比不过如今的叶蔓蔓给他的冲击力,他难以想象从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女人怎么会变成如今的样子。 再怎么冲击, 杨爷爷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深呼吸了几口,斜着身子让开了些路。他的语气里有些沧桑,但还算是冷静。他说:“好久不见, 蔓蔓。” 叶蔓蔓笑了笑,原本温柔的语气像是加了尖锐的瓷器一般,跟着说出来的话毫无情谊可言。她说:“杨叔,律师晚一点就到。” “你什么意思?”杨奶奶这会儿才回过神来, 对着叶蔓蔓吼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什么律师?”。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清清的抚养权在我手里。”叶蔓蔓看也不看杨奶奶一眼, 转而盯着杨爷爷讥讽地说道:“之前走的匆忙忘了说,杨叔你手里有的东西我全都有。你手里没有的东西我现在也有,比如证据。” “什么证据?”杨奶奶往前推了一把,叶蔓蔓转身绕开。然后, 众目睽睽之下抬手拍了拍两人并没有碰到的皮衣。 “你当年不是口口声声骂我是荡妇吗?”叶蔓蔓说起往事,已经不再有悲痛和留念。她的眼神里满是嘲讽,她说:“能把你儿子送进牢里出不来的证据。”。 杨爷爷微不可见的抖动了一下身体,他问她:“你想怎么样?”。 “把儿子还给我, 跟你们断绝关系。”叶蔓蔓笑了笑又说:“杨叔你再一手遮天也只能到这个地步了吧,异国他乡和疯狂的媒体不知道你压得住不?” 杨爷爷叹息一声,率先走进了屋子里。他从送杨清泽到这里开始,就切断了与别人的联系。想了半天,也不知道算漏了那一步。正巧这时,杨清泽的手机响了起来。
沈知洲先杨奶奶一步接了起来,姚青的声音传了过来:“卧槽,我打着玩的,真的可以联系上了?”。 “快了,你别急。”沈知洲说完也不等姚青回话,主动挂了电话。他走到叶蔓蔓身边,轻声说了几句。叶蔓蔓幡然醒悟,吵着现在就要去见杨清泽。 杨爷爷叹息一声,就去拿边上的衣服。杨奶奶一把拉住杨爷爷说:“不能去,现在去了就功亏一篑了。” 杨爷爷没说话,自顾自的开始穿衣服。 叶蔓蔓旁边的斯文男人摘下墨镜,杨奶奶看清了他的样子——杨清泽的舅舅叶行。 杨奶奶也顾不得病急乱投医了,她一把拽住叶行说:“清清已经好很多了,他亲口跟我说他很后悔。不需要再过多少时日他就好了,你不是答应老爷子不管了吗?”。 “我说的不管了是让他自己想清楚,而不是让你们把他关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