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洲还没来得及评判两句人鱼线的美,就被杨清泽扔过来的枕头挡住了眼睛。 他把头埋在被窝里,啧了一声。像是想到什么,又想不起什么。 杨清泽洗澡很快,他穿着沈知洲纯烟灰色的睡衣,擦着头走出浴室。 沈知洲斜躺在床上,看着他露出的那小截白皙的手臂,忍不住感叹:“同样的睡衣,怎么穿在他身上就有那么一种禁欲系的美感呢。” 杨清泽轻轻咳了一下,打断了沈某人安静的自我沉思。 沈知洲从床上爬起来,想也没想又跑了出去。杨清泽低头看了自己一眼,确定没什么不对之后才跟了出去。 “你出来干嘛,进去进去。外面冷气太低了,对身体不好。”沈知洲说着还顺便关掉了冷气,没等杨清泽反应过来就把他泡湿了的创口贴撕了下来。 杨清泽看着他折断碘酒棒小心翼翼的样子,垂下了目光。 “好了,我也去洗澡了,你把这个喝了。”沈知洲把一杯热水放在床头柜上,拿着衣服便去了浴室。 “多喝热水?”杨清泽自己都惊了,鬼使神差的竟然觉得这热水有点好喝。 等到沈知洲洗好澡出来的时候,杨清泽已经乘好三碗粥了。沈知洲拿着勺子就往他碗里放:“明知道自己胃疼就先吃啊,等啥等……” “李厮,吃饭了”沈知洲喊了一声没人回答,又喊了声:“李斯年?” “不对啊,什么味道?” 沈知洲和杨清泽同时看向李斯年所在的房间,屋子里传出来的烧焦的味道越来越强烈。第6章 高中 沈知洲找了半天,才在鞋柜底下找到了备用钥匙。杨清泽去厨房拿了刀:“你再找不到,我就砍了。” “砍砍砍,这不是来了吗?”沈知洲抖着手把钥匙插进孔里,还没转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李斯年穿着深蓝色的睡衣,一脸懵逼的看着他们两个。最后眼神停在了杨清泽手里的刀上,看了会儿才退开让他们两个进去。 沈知洲拉着李斯年打量:“你他喵的吓死劳资了,还以为你要烧了我家客房呢” 杨清泽顺着味道找到烧焦的源头,打开一看,里面还有煮成稀饭的泡面。 “你......”沈知洲指着水壶盯着李斯年,脸上表情变换间简直是一场大戏。 “睡了一觉,觉得有点饿,就把这个煮了。”李斯年指着垃圾桶里的干拌面包装:“这啥垃圾牌子,干吃难吃死了。” 沈知洲看了一眼包装:“那是我妈在某鱼上捐旧衣服,网站送的。” 李斯年“哦”了一下,寻着香味去客厅找吃的去了。 沈知洲踢了垃圾桶一脚,拉着杨清泽的手里全是冷汗。他检查了一遍,确认屋子里只有烧焦的干拌面之后,才拉着杨清泽出去。 “太好吃了吧,你这是叫的那家的外卖?”李斯年挖了两勺粥塞进嘴里又说道:“以前怎么没见你点过粥,咦!没别的菜了吗?你修仙啊,只点粥?” “清泽煮的”沈知洲看了李斯年一眼,确认没什么异样又说:“晚上你跟我睡吧”。 “不,你自己睡觉什么B样你心里没点数吗?”李斯年颇为嫌弃的说:“再说了我能有什么事,我真是只想煮个泡面。早知道有那么好喝的粥,我还煮个屁啊煮。” “对了,清泽你会烧菜吗?”李斯年对着杨清泽叫的亲热,丝毫不理会沈知洲探究的目光。 杨清泽愣了一下回他:“会一点” “太好了,我搬新家带你去。” “你要搬家?”沈知洲看着李斯年。 “是啊,学区房,我跟我爸住过去。”李斯年想了想又说:“我是挺混蛋的,可是再住下去我非得疯了不可。” 沈知洲点点头,他也觉得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法。再住下去,李斯年犯病对谁都不好。 李斯年吃完便进了房间,留下句话:“我真没事,就是困。睡一觉就好了,你们两个也早点睡。” 沈知洲看着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 杨清泽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两个人吃完以后,沈知洲又抱了床被子出来,才去刷牙。 杨清泽看着沈知洲晃来晃去的身影,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李斯年说的沈知洲睡觉的样子,突然就觉得有点别扭。 “来,尽情投入爸爸的怀抱吧”沈知洲躺在被子上,对着还站在床边的杨清泽伸开双手。 杨清泽没动,眼神若有若无的扫在书架上。 沈知洲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眼神有些飘忽:“那些手帐本啊,以前年年去看心理医生,说是用美好的方式把不愉快的东西都写进去,慢慢的你就会发现你写下的东西会越来越美好。” 知洲停了一下又说:“算是一种治病的方式吧,我妈跟他爸妈关系好,也给我买了一堆。” 沈知洲起身拿下其中几本摊在杨清泽面前:”你看,这是自然收集本。里面也就是一些季节性的花花草草,我真没病,也没什么要写下来靠美好掩盖的东西。” 沈知洲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没在看杨清泽,倒像是在回忆什么似的。 “你这是泪痣?”杨清泽没看那些本子,眼睛盯着沈知洲的眼角。 “是啊,你看,算命的说这是颗女泪痣。说什么今生注定难得所爱、婚姻不幸的,我可去他大爷的。重点是还说我爱哭。我不跟你吹,爸爸我活了十七年,一次都没哭过。” 杨清泽点点头,揭开被子爬上了床。 过了许久,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沈知洲抬手按下了灯的开关,等到杨杨清泽都以为他睡着的时候他才说:“其实不用绕开话题,我又不是不能跟你说。” 杨清泽缩在被子里的身体颤了一下,然后转过去对着沈知洲。 沈知洲一直都是对着他的方向,见他转过来,也没好意思转过去。他大大方方地盯着杨清泽,借着窗帘缝隙里露出的一点光亮打量着他。 “李斯年的妈妈是他们那个村最早读到研究生的,他外婆一个人抚养她读大学而后读研,在李斯年小的时候还主动提出了要照顾他。但他还有个小姨,也就是那个表妹的妈妈。”沈知洲想了想又说:“这也是我爸妈和他爸妈坚决不生二胎的原因所在。” 陈艳当年跟着一无所有的李文创业,没有时间照顾李斯年。夫妻两个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将李斯年送到外婆的身边照顾。可是那时候外婆的身边还有个孩子,是小姨的第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比李斯年小了半岁。 外婆说两个孩子一起照顾好,能一起玩耍学习。六岁的李斯年也是这么认为的,他把自己的玩具和零食全部分给小姨家的孩子周江江。 可是周江江还是总会去抢他剩下的东西,李斯年跑去告诉外婆的结果永远都只有一个:”你弟弟他还小,你作为哥哥要让着点他。” 小小年纪的李斯年知道外婆不会帮自己之后,就学会了把心爱的东西藏起来。每当这个时候,周江江就会哭着去告诉外婆说哥哥欺负他,不给他玩具玩,不给他零食吃。 外婆也从不例外的骂李斯年,说他小小年纪就这么自私。还当着周江江的面,逼着他把玩具和零食找出来,不然晚饭不让吃。 一开始的时候,李斯年还会趁着跟父母打电话的时候诉苦。可每次讲完之后,陈艳和李文都觉得小孩子之间闹闹矛盾,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久而久之,李斯年也不说话了。每次打电话都是“嗯,哦”两个字。 又过了两年,李斯年甚至在陈艳和李文给外婆打电话的时候拒绝接听。他们觉得李斯年耍小性子,还让外婆开着扩音在电话里说:“再不接电话,以后都不会打了,爸爸妈妈不要你了。” 那时候的李斯年八岁,咬着唇没有接电话。再后来,李文夫妇越来越发现儿子的反常。匆匆赶到了外婆家,这才发现李斯年手臂上全是用刀划伤的痕迹。 陈艳哭着要去抱他,却被他推开。李文问遍了老师同学,才知道那些伤口全是他自己划的。也是那时候,李斯年的父母才在心理医生的口中知道,李斯年每觉得委屈一次,就给自己划上一刀。这样自残的行为,近乎持续了两年。 李斯年父母带着李斯年回到了城里,看了很多个心理医生。一开始李斯年还会跟医生说在外婆家的事情,后来有一天他发现父母疑神疑鬼小心翼翼的好像知道些什么。他一时接受不了,从医院的阳台上跳了下去。 幸运的是当时是夏天,暴雨过后,地上的泥土疏松,且有些花花草草挡去了一些阻力。李斯年并没有摔坏身体,但是却开始拒绝跟心理医生交流了。 直到有一天,李斯年父母带他去医院的时候,他在公园里遇到了一位在画画的姐姐。那个姐姐叫周月,是个主修心理学的业余画家,同时也是隔壁某高校的大学生。 让李文和陈燕高兴的是李斯年的转变,他开始注重手上疤痕的保养,因为周月画出来说不好看。同时在周月的帮助下,李斯年渐渐打开心扉。他听周月的话,用漂亮的本子把不开心的事记下来,然后在不开心的那页旁边空一页出来,遇到开心的事情就写上去。 久而久之,李斯年发现那些漂亮的本子上记得开心的事远远超过了不开心的事。他人也越来越喜欢记手账,同时也从长歪了的道路上绕了回来。 “那个芳芳撕在地上的那些本子,就是他这些年记下的所有东西。”沈知洲想了想又说:“芳芳他哥哥,就是当年欺负李斯年那个。去年因为打架和早恋,被学校劝退了。”
“周江江?”杨清泽想了想问他。 “是啊,你认识?”沈知洲说着向着杨清泽的身边挪了点。 “嗯,上个月被我打了一顿。”杨清泽漫不经心的说 “啧,好学生还会打架的?”沈知洲啧了一声又说:“不过他确实欠揍,之前我和陈诺言也把他打了一顿。” “哦对了,陈诺言和我跟李斯年是发小,改天介绍给你认识,就在隔壁班。” 杨清泽嗯了一声,没在说话。 “你为什么打他?”沈知洲小心翼翼地问:“他是不是也欺负你?” 杨清泽愣了一下,几乎是不带任何感情的说:“没有,他爸陷害我妈拍了不好的视频。我爸妈离婚的那天,他来勒索我,我打的他。”
这两话信息量实在太大了,沈知洲想了半天也只说得出一句:“打得好”。 “你呢?”杨清泽没来由的问了一句,想了想又觉得不应该。问完之后,就转过身睡觉了。 沈知洲当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可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如何说起。看着杨清泽的后脑勺半天不动一下,沈知洲终于忍不住戳了一下他的脸,拉过他的头闷声声说了句:“我小时候也住在我外婆家。” 我小时候也住在我外婆家。第7章 高中 沈知洲说完就睡了,杨清泽确认了几遍,他是真的睡着了。 “我小时候也住在我外婆家” “我妈跟他爸妈关系好,所以也给我买了些” “ 你别怕,拉着我就行了。” “我打架很厉害的,没人敢欺负我们。” 杨清泽眼睛酸胀得厉害,可是一点睡意都没有。迷迷糊糊中,他想起了小学参加过的“小小探险家森林挑战营”活动,有个人在黑暗的溶洞里紧紧地拉着他的手。 他的记忆并不算好,很多事情他转眼便会忘掉。他甚至都不记得初中同桌的样子,可他却是清清楚楚的记得暴雨过后的溶洞里拉着他的那人的样子。 “眼角有泪痣的人命相”杨清泽拿起手机点开网页开始搜索,刷了半天都不是太好的结果。他想了想又在搜索栏输入“如何改命相”,看了半天就记得一句“随心而改命”。 杨清泽默念着这句话,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个煞笔。他愤恨的把手机扔到枕头边上,回过头的时候,身上多了一个温热的东西。